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愛從來不張揚

曾祥伍

①15歲那年，我正讀初三，父親在一次礦難中走了，整個家立即像天塌了下來一樣，母親哭得死去活來。母親不知在度過了多少個不眠之夜后，帶著一個男人來到家里，讓我叫他“爸”，我把臉扭向一邊，母親給了我一巴掌。他趕緊拉住母親，說：“孩子不懂事，別為難他。”我賭氣跑出家門，一個人在村子旁邊的田野里游蕩。鄉(xiāng)間的風吹拂著我稚嫩的臉，心中充滿了無限的憂傷和迷惘。天漸漸黑了下來，我有些害怕了。想回家吧，少年的執(zhí)拗讓我丟不起這個面子。正在胡思亂想時，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我面前。仔細一看，正是那個我不愿意叫做“爸”的人。他輕輕地說了句“回家吧”。

②當時我在縣城讀書，經(jīng)常不回家。每當回到家時，他總喜歡問我學習上的一些事情。我呢，總是愛理不理的，但他并不在意。有點好吃的，就往我碗里夾，自豪地說：“你只管安心讀書，不要擔心學費。我沒有什么本事，但有一身的力氣，供你上大學絕對沒問題。”我說：“你是我什么人啊，誰說要你錢了。”噎得他半天說不出話來。一個午后，我正在教室看書，突然聽到有人叫我，抬頭一看，是他，把二十塊錢遞給我，我有些猶豫地接了過來。待他轉身離開的時候，有同學問：“這是誰呀！”我說：“一位親戚。”他略停了停腳步，接著又走了。

③過了一段時間，學校準備舉行運動會，要求統(tǒng)一穿運動服。我知道家里困難，但還是跟母親說了。見母親很為難，我趕忙說：“沒有就沒有吧，沒關系的。”他在一邊不說話，悶著頭抽煙。

④可當我又一個周末回到家時，一套“雙星”牌運動服出現(xiàn)在眼前，母親告訴我說，那是他砍了10擔柴挑進城去賣換回來的錢。我心里一動。從村里進城有近30多里路程，每次要從山上砍了柴又挑著步行進城去賣，該是怎樣的艱辛。

⑤一次，我偷摘別人家梨被主人王二麻子撞個正著，說：“今天我不打你也不罵你，你只要給我跪下，叫一聲‘爺爺，就放你走。”我一嚇，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跪了下去。這時，他趕來了，一把將我拽起來，對著王二麻子吼道：“欺負小孩子，算什么本事！”轉過身來，又教訓我道：“別人讓你下跪你就跪？沒出息！”看著他氣得變了形的臉，我內心產生了強烈的震撼，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老實巴交、膽小懦弱、我不愿叫“爸”的人。

⑥距高考的時間越來越近，我拼命地學習。或許緊張加上營養(yǎng)不足，一天我突然昏倒在教室里。當我蘇醒過來時，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床邊的他。見我醒了，他長舒了一口氣。撫摸著我的頭，輕聲問：“好些了嗎？”那聲音好似一股清泉，緩緩地淌過我的心床，我情不自禁地叫了一聲“爸”。原以為第一次叫他肯定很拗口，沒想到十分自然。他愣了一下，忙亂中應了一聲。接著，他的眼淚也流了下來。

⑦父愛從來不張揚，就像冰箱里的燈，如果不打開門，你永遠不知道它一直是亮著的。

（2014年6月6日《揚子晚報》）

【思考】

1.本文是一篇敘事散文，貫穿全文的線索是什么？

2.對父親的去世，文章只在開頭用一句話進行簡單介紹。作者對父親的去世為什么寫得這么簡略呢？

3.對文中的兩個畫線句，任選一句略作賞析。

⑴“你只管安心讀書，不要擔心學費。我沒有什么本事，但有一身的力氣，供你上大學絕對沒問題。”

⑵看著他氣得變了形的臉，我內心產生了強烈的震撼，像是第一次認識這個老實巴交、膽小懦弱、我不愿叫“爸”的人。

4.本文在選材上有什么特點？請結合文章內容作簡要說明。

5.文章結尾一段能否刪去？請簡要闡明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