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賓堂
是時候談文化自信了。
自信,就是心有底氣。其實我們曾經有過幾千年的文化自信,從秦漢開始,大一統的中華帝國有足夠的底氣,唐代的輝煌,萬國來朝,何等氣派;直到清乾隆十五年,中國的GDP就占世界總量的接近三分之一,此一龐然大物想不自信自大都難。但這之后,落花無情,乾坤逆轉,以后的歷史我覺得經歷了兩次斷崖式的全方位自卑:一次是1840年,大英帝國的堅船利炮轟開了國門,習慣于盲目自大的王朝突然發現山外有山、技不如人。氣兒是被扎了,但還沒絕望,以李鴻章等為代表的一批有識之士開始了長達三十多年的洋務運動,但中日甲午一戰,徹底埋葬了大清帝國最后的夢想。這種打擊是毀滅性的,從此一瀉千里,開始了積貧積弱的屈辱歷史,何談自信!第二次斷崖式是20世紀五六十年代,建立了社會主義制度,開始我們也曾有過短暫的“自信”,以為制度的優越就能成就一切,全體人民精神煥發,建設的熱情被空前喚起,但超越歷史發展階段的狂熱,趕英超美“大躍進”,最終被經濟規律所懲罰。到了“文化大革命”,知識越多越反動,打倒孔家店,文化都沒了,何談自信!改革開放三十多年,共產黨人在廢墟中重新站起,帶領人民探索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實踐,一心一意搞建設,取得經濟總量世界第二的輝煌成就。在這個劃時代的平臺上,我們才有足夠的底氣重塑文化自信。
但要真正樹立起文化自信,任重而道遠。
這里至少有兩道坎:一是心態上的坎。從1840年算起,國人已有了一百多年的“病夫”心態,全盤西化,外國的月亮就比中國的圓已經成為中國人的集體無意識;二是教育上的坎。改革開放后的幾茬人,都是考試指揮棒下的奴隸,從幼兒園到高考,無一幸免,應試化的教育必定工具化,只能成為敲門磚,他們背詩做題,有多少能真正沉淀成文化素質呢?加上宣教上的缺陷,概念化、同質化、浮泛化嚴重,缺少融通中外的表達,缺少人性的光芒、細節的豐沛和具有信仰力量的呈現,不落地,不入腦,文化難以化人,又如何真正樹立起文化自信?
自信不是自大,它是一種內在的底氣和精神的擁有,它的強大在于更能包容互鑒,更善于學習,更能激發創造活力;文化自信需要積累,它是潛移默化、潤物無聲的過程,不能急功近利,更不能搞“大躍進”。我們有綿長的文明血脈和豐沃的文化土壤,經過奮斗基本實現小康的中國人,從未有過像今天這樣對自己民族、文化的堅實認同及對實現偉大復興夢的渴望和信心。
這樣的時代,為文學的表達提供了嶄新而富有挑戰的空間。托爾斯泰說:“活著就是為了講故事?!敝v好中國故事,讓文化自信成為國人融入血液中的一種自覺,文學當有所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