等著你回來的“六指琴魔”

1

夕陽西下，霞光紅紅欲燃，熱氣將校園外那幾株古樹上的昏鴉蒸起。鴉群在天空中交飛，景色凄美極了。

“遠鴉追夕照，低雁壓西風(fēng)。”郝金剛感慨地對著美景吟詠道。他說著，拿起那根銀閃閃的雙簧管，嗚嗚咽咽地吹起了沉緩的曲子。

“未來的雙簧管演奏家，別‘嘴饞’了。”一個同學(xué)提醒郝金剛，“現(xiàn)在是護校隊巡邏時間！真沒見過手執(zhí)雙簧管的護校隊隊長！”

“是啊，要聽音樂，也聽卜小芊的鋼琴，多動聽啊！”另一個隊員說。“聽，你們聽，卜小芊又在彈琴了……”

郝金剛將雙簧管從嘴巴拔下。果然，鋼琴聲從校園的那排琴房遠遠傳來。它像滔滔汩汩的河水，把行經(jīng)這里的三個護校隊員的腳步羈絆住了。

那是名曲《等著你回來》的旋律，它旖旎多情地眨著眼睛，非常輕快地從他們的心靈拂過。

“她在等誰呢？”一個隊員說。

“她一定是在等我！”另一個隊員嚷道。

“你們別爭了，卜小芊是在等我！”郝金剛笑說。然后，他的腳步控制不住，向著琴聲的方向走去。卜小芊是學(xué)校的鋼琴好手，他們在學(xué)生會第一次見面時，他就被她吸引住了。她整個人白得像牛奶，純得像一個周歲的小娃娃。

2

鋼琴室。卜小芊陶醉地在彈琴。她的臉上浮著若有若無的笑意，秋波流盼，梨窩淺笑。

她口中輕輕哼唱道：“我等著你回來，我等著你回來，我想著你回來，我想著你回來，等你回來讓我關(guān)懷，等你回來免我關(guān)懷……”

卜小芊是學(xué)校學(xué)生會藝術(shù)部的成員，擅長彈鋼琴。她有著杏仁般的臉蛋和高鼻梁小嘴巴配上那雙烏黑的眼睛，非常漂亮。彈琴時，看似柔弱的她渾身上下都元氣充足，像運動員一樣的健康。

門外，出現(xiàn)一個女同學(xué)身影。女同學(xué)招呼道：“卜小芊，別練了，天都黑了。”

卜小芊就說：“你等等我。”她出來，把門鎖好。

卜小芊和同學(xué)離開琴室。快要走到郝金剛那邊時，她們背后已經(jīng)陷入烏燈黑火的琴室忽然傳出了鋼琴聲！

女同學(xué)表情驚詫：“等著你回來……那不是你剛才彈過的曲子？”

卜小芊也慌了神：“門都鎖上，誰在彈琴？”她表情恐怖驚叫：“鬼！鬼啊……”

卜小芊拉著女同學(xué)發(fā)足狂奔。

郝金剛從腰間摸出一根手電筒，攔住她們：“你們搞什么鬼？”

卜小芊驚魂未定：“琴室有鬼！”

郝金剛不信，他手執(zhí)電筒，透過窗戶照看室內(nèi)的鋼琴，說：“鬼影都沒一個，是你們的幻覺吧。”

卜小芊一臉的困惑。她的同學(xué)就說：“鬼怎么會彈琴呢？不會是色狼吧？”

近段時間，校園附近最近發(fā)生了很多非禮女生的物件，女生們都草木皆兵，更怕他們?nèi)肭值叫@。學(xué)生會也就組織男生成立了護校隊，夜里配合學(xué)校的保安巡視校園。

“色狼！”郝金剛左手揚起雙簧管，右手舞動電筒，“他敢來，我們護校隊可不是吃素的！”

3

第二天下午。鋼琴室。卜小芊在彈琴。郝金剛的手里，那根雙簧管已經(jīng)變成了棒球棍。

卜小芊恐懼地說：“我不敢彈《等著你回來》了！”

站在她身后的郝金剛威風(fēng)凜凜地說：“我守護著你，鬼哪敢出現(xiàn)？”他頓了頓，別饒意味地說：“鬼來了，我倒不怕，怕就怕那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唐伯虎來找你！”

唐伯虎是卜小芊的小學(xué)同學(xué)，他一直很喜歡黏著她，即使現(xiàn)在他在音樂學(xué)校讀書，還是常常來找在普通中學(xué)讀書的她玩。“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就是卜小芊在向郝金剛提及唐伯虎時的美譽。

卜小芊嘲笑郝金剛說：“瞧你，還是個男子漢呢？吃這種醋！別想歪了哦，《等著你回來》是我準備參加市中學(xué)藝術(shù)節(jié)的演奏曲目，我得多練習(xí)。”然后，她就彈唱開了：“……梁上燕子已回來，庭前春花為你開，你為什么不回來，你為什么不回來，我要等你回來……”

忽然，窗外有樹枝顫動的聲音。卜小芊側(cè)頭看看，是石栗樹上一只畫眉鳥驚飛尖叫：“啾啾啾……”

這時，一個人頭在窗外漂浮而過，那速度很快，像閃電的一瞬。

卜小芊指著窗外驚叫：“郝金剛！鬼啊……”

郝金剛往窗外看了看，什么動靜也沒有，就安慰她說：“大白天哪會有什么鬼？是你眼花吧。”

這時，那個人頭又在窗外漂浮而過。

卜小芊怪叫一聲，一手抓住郝金剛的衣袖。郝金剛被她的驚恐感染了，一愣，指著窗外驚叫：“真的有鬼啊……”他們兩人奪門而逃。

琴室外。幾個學(xué)校附小的同學(xué)在玩捉迷藏。郝金剛與一個高年級的小學(xué)生撞在了一起。郝金剛大怒：“哎唷！你敢撞老子？”

小同學(xué)怕了，驚竄而去。

隔著窗，卜小芊又看到人頭在琴室另一邊的窗口漂浮而過，她驚叫：“鬼又來了！”

郝金剛恍然大悟地解釋：“那個‘鬼’就是剛才那個小同學(xué)的頭。我們不要自己嚇自己。”

卜小芊就嘲笑郝金剛：“瞧你，剛才嚇成那熊樣，還說來保護我呢？晚上不用你陪我了。”

4

晚上。卜小芊走在去琴室的路上。琴室這會匿跡在夜色中，顯得很靜謐。要不是藝術(shù)節(jié)將至，卜小芊也不愿意來這加班加點練琴。雖然沒遇到鬼，但膽小的她還是難禁那些驚嚇。

走近琴室時，里面忽然傳出琴聲。卜小芊不以為然，不知是哪個“鬼”在作弄人。只是，當她屏息靜聽時，卻也嚇了一跳。那琴聲，彈的仍然是《等著你回來》，而那琴聲變得風(fēng)情萬種，如泣如訴的很有女人味。好像比卜小芊彈得還好呢。卜小芊心想，會是誰這樣深情呢？她想起了郝金剛，又想起了唐伯虎，他們雖然都是“多情的種子”，但應(yīng)該此曲只應(yīng)天上有，不像是凡間的俗物所為吧。

卜小芊輕緩了腳步，像貓一般躡手躡腳彎著腰慢慢靠近琴室。她的個頭不低，身材十分苗條，今晚她穿了一件淺綠套裙。

卜小芊想認真諦聽一番。但那琴者似乎很怪，接下來的琴聲就亂了……

卜小芊惱了：“誰在搞鬼，等我整蠱整蠱他！”

卜小芊從窗外向琴室內(nèi)張望，室內(nèi)，初升的月光斜照在鋼琴上。她仿佛看見有兩只骨棱棱的爪在琴鍵上飛閃，彈出的旋律居然就是《等著你回來》里的“我要等你回來，還不回來春光不再”的旋律……

卜小芊揚聲向那雙骨棱棱的爪大喝：“你不要裝神弄鬼，我知道你是誰！”

琴聲戛然而止。室內(nèi)響起神秘的啪啪聲。良久，室內(nèi)再次傳出琴聲，但很凌亂。那兩只骨棱棱的爪又在琴鍵上撳按。有時，那爪奏了一個高昂的音調(diào)，手指在琴鍵上急速地掃過，隨后又彈了幾個長長的和音，那爪還戲劇性地停在半空中。有時，節(jié)奏戛然中斷，停在一個和音上，那充滿了進攻性的音樂在卜小芊身體的四周進射，像暗藍的火花，一閃一閃。

卜小芊嚇得要昏過去：“原來真有琴魔作怪！救命啊……”她的叫聲像琴音的顫動，恰似心兒受了傷殘似的哀傷。

這時，郝金剛帶領(lǐng)4個護校隊員趕到，他扶起癱軟在地的卜小芊，他感到她的脖子，像枯干的花梗那樣彎下來。“卜小芊，醒醒，我們來救你！”他急叫道。

卜小芊悠悠轉(zhuǎn)醒，她雙肩吃驚地像海鷗翅膀翹起，瞪著大黑眼珠子，說不出話來。

郝金剛揮動棒球棍：“護校隊，把琴房包圍！”

護校隊的隊員從四面八方用電筒光刷刷刷將琴室射住。

這時，室內(nèi)琴聲亂響，眾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門“吱……”的一響，郝金剛壯膽開門而進。“啪”一聲，他撳亮琴室的燈。

室內(nèi)燈火通明，鬼影卻沒有。卜小芊小心翼翼走進來：“琴魔呢？”

郝金剛也撓頭：“奇怪，明明剛才還有琴聲的！”他作大偵探思考狀，“一定有蛛絲馬跡的。”邊說邊湊近琴鍵仔細觀察，像有什么發(fā)現(xiàn)，低聲說：“咦？”

琴鍵上有一些淡淡的“個”字污跡，郝金剛?cè)粲兴迹骸班牛俊?/p>

忽然，一個原先不知藏在哪里的黑影，從一個開著的窗口飛了出去。郝金剛仰頭看看黑影，說：“哦！我明白了。”

卜小芊急忙問：“你發(fā)現(xiàn)什么啦？”

郝金剛得意揚揚，一捏拳頭：“琴魔！我發(fā)現(xiàn)他了，他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5

另一個晚上。郝金剛率領(lǐng)卜小芊等人埋伏在琴室的窗外。郝金剛將中指豎在嘴唇上示意大家安靜：“噓！”

室內(nèi)傳出琴聲。郝金剛輕聲對卜小芊說：“琴魔來了，他只有六個指頭，卻像你一樣喜歡彈琴……”

卜小芊抱臂發(fā)抖：“好恐怖啊！他是傳說中有鳥爪一樣的李長吉那種人？”

“開始，我還以為是你的唐伯虎呢。因為，畫筆就是他的第六根手指……”郝金剛答非所問。誰都聽得出里面有一股濃重的醋酸味。

卜小芊捏了郝金剛一把，嗔道：“看你酸溜溜的。”

郝金剛忽然擺擺手，他的右手執(zhí)住窗口上的一根線，自信地說：“它跑不掉了！”

卜小芊有點懷疑：“這么纖細的線能縛住琴魔？”

郝金剛喃喃自語：“琴魔琴魔，快來受死！”

大家不知他搞什么鬼。都偷偷張看室內(nèi)。月光中，只見琴鍵上，豎立一根筷子，撐起了一個圓圓的罩箕。

朦朧月色中，一對爪一樣的手浮動在琴鍵上方，“六指琴魔來了！”郝金剛低語。那琴魔敲著琴鍵，叮叮咚咚地響，似乎看見今天琴鍵有點異樣，便默默地觀察，繞著圈子探索著，忐忑不安，但又不知不覺地接近一個閃爍不定的秘密。大家緊張得呼吸都快停止了。待琴魔進入罩箕的范圍。郝金剛一拉線，罩箕便覆蓋住六指琴魔。郝金剛興奮地大叫：“我們捉住琴魔了！”

大伙沖進室內(nèi)，拉亮燈。郝金剛掀開罩箕，伸手捉出一只畫眉鳥。郝金剛滿是敵意地說：“看你往哪飛？”

卜小芊驚愕地捂住眼：“六指琴魔是畫眉鳥！？”

郝金剛握著畫眉鳥得意地分析：“上次，我看見琴鍵上那些‘個’字，讓我想到是每只腳有三個腳趾的飛鳥，于是布下罩箕陣讓它自投羅網(wǎng)。就是它搞的鬼。看我怎么收拾你！”

“為什么要收拾它！”卜小芊不悅了，她頰部的膚色此刻變得很暗，她激動地說：“這只鳥我認得，經(jīng)常在窗外看我彈琴。沒想到，它居然能有樣學(xué)樣‘彈’出我常常彈的曲子。這么有靈性的畫眉鳥，放掉它吧。”她用手摸摸畫眉鳥的頭，憐惜地說。

那一刻，她和郝金剛靠得很近，她的肩如白玉般曲線柔美。郝金剛看得眼睛一陣眩暈，他示好地向卜小芊一笑，一松手，畫眉鳥便鳴叫著飛走。

郝金剛對卜小芊笑說：“你不用怕鬼怪了，以后我每天來陪你彈琴。”

卜小芊便坐在鋼琴前。她伸手抬臂，如癡如醉地演奏起《等著你回來》。這抒情而跌宕的慢板，讓大家陶醉。彈畢，卜小芊對郝金剛說：“以后有畫眉鳥陪我彈琴就行了，不用你陪……”

郝金剛聽了，倚著鋼琴的身子像中箭一般，轟然倒地。郝金剛指著卜小芊：“哇，卜小芊，你過河拆橋！”

卜小芊莞爾一笑：“你啊，真蠢，我是說，不用你陪我，我想跟你合作，將藝術(shù)節(jié)的鋼琴獨奏，改成鋼琴與雙簧管合奏！

郝金剛的心情美不勝收，卻說：“合適嗎？”

卜小芊那雙滲了汁的大眼珠泛著澀光，微微低下了頭。

這時，窗外那只重獲自由的畫眉鳥忽然張開喉嚨，唱起了婉轉(zhuǎn)動人的歡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