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燕芳
新加坡藏“外江戲”劇本初探*
陳燕芳
早期劇本文獻的匱乏長期制約清末民初外江戲歷史形態的相關研究。二十世紀上半葉新加坡余娛儒樂社、潮州八邑會館及陶融儒樂社所傳抄的三批早期外江戲劇本內容豐富、形態多樣,不僅保存了清末民初外江戲名班所用劇本和民國時期著名的陳子栗藏本,還較后期整理本更多地保留了早期外江戲的歷史形態特征,可為相關研究提供更為詳實可靠的文本信息,對廣東地方戲曲文獻研究有重要意義。
新加坡業余樂社 外江戲 劇本
新加坡藏外江戲抄本是目前所見年代最早、劇目最豐富的廣東漢劇早期劇本,民國初年由新加坡余娛儒樂社創始人陳子栗等人搜集并整理傳抄。*“外江戲”的內涵有廣義、狹義之分。廣義“外江戲”,是清初以來廣東地方對外來戲曲樣式的統稱。這一語境中的“外江班”與“外江戲”,是與“本地班”和“土戲”對舉的概念。同光年間,“外江戲”的含義在粵東地區發生明確的變化,“外江戲”一詞所指的范圍縮小,特指一支分布在“贛之南,嶺之東,及閩之西部”、以皮黃為聲腔主體的戲曲劇種,即本文所討論的“潮梅外江戲”。20世紀以來,潮梅外江戲在中國大陸兩易其名:1933年錢熱儲撰《漢劇提綱》,以潮梅外江戲源出湖北漢劇為由徑以“漢劇”之名代之;1956年全國劇種普查另冠名“廣東漢劇”,以標明地方特色。本文討論范圍,以清末民初潮梅外江戲為主,不涉及20世紀潮梅外江戲的名義變遷,故仍恢復“外江戲”的歷史概念,并以“潮梅”為限,與作為多聲腔劇種泛稱的“外江戲”概念相區別。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汕頭公益國樂社曾據其中部分抄本整理并刊登于《樂劇月刊》,成為研究早期外江戲形態的重要材料,而其原本下落卻長期不為大陸學界所知。近年新加坡學者重新發現這批外江戲抄本的下落并提供相關線索,為清末民初廣東外江戲研究提供了新材料。*2000年新加坡國立大學碩士研究生葉偉征在其學位論文《新加坡潮州音樂社研究》中首次披露了余娛儒樂社、陶融儒樂社及潮州八邑會館原藏外江戲抄本的下落,2005年新加坡國立大學博士研究生余淑娟撰文介紹了余娛儒樂社所藏劇本的基本情況。2015年8月筆者借助容世誠教授、康保成教授、陳志勇副教授的指引及新加坡學者的幫助有幸查閱現存抄本原件,*新加坡國立大學容世誠教授、新加坡國家檔案館賴素春博士為此行查閱外江戲劇本提供了極大便利,在此深表感謝。以下就此次訪書所見對新加坡所藏三批劇本的形態特點與文獻價值予以介紹。
由于早期戲班劇本流傳不廣,民國時期私藏抄本下落不明,此前對潮梅外江戲劇本的討論主要圍繞20世紀30年代《樂劇月刊》上刊登的25個外江戲整理本展開。然而《樂劇月刊》中的劇本其實經過汕頭公益國樂社成員的共同討論與修改,并非清末民初外江戲演出形態的據實記錄。
(一)早期外江戲劇本的流失
藝人、劇師藏本秘不示人,是早期劇本幾乎不存的首要原因。據清末民初大埔文人錢熱儲回憶,清末以來戲班中的外江戲劇本大多掌握在具有一定文化水平的藝人、劇師手中,對他們而言,劇本是賴以謀生的文化資本,獨占這一資源,往往意味著戲班的高薪聘請和戲曲愛好者的優待禮遇,因此“非有相當代價,決不許借抄借看”,即教授學徒亦“僅許各抄片段”而已。與同時期潮梅地區流行的其他劇種相比,潮劇因使用土音俗語而婦孺皆曉,京劇因劇本普遍印刷而人人識戲,而外江戲卻因劇本流傳有限,以至演出時“觀眾呆立臺前者,百之九九”*錢熱儲:《本刊出版的意義》,汕頭公益國樂社編《樂劇月刊》1933年第一卷第一號。,可見外江戲劇本流失的情況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以前已十分普遍。
清末民初另有部分重要的外江戲劇本屬于當時戲曲愛好者的私藏?!稑穭≡驴飞峡堑耐饨瓚騽”径嗍歉鶕@部分私藏劇本整理編印的,如第三號“本期戲本,原擬先將陳子栗先生抄示之《清風亭》編印”,第八號“《百里奚》一本,初稿系由編者上年向三河范斯相君抄得”等等。
從《樂劇月刊》編者按語來看,當時外江戲愛好者所藏劇本數量不少,且各家所藏同題劇本互有出入,顯系承自不同藝人、劇師所用版本。在各家私藏劇本中,又以潮安陳子栗先生所藏抄本最值得注意?!稑穭≡驴贩Q:“陳子栗先生,為潮安金砂鄉人,對于音樂漢劇,博學多能,家藏漢居抄本最富,經本社公聘為名譽指導員。并蒙陳先生允許,陸續出其抄藏劇本,為本刊資料,這是最值我們欣感的。”*錢熱儲:《編后話》,汕頭公益國樂社編《樂劇月刊》1934年第一卷第三號??梢婈愖永醪乇驹诋敃r外江戲同好中的影響力。然而。在新加坡外江戲抄本發現以前,連同陳子栗抄本在內的大量民國時期外江戲抄本長期下落不明,嚴重制約了對外江戲劇本的進一步研究。
(二) 《樂劇月刊》整理本所作改動
在早期劇本文獻匱乏的情況下,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樂劇月刊》所登載的25個劇本是了解早期外江戲劇本和演劇形態所能依據的主要材料。依《樂劇月刊》各期刊登次序,這25個劇本分別為:《沙陀國頒兵》(集稿者張鎬)、《轅門射戟》(集稿者莊非非)、《華容道擋曹》(集稿者陳觀閣)、《轅門斬子》(集稿者許敘樂)、《上天臺》(集稿者許敘樂)、《花園會》(集稿者莊非非)、《太行山》(集稿者張鎬、陳觀閣)、《清風亭》(集稿者陳子栗)、《探樓觀陣》 (集稿者張鎬)、《昭君和番》(集稿者鐘熙懿)、《復中興》(集稿者莊非非)、《葫蘆谷》(集稿者蔡受巖)、《禳星斗》(集稿者蔡受巖)、《斬魏延》(集稿者蔡受巖)、《百里奚認妻》(集稿者鄭福安)、《打龍棚》(集稿者蔡受巖)、《下南唐》(集稿者張儀球、鐘熙懿、李翠嬌)、《管仲觀星》(集稿者李育才)、《回朝批本》(集稿者陳觀祿)、《弒齊君》(集稿者陳辛夷、方悟非)、《洪羊洞》(集稿者余云階)、《訪趙普》(集稿者陳亮階)、《李密投唐》(集稿者陳觀樂)和《游武廟》(集稿者陳觀祿)。
在上述集稿者中,既有外江戲業余愛好者,也有當時的知名藝人。除了以上提到的陳子栗先生以外,事跡可查者如下:鄭福安、鄭福利兄弟是早年參加汕頭公益社的成員,后專門從事外江音樂活動;*汕頭市藝術研究室編:《潮州音樂人物傳略》,北京:中國戲劇出版社1999年版,第30頁。身兼《樂劇月刊》編輯的許敘樂先生在青年時參加公益樂社,當時已成為汕頭知名藝人;*汕頭市藝術研究室編:《潮州音樂人物傳略》,第200頁。鐘熙懿為外江戲名旦,曾在老三多、新舞臺、榮天彩、新天彩、新華漢劇社搭班,也曾參加樂社活動。*中國戲曲志編輯委員會編:《中國戲曲志·廣東卷》,北京:中國ISBN中心1993年版,第658頁。因此論者認為:“《月刊》刊載的25個劇本,都是通過汕頭公益社樂友或與之關系甚密的班中藝人所贈,加之編輯錢熱儲此前已經在《汕報》上整理‘外江戲’本提要二百余出,積累了豐富的知識,所以經他刪汰精擇后刊載在《月刊》上的戲本,基本上是當時或此前在劇壇盛演的善本?!?陳志勇:《廣東漢劇研究》,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2009年版,第114頁。在清末外江戲原本難覓、民初劇本散失的情況下,《月刊》登載的外江戲劇本對認識早期外江戲歷史形態不可或缺,不過精心校訂、“刪汰精擇”卻也帶來了新的問題。
排除整理本因排印出版必然丟失的手抄本原貌,《樂劇月刊》劇本在曲辭、內容、體例上都曾經過不同程度的修改。據主編錢熱儲自述:
所有戲曲,必先由平素習練的組員會齊研究,詳細記錄。次由編輯主任修改字句,改后再經習練者試唱合腔,鼓板上不至捍格,然后決定,抄錄正稿,以付排印。每成一出戲本,往往經過五六人之腦力,五六晚之工夫,方能成就。*汕頭公益國樂社編:《樂劇月刊》,1933年第一卷第一號。
由此可見,編輯者登載劇本的原則并非保存原本,而是整理出一個符合文人樂師審美標準、足堪流傳的樂社善本。由于經過樂社同仁的改定,《樂劇月刊》登載的劇本在曲辭、內容、體制上都在原本的基礎上進行了部分改易。
例如,《月刊》第二號《評劇中語》一文透露了本期劇本的修改情況。當期所刊《華容道擋曹》開場兩句原為“我這里笑諸葛用兵不到,開大口說大話蔑視吾曹”,因樂社成員認為口吻粗俗,故參酌京劇劇本將其改為“暗地里笑諸葛用兵顛倒,少不免藐視咱愛國英豪”。若非編輯記錄此次修改始末,不僅《華容道擋曹》一劇原本較質樸、口語化的劇種語言特色被完全抹除,讀者還難以獲知整理本曾受京劇劇本影響的事實。又如第十二號《游武廟》劇按云:
再此劇曰游武廟,查武廟向系崇祀關云長,就曲文觀之,此武廟為宋代所修,宋封關云長為武安王,設廟崇祀,亦相符合。但舊本劇文皆不及關云長,則所謂武廟者,究系島祀何人為主,幾使人無從認識。故此本于第三場行香拜祭時,改為設關公像為主,其所移進之趙云王勇,從祀于左右壇,以表明武廟之主從。曲文亦于此處,略為改易數句,以求適合。蓋戲劇所演事實之信否,固不必過于深辯,而大體不可忽也。*汕頭公益國樂社編:《樂劇月刊》,1934年第一卷第十、十一、十二號合刊。
從這段按語來看,編者根據武廟主祀關公的習俗對舊本曲文未提及關云長表示不解,進而依情理更動舞臺排場,務求“大體不忽”。此類改動雖然對劇情發展沒有直接影響,修改后的劇本甚至更符合情理,但從保存舊本形態的角度看,樂社文人在整理劇本時持有的特定價值取向、審美標準,不僅影響外江戲曲文原貌,還可能影響劇本所呈現的演劇形態和劇種特點。由于《樂劇月刊》中刊載的外江戲劇本與樂社成員搜集到的原始抄本存在差異,其所反映的演劇形態必然與清末民初外江戲的實際演出形態存在一定距離。
此外,根據錢熱儲在其另一部外江戲研究著作《漢劇提綱》中的說法,外江班的戲本在全盛時代或多至二百余出,僅《漢劇提綱》收錄的劇目提要便有一百七十余出,*錢熱儲:《漢劇提綱·作書緣起》,聽鷓鴣樓1933年版。因此《樂劇月刊》中的25個整理本對研究早期外江戲歷史形態來說遠遠不夠。然而由于清末民初其他劇本文獻的長期失落,《樂劇月刊》成為此前中國大陸僅存的早期外江戲劇本文獻,由此制約了清末民初廣東外江戲歷史形態研究的深入。
2000年,新加坡國立大學研究生葉偉征在其碩士論文中首次披露了新加坡業余樂社*清末民初潮梅地區或東南亞地區的外江樂社一般自稱“國樂社”或“儒樂社”,本文統稱“業余樂社”。所藏外江戲抄本的存在,并提示了原屬新加坡余娛儒樂社、陶融儒樂社、八邑會館所藏三批外江戲抄本的線索。2005年,新加坡國立大學博士研究生余淑娟首次專文介紹余娛儒樂社所藏外江戲抄本的概貌與特征,使我們對這批劇本有了初步的認識。*余淑娟:《新加坡余娛儒樂社外江戲劇本初探》,見吳奎信、徐光華主編《第五屆潮學國際研討會論文集》,香港:公元出版有限公司2005年版,第153頁。兩位新加坡學者均提到余娛儒樂社創始人陳子栗及其所藏劇本的基本情況,改變了學界對此前早期外江戲劇本現存情況的認識。
新加坡當地業余樂社的成立,與清末民初粵東地區外江戲盛行、本土業余樂社迅速發展有密切聯系。同光以降,潮梅外江戲風靡粵東全境,被當地士紳奉為雅樂。外江戲和外江音樂的愛好者自發創立業余樂社組織,長期操習、研究外江音樂戲曲。*據陳志勇統計,清末民初活躍于潮梅地區的外江戲業余樂社有成立于同治、光緒年間的澄海峰華國樂社、大埔新春華社、采華春社、新梅花社;成立于宣統年間的普寧擊鳴球社、鈞天樂社、饒平老彩韻社、潮陽清平苑社、陽春園社、賽春園社、汕頭公益社;成立于民國初年的揭陽錫場儒家樂班、潮安詠霓裳社、友聲社等。見陳志勇著《廣東漢劇研究》,第368頁。清末民初赴東南亞貿易的潮汕商賈中,原亦不乏愛好外江戲甚或精擅外江音樂之士。這批潮汕士紳移居東南亞后,以故土之思、清賞之樂,多次出資聘請潮梅外江名班下南洋演出,自發在新加坡當地組織業余樂社,以聯絡同胞同好之誼。新加坡所藏外江戲手抄本即由其中余娛儒樂社、潮州八邑會館、陶融儒樂社的成員分別傳抄而成。根據目前搜集到的劇本情況來看,這三批劇本共包含劇目劇本350個*此數據包含單腳本。,劇目剔除復重后計有190個*此數據不含單腳本。。其來源之多樣,形態、內容之豐富,足以扭轉此前我們對外江戲劇本嚴重匱乏的認識。
這三批劇本中,余娛儒樂社的156個劇本均抄寫于1914至1939年之間,并且大部分抄寫時間早于1920年。其中由陳子栗先生抄寫或圈點、加蓋個人鈐印的劇本近140個,其余劇本亦由與之交游密切的樂社成員抄寫而成。據此可知,這批業余樂社舊藏,正是民國時期著名外江戲劇本收藏家陳子栗的個人藏本。潮州八邑會館和陶融儒樂社抄本,雖未題寫日期,但根據兩社的成立時間及兩社進行外江戲曲音樂活動的時期來看,可以判斷劇本抄寫時間大概在20世紀30年代至50年代之間,因而這批民國時期外江戲抄本的發現,可以極大地彌補早期外江戲歷史文獻的缺失。
(一)余娛儒樂社(陳子栗)舊藏劇本
新加坡余娛儒樂社成立于1912年,是新加坡第一個以提倡外江戲為宗旨的業余樂社,創始人陳子栗。樂社辦社宗旨為“研究漢劇,保存國粹,聯絡感情及協助公益慈善事業”,社名“余娛”則是取“東山絲竹,綽有余閑,顏曰余娛”之意。原屬余娛儒樂社所藏潮梅外江戲劇本,現存69冊,內含劇目145出,*根據所附原藏目錄可知,余娛儒樂社舊藏外江戲資料原有77冊,156個劇目。目前新加坡國立大學所藏缺佚6冊,又有2冊為外江音樂曲譜,故現存新加坡國立大學中央圖書館的外江戲劇本共69冊。其中,有11冊含3出或3出以上劇目,54冊含2出,9冊含1出,現存劇目凡145出。存放于新加坡國立大學中文圖書館,藏書編號為:PL-2567-Czsc1~PL-2567-Czsc77,并附有余娛儒樂社原藏抄本目錄。*余娛儒樂社舊藏劇本劇目:賜福、小團圓、打洞、包明公截侄、楊太郡辭朝、四國齊、龍虎斗、姚期綁子、平貴別窯、揭陽案、馮太爺苦打(生本)、佐慈戲曹、西宮賠罪、重復中興、小別寒窯、高王過關、罵閻羅王、乾坤帶、高平關、坐帳、轅門罪子、祭雷峰塔、辨才釋妖、觀問形圖、藍芳草別家、拷打、挨磨、芳草探監、皇娘問卜、華容(原缺)、叫街(原缺)、芳草吊監、甲場、團圓、莫二(原缺)、回朝(原缺)、三教(原缺)、射戟(原缺)、打鼓罵曹、昭君和番、花園會、洪陽洞、射虎起圣王、圍城、張太點將、何文秀(原缺)、游武廟(原缺)、血掌印、破南陽、下南唐、百壽圖、南天門(原缺)、北天門(原缺)、南屏山、李陵碑、法場換子、月下追賢、三進士、百花亭、探五陽、游江南、眼前現報、金龜寶記、庵中相會、二進寒宮、英雄會、五臺山、過昭關、收浪子、鬧龍鳳閣、萬歷登基、青竹寺(鄭元和)、捉三郎、盧瑤打驢、審潘仁美、平貴拋坡、郭巨埋兒、蘆花河、三更店、打金枝、沙陀國、沙陀頒兵、里奚會妻、孟明視射雁、破棺誤、紅書劍、青竹寺(韓湘子)、訪趙普、弒齊君、讓都城、女收狐、灑金橋、望兒樓、張順祥、封宮、探樓、送寒衣、打龍篷、打鑾殿、安福寺、捉放曹操、三氣周瑜、金磚、獻圖、斬鄭恩、飛虎山、蘆花雪(原缺)、黑風帕(原缺)、姚剛封王、困烏江、雙帶箭、白氏救夫、醉焦、審五曲、苦肉計、審李七、戲武松、回龍閣、十二坡、清風亭、西蓬擊掌、鳳儀亭、困曹府、摘潘洪印、補破缸、失金印、金殿配、三仙圖、送子、討魚稅、下中原、取長沙、蒙正當妻、散瓦崗、仁圣會、九炎山、珍珠衫、孝義流芳明公案、閻羅王看戲、取東川、斬伍奢、孟良頒兵、雙賣武、紫金帶、葫蘆谷、服仙藥、大小騙、五雷陣、洪羊洞盜骨、打嚴嵩、青石嶺、管仲歸天、天水關收姜維、少華山、取仙草、小下山、秋江。

該批劇本均有“陳子栗”“陳壁”、“陳木豐藏本”、“陳羹石”等鈐印及2003年5月新加坡國立大學中文圖書館簽收印章。劇本全部以蠟紙封皮、棉線裝訂,內頁高寬250×135毫米;每冊頁數少至十五頁,多至四十九頁,大多抄本介于十五至二十頁之間;每半頁行數不等,少者五行,多至十行;抄本字跡以楷、行為主,各本字體大小比較統一。朱色圈點,大部分版面清晰,如圖所示(圖1:《收浪子》內頁,附抄寫說明)。
從抄本后記、劇本題簽可知,該批劇本原系樂社創始人陳子栗舊藏,多數由其本人親自抄錄、圈點,以1914年6月17日陳子栗所抄《重復中興》最早,1939年9月20日陳子栗所抄《天水關收姜維》年代最遲。1943年陳子栗去世后,劇本移交社委陳木豐等人相繼保管,2003年由余娛儒樂社社委捐出。
如前所述,早在二十世紀三十年代,《樂劇月刊》就曾著重介紹這批外江戲抄本,但編者只提到陳子栗先生的籍貫,卻并未提及他僑居新加坡、創辦余娛儒樂社的相關經歷。不過,從樂社聘其為榮譽指導員來看,陳子栗的主要活動范圍雖然在新加坡,但其私藏劇本在當時海內外潮梅外江戲研習者中卻享有盛名。從抄本整體形態來看,余娛舊藏不僅開本完全相同,書法較為工整,抄寫說明賅備,劇目重復率極低*僅有《沙陀國》與《沙陀頒兵》兩本內容高度重合。,且幾乎全為腳色俱全的總綱本,與八邑會館、陶融儒樂社舊藏的情況有很大不同,這也驗證了錢熱儲對陳子栗藏本的肯定。
從余娛儒樂社舊藏來看,陳子栗抄本的來源極其豐富,總的來說可以分為戲班來本、劇師來本和一般樂社來本三類。陳子栗所收集的25個戲班來本,包括來自清末民初著名外江班“老三多”的劇本18個,來自“新福壽”班的劇本7個,皆為目前少數僅存的清末外江戲名班原本,對了解早期外江戲演劇形態有重要意義。
陳子栗藏本另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是樂社劇師或成員來本,包括余娛儒樂社所聘劇師鄭翼昇劇本10個,黃李毛劇本3個,魏松庵劇本2個,以及黃超一、陳子南、陳少銘、陳純卿、劉恭澤、陳富年、郭長攀、鄭國隆等人提供的外江戲劇本。在陳子栗藏本中,還有二人或二人以上“合本”的現象,說明這部分劇本經過陳子栗本人或其他社員斟酌商定,對同題異本進行了一定的加工處理。
(二)潮州八邑會館原藏外江戲劇本
新加坡潮州八邑會館成立于1929年,由中華總商會倡議籌組。八邑會館所藏潮梅外江戲劇本原有51冊,內含劇目79出*八邑會館舊藏劇本劇目:長亭斬敏、胡迪罵閻、高平關借頭、祭塔(旦本、小生本)、探監、雪梅教子、宴元旦、和北番、蓮峰庵、下南唐、南天門、拜禱斬魏、追韓信、蓮花庵總本、天賜金、蘆花河、沙陀(小旦)、紅書劍會妻、讓都城、奪新野(含曹仁坐帳、劉庶觀陣)、拆書(含徐庶看書、三聘茅廬、曹操遣將、劉備交印、團圓)、三司會審(總本、旦本)、反幼主(衆工)、六月雪全本、打櫻桃、壽山會、取洛陽(馬武本)、飛虎山、蘆花雪、過關、雙帶箭、醉焦贊、審李七、清風亭(老生本)、西蓬擊掌、困曹府、失金印、金殿配、葫蘆谷、五雷陣、認像(正旦本及眾工本)、挑竹簾、別徐庶、斬單雄信、斬信、斬信(小生本)、射花云、玉堂春(與本藏三司會審不同)、王寶川(正旦本)、串位(旦本)、追夫(旦本)、送衣(小生本)、打龍棚、闖王廟會(原缺)、征北海、打洞結拜、楊太郡辭朝、戲曹、姚期賠罪、小別窯、高平關、舉獅觀圖、藍芳草別家、拷打、磨房、吊監、法場、團圓、血手印、百壽圖、押場換子、眼前報、上天臺、杭州案。。其中有21出劇目因原本字跡漫漶,基本難以辨認,故實際可以利用的劇本約有56個。1985年新加坡國家檔案館將其與另外部分八邑會館歷史文獻一并制作成微縮膠卷,檔案編號為NA1183。
八邑會館原藏外江戲抄本開本不一,每冊頁數少則六頁,多至九十三頁,每半頁七行到九行不等;字跡以行書為主,書法較普通,部分劇本字跡、圈點潦草。如圖所示(圖2:影印《清風亭》內頁)。

與余娛儒樂社抄本信息賅備不同,八邑會館原藏劇本中,除《雙帶箭》一冊封面署有“余之東抄本”,《左慈戲曹》封面題“汕頭儒樂軒主人劉弓一手抄”,《蓮峰庵》亦署“劉弓一”,其余抄本皆不附相關背景信息。
這批劇本形態豐富,含有大量單腳本,然而與陶融儒樂社的單腳本很少獨立存在、往往附于全本之后不同,八邑會館原藏外江戲劇本中還存在一冊單腳本合集。該冊共錄單腳本11個,全部出自不同劇目,分別為《大拜壽》(正旦)、《串位》(旦)、《祭塔》(旦)、《認像》(旦)、《送衣》(小生)、《追父》(旦)、《龍虎斗》(小旦)、《祭塔》小生、《過關》(小生)、《沙陀》(小旦)、《斬信》(小生)。在這11個單腳本的標題旁邊,均標有“我有”、“有”或“不”等記號,可能是題寫者將冊中劇本與自己已有的劇本比對,故留下此類標記說明。這本脫離原來全本的單腳本合集,應為樂社某成員為方便攜帶而合并抄錄的自用劇本。
此外,長篇劇本《奪新野》出現“拆出”,也是值得注意的現象。此劇將全本拆為“曹仁坐帳”、“劉、庶觀陣”、“曹孟德”、“徐庶看書”、“徐母”、“三聘茅廬”、“曹操遣將”、“夏侯惇坐帳”、“劉備交印”、“團圓”十“出”,常以“出某某(角色)”為拆分段落的標志,可以作為早期外江戲劇本“拆出”體制的例證。
(三)陶融儒樂社所藏外江戲劇本
新加坡陶融儒樂社成立于1931年,早期部分成員系從余娛儒樂社分出。其辦社宗旨為“注意研究國樂漢劇,提倡正當娛樂,籍以聯絡感情,團結互助”,社名“陶融”系取“陶淑性情、融洽團結”之義。據葉偉征2000年統計,當時陶融儒樂社內約有外江戲劇本“150本”,目前新加坡國家圖書館BOOKSG數據庫收錄了其中55冊,劇本123個。*陶融儒樂社舊藏劇本劇目(含單腳本、副本情況):四國齊、龍虎斗(延贊本)、龍虎斗總綱、男綁子總綱、男綁子、大別窰總綱、揭陽案綜綱、揭陽案、復中興、猛虎關、高平關、坐帳、轅門罪子、龍井寺總綱、觀形圖、皇娘問卜總綱、華容道、三娘教子總綱、呂奉先射戟、擊鼓罵曹總綱、昭君和番總綱、王昭君和番總綱、花園會、圍皇城總綱、薛剛圍城總綱、何文秀卜卦、蓮峰庵、蓮峰庵(總綱、普凈本、旦哭靈本 、老丑清心歌)、血掌印全集、血掌印總綱、殺四門、下南唐月下追韓信、追賢、梅龍鎮總本、梅龍鎮、庵中會、庵中會(二)、英雄會、英雄會總綱、文昭關總綱、小登基總綱、三家店、三家店全文、頒兵總綱、沙陀國、百里奚、莊子劈棺全連、田氏破莊周棺材、打龍蓬總綱、打龍蓬總綱(二)、金鐘記、捉放曹、誤殺、飛虎山、封王游街、霸王別虞姬、金山寺頭集總綱、金山寺二集、南屏山、十二坡、打店(武旦本)、鳳儀亭、鳳儀亭(旦本、生本、烏面本、太監、丫環、小花本)、失金印、金殿奇配、金殿配綜綱、打漁殺家、薛蛟遇狐貍、明公案、打孟良總共、打孟良、雙賣武、洪羊洞總綱、少華山、大香山、天門陣、楊天祿、楊天祿綜綱、打寶刀、狄青取旗馬、取旗馬總綱、開鐵弓、開鐵弓(二)、殺惜、烏龍院殺惜總綱、螃蟹歌、四景春、鬧五更、鐵斷橋、李逵搶魚、烈女報夫仇總綱、孟麗君第一集、孟麗君第二集、落山別、陳友亮、武松收番臘總共、賣雜貨、奪小沛、長阪坡總共、穆角寨、對繡鞋(旦本、小生本、家院本)、蔡伯皆認像總綱、認像(花旦、趙五娘、伯皆、和尚、丫環、總綱本)、斬經堂、張飛酒醉失徐州、花田錯。

這批劇本除封面“陶融儒樂社”鈐印外,無其他個人藏印。每冊頁數少至十四頁,多至一百八十六頁,大多數介于四十至九十頁之間;每半頁行數不等,少則六行,多至十四行,開本大小也有差異。抄本字跡以行書為主,朱、墨圈點均有,版面清晰程度不一,如圖所示(圖3:《認像》內頁)。
與余娛儒樂社舊藏不同,陶融儒樂社所藏抄本均無抄寫后記,故難以獲知每本具體的抄寫背景。部分劇本封面透露了少量抄寫時間與抄寫者信息,如抄寫時間:《楊天祿綜綱》“民國廿八年十月初十”、《三娘教子總綱》“卅八·六·一”、《何文秀卜卦》“一九五四年七月一日”,可知社內劇本抄寫活動遲至20世紀50年代仍在進行;抄寫者姓名則僅見《三娘教子總綱》“陳桂霖”和《龍井寺總綱》“李文芳”二人。
從部分劇本標注的劇本來源看,陶融儒樂社藏本較有價值的是其中的戲班來本和劇師來本,其中“新天彩”班本17個,社中劇師魏松庵來本12個、鄭翼昇來本6個。陶融儒樂社對戲班來本與劇師來本的特意標注,說明其對指導社員清唱、演劇的重要意義。
從劇本形態來看,除了腳色俱全的總綱本,陶融儒樂社藏本中還有大量外江戲單腳本。例如《鳳儀亭》一劇,除總綱本之外還附有“旦本”、“生本”、“烏面本”、“太監”本、“丫環本”、“小花本”等。此外另有部分“唱本”,系劇中角色在特殊情節中的唱段。例如《蓮峰庵》的“旦祭奠哭靈本”、“老丑清心歌”等,可以見出當時樂社清唱活動的痕跡。部分劇本附腳色安排,方便社員排演之用。一部分劇本的正文前附有劇目說明,應為樂社新成員和外江戲新觀眾所設,反映了陶融儒樂社抄本面向群體的多樣化。
與余娛儒樂社舊藏、八邑會館原藏劇本均不同的是,陶融儒樂社藏本劇目重復率較高,有25個劇目存在副本。這批重復的劇本,劇情相同,但所署劇名常有出入,應為當時同一劇目的不同流傳版本,或不同成員抄錄的副本。從副本的現象亦可以側面了解當時樂社常排常演,或較受歡迎的劇目情況。
綜上所述,新加坡所藏外江戲抄本,不僅在數量遠遠超過此前《樂劇月刊》的整理本,而且形態豐富,來源多樣,其中的陳子栗舊藏、清末戲班原本對外江戲研究更具有重要價值。此外,新加坡南洋客屬總會于1954年在《星洲市客屬總會國樂部銀禧紀念特刊》上整理排印的49個外江戲劇本片段,也可作為補充參考材料。*《星洲市客屬總會國樂部銀禧紀念特刊》所刊外江戲劇本劇目:趙匡胤送京娘、四國齊、龍虎斗、綁姚剛、大別窰、復中興、高平關、六郎罪子、龍井寺、觀圖、藍芳草、皇娘問卜、華容道、三娘教子、呂奉先轅門射戟、劉金定殺四門、燒蘭香、四盤山、七星燈、王英下山、蓮花菴、二進宮、太行山、五臺山、思浪子、龍鳳閣、天賜金、三家店、沙陀國頒兵、百里奚認妻、莊子扇墳、訪趙普、崔杼弒君、探樓、送寒衣、打鑾駕、斬黃袍、李密投唐、羣英會、孝義流芳、柴房會、征北海、玉堂春、鬧龍舟、狀元譜、全家祿、南山別、三進士、包公放糧復旨。
由公益社成員“刪汰精擇”而成的《樂劇月刊》整理本是此前外江戲劇本研究依據的主要資料,新加坡藏三批外江戲劇本中大量同題劇本的存在為我們檢視兩類早期外江戲劇本文獻的形態特征提供了可能。從劇本體制、語言風格、舞臺提示和人物情節等方面來看,新加坡所藏抄本與《樂劇月刊》同題整理本均存在明顯差異。
第一,劇本體制方面,新加坡藏外江戲抄本形態豐富,既含總本、單腳本,又具有多樣化的拆出形式;《樂劇月刊》則對所輯錄的劇本作了體例的統一,即所有劇本均分段、分場,并根據劇情重新擬作名稱。
對《樂劇月刊》的這一做法,當時觀眾亦有疑問。主編錢熱儲答讀者來信曰:“承問分場分段一節,詞系本刊編者,為讀者容易記憶全出次第起見,特分別標明,以便稱述耳,非謂皆可截斷演唱也。”可見編輯所見的抄本底稿原來亦不分段,分段、分場為整理期間添加。“所謂場者,本系戲劇原有名詞,以臺上腳色皆已入內為一場,猶白話戲之一幕也。所謂段者,因臺上腳色仍有原人在,而所表演事實,則另成一個段落之謂也。”*汕頭公益國樂社編:《樂劇月刊》,1934年第一卷第四號“讀者信箱”欄目。從錢熱儲對“場”、“段”的解釋看,《月刊》這種統一的劇本體制可能也曾受當時話劇的影響。與此相較,余娛儒樂社所藏劇本基本以劇目為單位,未見分出、分段,或更加接近戲班原本體制特征,而八邑會館抄本雖出現拆出的現象,但仍屬長篇劇本中的特例,大部分劇本仍無分場之定例。
第二,語言風格方面,新加坡抄本措辭較俚俗,別字較多,而《樂劇月刊》整理本曲辭整飭文雅,部分唱詞明確受到過京劇影響。
例如,余娛本中存在大量音同、音近之誤,將“財帛”誤為“財白”、“打動”誤為“打重”,“舅王”誤為“舊王”、“完了”誤為“煩了”等,這些別字情況在《月刊》的相應曲辭中都不存在。又如,《月刊》所刊登的《清風亭》中,有一段押韻唱詞,各句分別以“墳堂”、“悲傷”、“圭璋”、“凄涼”、“上蒼”、“所望”、“回家堂”等詞結尾;*汕頭公益國樂社編:《樂劇月刊》,1934年第一卷第四號。對比余娛本《清風亭》的曲辭內容,對應的句末詞語卻為“墳前”、“悲聲”、“寶珍”、“披麻”、“皇天”、“不好”、“回家來”。相比之下,余娛本的唱詞押韻頗雜,不如同題整理本曲文通暢。值得注意的是,根據錢熱儲的說法,《月刊》此劇的底本正是陳子栗先生所藏抄本。陳子栗抄本在新加坡藏劇本中的重現,使我們得以重新認識《月刊》編輯者對戲班原本進行的修改。從《清風亭》的例子看,《月刊》對劇本整體的曲辭風格作了較大幅度的修改,余娛儒樂社藏本則更接近早期外江班演出形態原貌。
第三,舞臺提示方面,新加坡所藏外江戲抄本一般只標科介符號“科”,較少詳細描述舞臺表演細節,其中八邑會館部分單腳本更只錄曲辭,不記科白。這一點《樂劇月刊》整理本更具完整之優勢,多數劇本科介提示細膩,是新加坡抄本所不能及。
以余娛本《下南唐》及《月刊》同題整理本為例,*汕頭公益國樂社編:《樂劇月刊》,1934年第一卷第九號。整理本新添的科介提示包括:“上跳臺科,馬夫拉馬,劉上馬科,勒馬出門時,劉母出臺組織,劉即下馬回崗內”;“又到床前卷帳科,掀被科,扶病者起來科,問病科,用手比病科,將病人放回床上科,放帳科”;“此時劉右手提劍,左手捧盅,用佛手式,而求仙丹,出一鬼卒,特奉師尊之命,送仙丹來,將仙丹倒入劉手盅內,鬼卒用手抹劉口唇科,劉即叱鬼呸”。以上三組科介,俱連貫完成,中再無唱詞科白,而余娛本此處只有簡單的“科”“鬼”等提示,或與外江戲傳承多依口傳心授,且表演師承各異,未必有一定成法有關,不過單看劇本,顯然難以補全場上的表演情狀。
第四,人物情節方面,《樂劇月刊》整理本除對外江戲原本中迷信或不合事實之處做了部分修改外,還會根據“近來”戲班表演的情況對劇本進行一定刪削。與此相較,新加坡藏外江戲劇本尤能體現早期外江戲演劇的表演特色和思想觀念特點。
例如《沙陀頒兵》一出,《月刊》曾以該劇首場說白較多、“近來罕演”之故,把此段全部刪去,而這段說白戲在余娛所藏兩個版本的《沙陀頒兵》中都保存下來。*汕頭公益國樂社編:《樂劇月刊》,1933年第一卷第一號?!对驴穭h削劇本的做法,在當時就引起爭議,故后來在第五號中又將刪去的部分重新補齊。又如余娛本《轅門斬子》一出結尾,出“大仙”敕令六郎傳帥印于其子楊宗保。《月刊》整理本以原本情節“虛妄”之故,刻意將“大仙”一角改為“欽差”,又相應將太君科白中提到“大仙”的部分改為“大相”,此類對鬼神情節的處理,反映出當時士紳、文人對舊戲思想觀念的揚棄。*汕頭公益國樂社編:《樂劇月刊》,1933年第一卷第二號。
如果根據抄寫、整理階段加工程度的不同,將現存早期外江戲劇本文獻分為戲班原本和精校整理本,那么新加坡所藏外江戲抄本更接近清末民初戲班原本,其特點是貼近外江班演出的實際情況,未經記錄者刻意加工整理,因此也可能存在關目簡化或詞句訛誤的局限?!稑穭≡驴匪嬩浀?5個外江戲劇本則是精校整理本的代表,這種劇本匯集異本之長,經過文人、樂師主動修改,以達到他們的審美觀與價值標準,故其特點是字詞訛誤少、曲辭合理通順、唱段安排和諧,不過也因此與劇本原始形態及劇種演出形態存在一定距離。
新加坡藏外江戲劇本是潮梅地區外江戲盛行與潮汕商人下南洋的雙重歷史背景下形成的清末民初劇本文獻,在同時期中國大陸外江戲劇本幾乎不存的情況下,這批流傳海外的早期劇本有其重要的文獻價值和特殊的研究意義。新加坡藏外江戲劇本的開掘與利用,對外江戲研究的意義可以概括為以下三點:其一,它較后期整理本更多地保留了早期外江戲的歷史形態特征,可為相關研究提供更為詳實可靠的信息;其二,這批反映晚清民初外江戲歷史形態的劇本,為梳理潮梅外江戲的源流與影響提供了大量可供參照比較的文本;其三,由于該批劇本是由不同樂社組織,在不同時期、通過不同傳授來源分別記錄而成,自身已呈現出劇目豐富、形態多樣、傳授各異的特點,有助于從劇本史的角度觀察不同形態花部劇本的形成與嬗遞細節。總而言之,新加坡所藏早期外江戲劇本可為清末民初外江戲歷史形態的研究提供更為詳實可靠的文本信息,對廣東地方戲曲文獻研究有重要意義。
[責任編輯]黎國韜
陳燕芳(1989-),女,廣東汕頭人,中山大學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研究中心、文化遺產傳承與數字化協同創新中心博士研究生 (廣東 廣州,510275)
*本文為2014年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新加坡藏‘外江戲’劇本的搜集與研究”(項目編號:14AZW009)系列成果之一。
I20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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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0890(2016)03-027-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