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霞教授辨治宮腔粘連經驗探賾

楊憑翔 陳霞（指導）

南京中醫藥大學 南京 210029

陳霞教授辨治宮腔粘連經驗探賾

楊憑翔 陳霞（指導）

南京中醫藥大學 南京 210029

[目的]總結陳霞教授辨治宮腔粘連的學術思想及臨床經驗。[方法]通過跟陳霞教授臨診，整理研習陳師治療宮腔粘連的病案，從病因病機、治療方法、組方用藥及臨床治療特色等各方面總結陳師治療本病經驗，并舉驗案佐證。[結果]對于宮腔粘連，陳霞教授究其源，認為本病的基本病因病機為“腎虛為本、血瘀為標”，屬于典型的虛實夾雜之證，以“補腎滋膜，活血治炎”為治療大法，自擬“補腎化瘀方”。同時，陳師認為治療本病還應根據月經不同時期陰陽消長、氣血盈虧的變化規律，周期性調整用藥，強調經期治標實，宜清宜散宜消，非經期調本虛，宜補宜滋宜養。此外陳師注重中西結合，輔以心理疏導。[結論]陳師治療宮腔粘連經驗豐富，效如桴鼓，能夠有效地改善月經情況，提高妊娠率，值得臨床推廣。

宮腔粘連；補腎化瘀；補腎調周；月經周期；陳霞教授；醫案；學術傳承；經驗

宮腔粘連是人工流產術后常見的并發癥，系由于宮腔創傷性手術、宮腔感染等各種因素導致子宮內膜受損，從而引起子宮內膜纖維化，導致宮腔、甚至宮頸管相互粘連的臨床綜合征。據相關研究報道，反復人工流產、清宮導致宮腔粘連發生率約為25%～30%[1-2]。宮腔粘連已然成為月經量減少、閉經、繼發不孕、復發性流產的罪魁禍首，宮腔鏡下宮腔粘連分離術是治療宮腔粘連的標準術式，但術后復發率達到 62.5%[3]，其中妊娠率只有22.5%～33.3%[4-5]。中醫古籍中雖沒有“宮腔粘連”一詞，卻有“經水量少”“經少”“經水澀少”的描述，根據其臨床表現及致病特點可將本病歸于“不孕”“婦人腹痛”“經少”“閉經”等疾病的范疇。

吾師陳霞教授系江蘇省名中醫、全國百名杰出女中醫師、南京市中醫院婦科學術帶頭人，從事中醫婦科臨證、教研工作近40余年，勤于臨床，碩果頗豐，治療本病見解獨到，用藥精準，每獲良效。筆者有幸跟師臨證，親聆教誨，受益良多，現將導師陳霞教授辨治宮腔粘連的診療特色總結如下，以饗同道。

1 對病因病機的認識

陳霞教授認為宮腔粘連的病因不外乎“虛”與“瘀”。一方面宮腔操作時金刃損傷胞宮、胞脈，擾亂腎一天癸一沖任一胞宮的正常生理，致腎中精氣受損，沖任氣血不足，精血俱損，血海空虛，不能濡養子宮內膜，此為“虛”。另一方面宮腔操作后余血未凈，加之術后護理不當，使離經之血不能速去，留而作瘀，邪氣入侵與血搏結，內阻胞宮，氣血運行不暢，從而出現月經過少、閉經、腹痛、不孕等癥狀，此乃“瘀”。故陳師認為本病的基本病機是腎虛血瘀，其中腎虛為本，血瘀為標。此外，腎虛血瘀二者相互影響，息息相關。腎氣虛，無力行血，血瘀更甚，瘀血日久，耗傷腎之氣陰精血，加重腎虛。總言之，究其因，虛實兩端；辨其機，腎虛血瘀，臨證以虛實夾雜者多見。

2 臨床治療特色

2.1 補腎滋膜，活血治炎 “經水澀少，為虛為澀，虛則補之，澀則濡之”。陳師認為本病以腎虛為本，血瘀為標，故立“補腎滋膜，活血治炎”為治療大法。陳師自擬補腎化瘀方，本方由“桃紅四物湯藥”合“歸腎丸”，并結合陳師多年臨床用藥經驗總結而成，具體用藥：懷牛膝、紫丹參、熟地、山茱萸、菟絲子、炙鱉甲、續斷、淮山藥、當歸、赤芍、紅花、桃仁、忍冬藤、山慈菇。此方中淮牛膝、紫丹參兩者共為君藥，一方面治本補腎之不足，一方面顧標化瘀消癥。前者牛膝補肝益腎、祛瘀活血以益經血之源，后者丹參調經止痛、活血祛瘀以通經水之道。熟地、山萸肉、菟絲子，平補肝脾腎三臟，共為臣藥，加強君藥之效力；炙鱉甲為血肉有情之品，滋陰潛陽，軟堅散結；續斷溫陽益腎，補益先天之不足，淮山藥健益脾氣，調補后天之虧損，二者同用兼顧先天后天之本；取桃紅四物湯中當歸、赤芍、紅花、桃仁四藥，共同加強活血化瘀調經之功效；配以忍冬藤、山慈菇泄熱毒、破積滯、散腫結。全方諸藥合用，陰陽并調，通補兼施，使精氣充盛，沖任調和，氣血順暢，瘀血得去，新血自生，月事時下，氤氳相交，自然受孕。

2.2 “分期論治”調經水 婦人月事隨月之盈缺呈現周期性變化，順勢而行、因勢利導往往事半功倍。在繼承和發展夏桂成[6]調周理論的基礎上，結合自身多年臨床經驗，陳師認為治療本病還應根據月經不同時期陰陽消長、氣血盈虧的變化規律，周期性調整用藥。

2.2.1 經期治標實，重活血行氣散癥結 宮腔粘連的患者，臨床中往往存在月經過少、閉經、腹痛等癥狀，尤以經期月經量少、痛經多見。陳師認為宮腔粘連所致痛經為“不通則痛”，因此經期倡導以“通”為順，重視活血行氣，使經血順暢，月事自下，瘀血得去則疼痛自除。用藥時佐以活血化瘀、理氣行滯之品，如紫丹參、五靈脂、益母草、月季花、醋香附、柴胡等。

2.2.2 非經期調本虛，重滋腎健脾促膜長 經后期，經血排凈，血海空虛，為陰長陽消之時，陳師認為此期是筑基的關鍵時期，也是本病治療的關鍵時期，常用補腎填精的女貞子、菟絲子、熟地、山茱萸等藥，甚者加入血肉有情之品龜板、紫河車或者膠類藥鹿角膠等養陰益沖，以助陰長。此外，在“補腎”的同時陳師強調應不忘“補脾”，兼顧先天之腎，不忘后天之本，藥用山藥、生苡仁、白術等。經間氤氳之時，乃陰長至重轉陽之期，是女子能否排卵，能否自然受孕的重要時刻，陳師認為經間期陰陽的順利轉化不能一味補益腎精，而應該在補腎的基礎上佐以少量活血藥物，以達到補腎促排卵的目的，加用丹參、紅花、玫瑰花等一二味。經前期陽長漸至重陽，故治療以補腎助陽為主，并適當地加入理氣行滯之品，如柴胡、香附、丹參等。

2.3 “中西結合”采眾長 陳師在運用中醫望聞問切、辨證論治的同時，靈活地運用現代醫學的一些輔助手段及治療方法，達到“師夷長技”的效果。在詳細詢問患者病史及臨床表現的基礎上，陳師往往借助婦科檢查、B超、子宮輸卵管造影、宮腔鏡等西醫手段幫助疾病診斷、了解病情輕重、預測疾病預后。西醫治療本病主要包括宮腔鏡下行粘連分離術及術后預防復發兩個方面。患者粘連情況越重，復發率越高，因此釆用有效的方法預防粘連復發是治療成功的關鍵，臨床中通常采用雌孕激素周期療法。故陳師在臨證時多采用中藥補腎化瘀法+雌孕激素序貫療法，其中雌激素的補充以戊酸雌二醇（補佳樂）為主，根據患者病情的不同，每日用量不等，孕激素亦釆用較為安全的制劑地屈孕酮，以期達到促進子宮內膜的修復并最終使患者恢復月經量，提高妊娠率。

2.4 情志調節，心理疏導 宮腔粘連的患者因常年苦于痛經、不孕而致精神抑郁、恐懼、焦慮。同時，隨著生活節奏的加快，工作壓力的增加，久而久之患者常常出現抑郁、失眠、煩躁等癥狀。陳師除了有針對性地運用疏肝理氣之品外，還與患者進行交流談心，適時地予以心理疏導，鼓勵其增強治病的信心，并獲取家庭支持與理解，共抗病痛。

3 驗案舉隅

趙某，女，36歲，因“人流術后月經量少6年，未避孕未再孕1年”于2016年1月13日首診。患者既往人流手術史5次，2007年、2009年均因“胚停”行清宮術，術后月經周期尚律，4～5/25天，月經量明顯減少，約為以往1/3，約用3～4片衛生巾，色暗紅，夾小血塊，經行下腹隱痛。末次月經：2016年1月9日。生育史：0-0-5-0。現經周第5天，經凈，帶下不多，色白，無陰癢及異味，納眠可，二便調暢。舌淡苔薄，有紫氣，舌邊有齒痕，脈沉略細。婦科檢查：外陰，已婚未產式；陰道，通暢；宮頸，光滑；子宮，后位，常大，活動尚可，輕壓痛；附件，雙側未及異常。實驗室檢查：性激素六項處于正常范圍。婦科B超：未見占位灶。四診合參，中醫診斷：月經過少，證屬腎虛血瘀；西醫診斷：考慮宮腔粘連。患者月經剛凈，處經后期，以滋腎養陰、健脾養血為主，在補腎化瘀方的基礎上去部分活血化瘀之品，加入女貞子、旱蓮草、枸杞子等。7劑。

2016年1月20日二診：患者處經間期，以補腎通絡、活血為主，在補腎化瘀方基礎上去山慈菇加入鹿角霜、路路通、皂角刺等。

2016年1月27日三診：患者處經前期，在補腎化瘀方的基礎上加入紫河車、鹿角霜等一二味以溫助腎陽。

2016年2月3日四診：患者月經已至，訴血塊較前較少，月經量無明顯變化，在補腎化瘀方基礎上加入活血化瘀、疏肝理氣之品，如益母草、香附、川楝子等，并囑患者于經凈3天后行宮腔鏡檢查。術中探查：宮腔呈倒三角形，子宮內膜蒼白，雙側輸卵管開口清晰可見，宮底部見肌性粘連帶，左側宮角處見膜樣粘連。予行宮腔鏡下粘連分離術，上宮型環一枚預防再次粘連。術后診斷：中度宮腔粘連（IUA評分6分）。術后予抗生素預防感染5天，并按前法口服中藥周期調理，同時予補佳樂3片q12h口服促進子宮內膜增生。2016年2月10日五診：服藥1周期后復診，訴此次月經來潮經量較前略有增加，約用5～6片衛生巾，遂繼予原法治療3個月經周期。

3個月后復診：訴月經量較初診時增加明顯，約為正常經量3/4，可用8～9片衛生巾。經凈3天后予行宮腔鏡下取環術。術中探查：宮腔呈倒三角形，子宮內膜菲薄，未見明顯粘連帶，宮腔粘連評分0分，取出宮型環一枚。取環術后門診繼續予補腎化瘀中藥口服、中藥調周及B超監測排卵，2016年11月17日因月經逾期未至自測尿TT（+），至我科保胎治療，12月9日B超提示宮內早孕、胚胎存活。

按：本案患者多次人流清宮病史，宮腔粘連致月經過少，進一步導致不孕。中醫認為腎為先天之本，主生殖，腎氣旺，沖脈充盈則經血自調，而人工流產、清宮等一切宮腔操作“似青藤摘瓜”[7]，金刃器械直接損傷胞宮，導致瘀血阻于經脈，血脈無以充盈，致無血以下或血少，表現為閉經或月經過少。故陳霞教授認為人工流產術后出現月經量過少的病因病機為腎虛血瘀，其中本為“腎虛”，標為“血瘀”，故治療本病以滋補腎精、活血化瘀為主。陳師針對本案患者，自擬補腎化瘀方，酌情加入清熱通絡之品。方中川牛膝補益肝腎，活血化瘀；紫丹參祛瘀生新，活血調經；炙鱉甲滋陰潛陽，軟堅散結；熟地黃、山茱萸、枸杞子補腎、健脾、益肝；淮山藥健脾補腎；當歸、赤芍、桃仁、紅花四者共奏活血化瘀通經之效力；適量加入山慈菇、忍冬藤通絡散結消癥。全方諸藥合用，陰陽并調，通補兼施，共奏補腎活血之效，使精氣充盛，沖任調和，氣血順暢，瘀血得去，新血自生，血脈充盈，經水自多，月事時下，氤氳相交，自然受孕。患者治療半年后患者月經明顯增多，后成功妊娠。

4 小結

近年來，隨著育齡婦女宮腔操作的頻繁化、術式的多樣化以及宮腔鏡的廣泛應用，宮腔粘連的患病率有逐年上升的趨勢，已然成為婦科領域研究的熱點、難點。陳師治療本病獨具特色，將補腎化瘀法貫穿本病治療的始終。陳師認為本病以“腎虛”為本、“血瘀”為標，以“補腎滋膜，活血治炎”為治療大法，在繼承發展夏老調周理論的基礎上，分期論治，補腎調周，同時陳師注重中西結合，博采眾長，輔以心理疏導，療效頗佳。大量現代實驗研究也表明：補腎類中藥具有類雌激素樣作用，可以增強內源性雌激素水平，改善生殖軸功能，促進子宮內膜的生長和修復[8]；活血類中藥既可以擴張血管，增加子宮內膜血流供應，改善子宮內膜缺血狀態，提高子宮內膜容受性，還可以促進局部炎癥的吸收，加速粘連部位的分解[9]。

[1] 中華醫學會婦產科學分會.宮腔粘連臨床診療中國專家共識[J].中華婦產科雜志,2015,50(12):881-887.

[2] Rein DT,Schrnidt T,Hess AP,et al.Hysteroscopic management of residual trophoblastic tissue is superior to ultrasound-guided curettage[J].J Minim Invasive Gynecol,2011, 18(6):774-778.

[3] Yu D,Wong YM,Cheong Y,et al.Asherman syndrome:one century late[J].Fertil Steril,2008,89(4):759-779.

[4] Yu D,Li TC,Xia E,et al.Factors affecting reproductive outcome ofhysteroscopic adhesiolysis forAsherman’s syndrome[J].Fertil Steril,2008,89(3):715-722.

[5] Roy KK,Baruah J,Sharma JB,et al.Reproductive outcome following hysteroscopic adhesio，lysis in patients with infertility due to Asherman’s syndrome[J].Arch Gynecol Obstet,2010,281(2):355-361.

[6] 夏桂成，談勇，趙可寧．婦科方藥臨證心得十五講[M]．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14：30-79．

[7] 陳舒婧,周麗.張萍青治療人流術后月經過少的臨床經驗[J].現代中醫藥，2013,33(6):7-8

[8] 徐雅珍，陳霞.陳霞治療人工流產術后月經過少的臨床經驗[J].陜西中醫，2015，12(36):1635-1637

[9] 陳春，張淑麗.紅花等10種中藥的雌激素活性研究分析[J]．中國醫藥指南，2011，9(14)：296-297．

Discussion on Academic Thought and Clinical Experience of Professor CHEN Xia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of Intrauterine Adhesion

YANG Pingxiang，CHEN Xia(tutor)Nanjing University of Chinese Medicine,NanJing(210029)

[Objective]Sum up the academic thought and clinical experience of Professor CHEN Xia syndrome differentiation of intrauterine adhesion [Methods]By learning from CHEN Xia and studying the medical record of intrauterine adhesion,sum up the clinical experience of Professor CHEN Xia from etiology and pathogenesis,therapeutic methods,administered medical herbs and prescription，and features of the clinical treatment.[Results]For intrauterine adhesions caused by artificial abortions,Professor CHEN considered that this disease took deficiency of kidney as original cause and blood stasis as the superficial cause.And in accordance with the pathogenesis,Professor Chen pointed out that the basic big law of treatment was tonifying kidney to nourish the endometrium and removing blood stasis to anti-inflammatory reaction,and developed a prescription named“Bushen Huayu formula”.What’s more,Professor CHEN is deft at staging treatment and tonifying kidney and regulating menstrual cycle.In the menstrual period,Professor CHEN emphasizes the points that it is better to clear heat and activate blood;In the non-menstrual period,she attaches importance to tonify kidney.Meanwhile, Professor CHEN proposes to integrate Chinese and western medicine therapy and combine with psychotherapy.[Conclusion]Professor CHEN’s rich experience in clinical medicine is worth clinical promotion.

intrauterine adhesion；tonifying kidney and removing blood stasis；tonifying kidney and regulating menstrual cycle；menstrual cycle；professor CHEN Xia；medical record;academic inheritance;experience

R27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509（2017）10-0828-03

10.16466/j.issn1005-5509.2017.10.014

陳霞，E-mail：13913930088@163.com

2017-04-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