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幕內外的茜茜公主

高關中

在奧地利和德國等德語地區，圣誕節看電視，分為三部的老電影《茜茜公主》（1955～1957年拍攝）最吸引眼球。這是過節的保留節目。幾十年來，每年圣誕節總會有這個或那個頻道重播《茜茜公主》，人們百看不厭。

真實的茜茜與奧皇

《茜茜公主》大體上是按歷史事實創作的。茜茜公主本名叫伊麗莎白（Elisabeith Amalie Eugenie），簽名常簡寫為lisi，手寫體被人誤讀為sisi，又演化成Sissi，這就是茜茜之名的來歷。

茜茜公主出生于1837年，是拜恩（巴伐利亞）馬克西米利安·約瑟夫公爵與同宗的路德維卡公主（拜恩國王馬克西米利安一世的女兒）的女兒，她確實有個姐姐。公爵家雖是名門望族，實際上并不富有。茜茜公主在慕尼黑出生，卻經常住在湖光山色的施塔恩貝格湖畔鄉間，跟隨父親騎馬、爬山，她喜歡動物，熱愛大自然，性格活潑開朗，周身洋溢著陽光般的活力與朝氣，很招人喜愛。1852年她和姐姐跟隨母親前去看望奧地利皇帝弗蘭茨·約瑟夫一世。這位皇帝是茜茜姨媽的兒子，他一眼就看上了可愛的表妹茜茜。1854年，茜茜17歲時嫁給這位年輕的皇帝，成為奧地利皇后，稱伊麗莎白皇后。

茜茜的夫君弗蘭茨·約瑟夫一世（Franz Josef I，1830～1916）比茜茜大7歲，18歲時登基為奧地利皇帝，稱弗蘭茨·約瑟夫一世。

弗蘭茨·約瑟夫坐帝位68年，是世界上在位最久的帝王之一，比我國執政最久的乾隆帝（皇帝60年，太上皇5年）還要長。而茜茜公主只活了61歲。

當時歐洲王室有個陋習，就是在近親圈子里擇偶，親上加親，以保持皇室血統的純正。弗蘭茨·約瑟夫一世屬于哈布斯堡王族（Habsburger），而茜茜公主屬維特巴赫王族（Wittenbach），是他的表妹。他們的結合是這兩個家族之間第22次聯姻。人們擔心血緣太近，會對孩子有影響。大概與此有關，茜茜婚后育有三女一子，長女不滿三歲便夭折。兒子魯道夫（1858～1889）體弱多病，成年后性格有時不穩定，在31歲時自殺身亡，這讓茜茜悲痛欲絕。

茜茜生性熱愛自由，熱愛自然，厭惡繁文縟節和嚴格的宮廷禮儀，喜愛讀書、藝術和體育運動。電影《茜茜公主》使她的名字廣為人知。她與奧皇弗蘭茨·約瑟夫之間被神化了的愛情故事一直為世人傳誦。電影第一部《茜茜》（Sissi）中茜茜乘汽船沿多瑙河順流而下凱旋般到達維也納，同弗蘭茨在一座大教堂里舉行皇家婚禮的隆重熱烈場面，令人難以忘懷。然而，真實生活中的茜茜并非電影中那般幸福與浪漫，她與弗蘭茨之間一直充滿矛盾與不和，甚至長期分居。盡管如此，奧地利人民至今深愛著她，將她視為最有魅力的皇后。她的雕像在奧地利常可見到，在維也納的霍夫堡皇宮還辟有茜茜博物館。

茜茜與奧匈帝國

電影的第二部《茜茜，年輕的皇后》（Sissi，die junge Kaiserin），用很大篇幅描繪奧地利和匈牙利的關系，以及茜茜在促成奧匈帝國成立的作用，這是有歷史根據的。

當時的奧地利帝國是個多民族國家，講德語的日耳曼人為統治民族，但在總人口中連一半都不到。第二大民族為匈牙利人。隨著民族意識的高漲，匈牙利人要求自治甚至獨立，曾多次爆發爭取自由的斗爭，其中影響最大的是1848～1849年由科蘇特（1802～1894）領導的民族起義。1849年匈牙利國會根據科蘇特的提議，通過了獨立宣言，建立了匈牙利共和國，但不久被奧地利和沙俄軍隊所扼殺。起義領袖之一的安德拉西伯爵（Andrassy Gyula，1823～1890）逃亡國外。他屬于溫和派，1857年得到赦免后回到匈牙利，成為該國的領袖人物。此時奧地利和匈牙利之間經常發生摩擦，危機四伏。1866年奧地利在普奧戰爭中輸給普魯士，帝國搖搖欲墜，無力鎮壓匈牙利的反抗，謀求和平解決。

茜茜素來喜歡匈牙利，她努力地學習匈牙利語，經常到其首都布達佩斯。她欣賞那里的音樂、馬匹和騎士，也喜歡匈京的建筑風格。很多人認為，茜茜欣賞安德拉西，是因為他和自己一樣，骨子里叛逆、堅強，不為傳統所束縛。而茜茜的美麗和善良，也在安德拉西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這位風流倜儻的匈牙利貴族也以一種謙恭的態度愛著茜茜。據說，兩人一度交往甚密。茜茜公主周旋于奧地利皇帝與安德拉西伯爵之間。對這兩個曾彼此敵視的男人來說，茜茜公主是他們唯一能夠另眼看待并予以信任的人。茜茜時常在夫君面前為匈牙利的利益說情，在促進奧匈和解方面發揮了很大作用。

1867年奧地利與匈牙利貴族達成和解，簽署協定，正式宣告成立奧地利—匈牙利君主國，簡稱奧匈帝國。帝國分奧、匈兩部分，同為主權國家。雙方有各自的議會和政府，但外交、軍事、財政共有，國家支出按比例分攤，由奧皇兼任匈牙利國王。匈牙利人以和平的方式取得與奧地利平起平坐的地位，奧地利帝國改組為奧匈帝國。最終茜茜和弗蘭茨加冕成為匈牙利王國的君主。安德拉西伯爵擔任匈牙利首相。電影中反映了這一歷史事實。

奧匈帝國存在了半個世紀。1889年，弗蘭茨·約瑟夫和茜茜的兒子魯道夫自殺死亡。奧皇立侄子弗蘭茨·斐迪南大公為皇儲。1914年，皇儲斐迪南大公在薩拉熱窩被塞爾維亞青年暗殺。奧匈帝國以“薩拉熱窩事件”為由對塞爾維亞宣戰，隨后各國卷入，引發第一次世界大戰。1916年，大戰中的奧匈帝國風雨飄搖，就在此時，弗蘭茨·約瑟夫皇帝駕崩。他去世兩年后，即1918年11月，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德奧同盟國戰敗。弗蘭茨的侄孫、奧匈帝國末代皇帝查理一世（即卡爾一世）退位，640年歷史的哈布斯堡王朝統治告終。從此奧地利和匈牙利徹底分家，但兩國一直保持著密切的關系。

威尼斯的場景

在電影第三部《茜茜，皇后的命運年》（Sissi，Schicksalsjahre einer Kaiserin）中，茜茜染上了嚴重的肺結核，當時還沒有抗菌素，只得去大西洋上的馬德拉島和希臘科孚島休養。病愈后，茜茜與弗蘭茨一起訪問奧地利統治下的意大利米蘭，但卻遭到冷遇。在威尼斯，意大利人緊閉窗門，用沉默來表達對外族統治的憎惡。此時出現感人的一幕。等候在圣馬可廣場上的小公主跑向她的媽媽，茜茜緊緊抱住女兒，這一舉動感動了意大利人民，他們高呼“Viva la Mama”（意語“母親萬歲”）。茜茜為奧地利贏得了意大利人民的心，電影背景響起了奧地利的國歌。

這一段是虛構的。自羅馬帝國滅亡后，意大利長期分裂，直到19世紀中葉茜茜成為奧地利皇后的時候，意大利仍然分為8個邦國和地區，其中北部不少地方為奧地利屬地。意大利要實現統一，最大的對手就是奧地利。1859年，奧地利戰敗，丟掉了米蘭。1861年意大利王國成立，1866年，奧地利歸還了威尼斯地區，意大利基本統一（羅馬在1870年從教皇手中收回），這是在奧匈帝國成立前一年的事。因此，身為奧匈帝國君主的茜茜與弗蘭茨是不可能訪問屬地威尼斯的，更不要說受到那樣熱烈的歡迎。要知道，1898年9月10日，茜茜在日內瓦休養準備登船時，在湖畔被一名意大利無政府主義者用磨尖的銼刀刺殺身亡。但是用這樣的歷史慘案來作結尾，不但與整個電影的氣氛不協調，而且容易引起民族間的仇恨，冤家宜解不宜結啊！如今的奧意關系非常好，影片把最后的場景放在威尼斯既是為了表現那里古老的水城風光，也是為了表現民族之間摒棄前嫌的友好，提高電影的觀賞性和思想性。

1955年奧地利剛剛擺脫四國占領，在承諾成為中立國的條件下，重新獲得主權和完全獨立。奧地利要用自己的文化重新贏得世人的尊重，因此用最出色的演員、最美麗的畫面打造出《茜茜公主》這一展示奧地利形象的系列電影。影片之所以能夠長演不衰，紅遍世界，一是塑造了白馬王子和美麗公主的形象，演繹了他們的浪漫故事，二是以奧地利美麗的湖光山色和名勝景點，乃至鄰國的水城威尼斯為背景，多瑙河、美泉宮、蒂羅爾山區……美得令人炫目，使沒去過奧地利的觀眾充滿向往，去過的觀眾回味無窮。可以說，《茜茜公主》三部曲已成為了解奧地利和西方文化、歷史、藝術、宮廷生活禮儀的教育片，美好的畫面讓人永遠難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