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新海
蛻去了春的羞澀,邁過了夏的多情,走過了秋的嫵媚,整個禾木便悄悄地披上冬裝。沒有污染,沒有噪音,只有白雪皚皚的群山、靜謐安詳的圖瓦村落,這夢幻般的童話世界就是有著“中國最美雪鄉”美譽的禾木。

一
每年11月份開始,位于中國西北之北的喀納斯景區就變成了銀裝素裹的冰雪世界,喀納斯禾木村更是如夢如幻,宛若童話世界。
此刻的禾木,一切都籠罩在皚皚的白雪之中,整個村落猶如山水畫一般。冰天雪地中的禾木河蒸騰著陣陣水汽,兩岸的松樹、白樺樹籠罩在晨霧之中,潔白的霧凇裝點著寂靜的山谷,好一處水墨仙境。
二
新疆禾木,在人們的記憶中是美麗、神奇的地方。無論春夏,還是秋冬,新疆禾木都是攝影愛好者和畫家們的天堂,是中外游客的樂園。春天里綠野仙蹤、繁花似錦;夏天里暴雨初晴,云海乍現;秋天里色彩斑斕,層林盡染。真是濃墨重彩,異彩紛呈,但如果和冬季禾木相比都會為之遜色。
大自然真是奇妙,幾場薄雪,秋色便蕩然無存,被白雪覆蓋的禾木一片潔白。對,就是這潔白,卻讓人品味出禾木的色彩斑斕。

三
冬天的禾木一切從寧靜開始。
冬天里的禾木靜得出奇,沒有了嘈雜的游客,沒有了拉客的牧民,只有早起的牧民在雪中發出“嘎吱、嘎吱”的腳步聲。冬天里的禾木靜得出奇,如果咳嗽一聲,都怕驚醒誰的美夢;樹枝斷裂掉在雪中似乎也能聽得一清二楚。冬天里的禾木凈得出奇,悄然地觀望著它與世隔絕的潔白輪廓,天地間豁然明朗;如果在這里住上一冬,心靈自然會變得純凈無瑕,返璞歸真。
冬天的禾木鄉基本以晨暮之中的炊煙、閑散踱步的牛羊、雪坡上刨食的馬、偷歡的狗以及喝醉后摸黑回家的牧民構成了這里的動態。當然,偶爾飄過的外地紅衣服和喳喳翹尾的喜鵲也確保這里并非生命禁區,除此之外,剩下的只有美,一種叫做寧靜的美!

四
禾木村,首先進入我們視野的就是那一棟棟的小木屋,成群結隊的羊群與雪峰、森林、草地、藍天白云構成的獨特自然文化景觀。這些小木屋已成為圖瓦人的標志,小木屋基本有大半截埋在土里,以抵擋這里將近半年的大雪封山期的嚴寒。這些木屋外形原始古樸,帶有游牧民族的傳統特征。
冬天,站在山頂看著一幢幢木屋,當太陽爬上村子東面的山頭,炊煙便從圖瓦人居住的木屋中裊裊升起。不多久,兩百多個木屋的小煙筒都或多或少、或濃或淡地向天空飄散著煙霧,于是便構成了禾木村四季之中最為壯觀的圖畫。
夢鄉中的禾木,醒了。

冬都精,一條河的源頭,滋潤遼闊土壤,哺育萬千子民;冬都精,一座云中秘境,書寫下游牧史詩,庇護著英雄后裔。無論是傳奇歷史,旖旎風光,抑或游牧生活,都與這片古老而充滿活力的土地互相交融。生活在這里的英雄土爾扈特后裔,世代守護著水草豐美的家園,以其樸素的游牧精神,將田園牧歌世代傳唱。


雄偉的天山橫貫新疆,綿延1 760公里,孕育冰川七千,發源河流數百。其支脈婆羅科努山北坡,有一條河名為“冬都精”(蒙語,意為“中間的河”),與烏圖精、額門精交匯為精河,穿城而過,向北注入艾比湖。
冬都精是一條河,也因它而命名了周圍群山。
乾隆三十六年,生活在伏爾加河流域的土爾扈特人,為擺脫沙俄控制浴血奮戰,行程萬里,歷經艱辛回歸祖國,得朝廷妥善安置,劃水草豐美之地為牧場,安居樂業。位于深山的冬都精,便成為一部分東歸英雄的世外桃源。
一
出精河縣城,沿312國道向西行進約十公里,左轉穿八家戶高速涵洞,一路向南,探尋冬都精。
農田和村莊被遠遠甩在身后,遠山輪廓漸漸逼近。砂石路上鋪滿厚厚的塵土,灰白而細密,給附近的芨芨草叢披上素縷。不過多久,車子便駛入群山,在山谷間蜿蜒穿行。黑青的石山危巖突兀,似被利斧劈開,夾路兩側。盤旋而上數十里,眼前豁然開朗,綠色山丘如駝峰般圓潤飽滿,連綿起伏。間或有白色小山,雨痕細密如皺,仿若白發老翁默然靜坐。遠處,戈壁蒼茫,重巒迭嶂。

眾山之中,一排紅色山巒格外引人注目。山體呈東西走向,千溝萬壑垂直排列,棱角分明。更有嶙峋怪石鋪滿山岡,有的大石被從內部掏空,形如殘破蛋殼;有的則被石穴洞穿,形成奇特的怪獸造型。令人不得不佩服大自然的匠心獨運、鬼斧神工。強勁的西北風裹挾砂石冰雪常年肆虐侵蝕,即便是堅硬的花崗巖也只能任其雕琢。
峰回路轉間,水聲潺潺。遂停車駐足,只見一條碧溪在山谷間歡快奔騰,水流湍急,遇石則跌宕成瀑,激起白亮水花。向導蘇·爾巴吐說:“這就是冬都精河。”
沿河流溯源而上,山間小道忽高忽低,起伏不定。河流就像與我們捉迷藏,忽而躲在谷底細瘦如嬌羞少女;忽而騰現眼前,展露河道寬廣,水高浪急如猛虎下山。有水的地方就有了生命,也有了靈性。兩岸植被漸漸多了起來,密葉楊,河柳,白樺等依水而生。經秋風點染,五彩斑斕,與碧玉般的河流相映成畫。
山路蜿蜒,時有陡崖,行進非常緩慢。約3個小時后,我們來到一片胡楊林。大片羊群在林間緩慢移動,陽光透過樹頂漏下斑駁的光線。臉龐黝黑的牧羊人,叼著煙蹲在粗壯的胡楊樹下,一動不動。冬都精終于到了。
二
穿過胡楊林,草場逐漸開闊。河南岸的山坡上,密密匝匝排列著雪嶺云杉,蒼翠挺拔,直插藍天,優雅而威嚴。雪嶺云杉多生長于海拔1 500米以上,是第三紀森林植物中的孑遺物種,僅見中國境內天山山脈,至今已演化4 000多萬年,世代忠誠地守衛天山。
碎石遍布山路,我們只好徒步前行。越往高處,云杉越稠密,青草也愈發蔥蘢。松香濃郁,和著潮濕的泥土氣息彌漫林間。空山不見人,只聽到激流拍打巖石,發出“嘩啦啦”的聲響。忽然,一只松鼠倉皇而過,身形嬌小,通體金黃,毛茸茸的尾巴翹成美麗的弧度。它用漆黑的小眼睛瞟我們一眼,瞬間就沒了蹤影。
密林深處,馬蹄聲由遠及近。一位精瘦的蒙古族小伙騎著馬來到面前。簡單問候之后,便“嘚嘚”而去。蒙古族被稱為“馬背上的民族”,素來有著游牧傳統。自先輩回歸祖國后,這一部落的土爾扈特人便蟄居深山,世代以放牧為生。目前冬都精有牧民六七十戶,幾乎每家都有幾百頭牛羊等牲畜。
雪山融水滋潤著冬都精,隨海拔變化形成了垂直分布的牧場。牧民們一年四季逐水草遷移,俗稱“轉場”。
冬季,牧民在海拔較低的冬牧場(俗稱“冬窩子”)放牧;春季向海拔較高的山地草原轉移;夏季在云杉林帶以上靠近雪線的草甸草場放牧;秋季氣溫下降,高海拔山地強風暴雨等惡劣天氣多發,牧民就向海拔較低的荒漠草原轉移。不同季節在不同地區放牧,既充分利用了草場資源,也讓草場交替,休養生息。
起初,牧民們轉場要攜帶全部家當,浩浩蕩蕩地行走數天,非常艱難。如今生活條件得到極大改善,各個牧場居所都配備了基本設施,遷移輕便了許多。牧民在山下城鎮都有了家,有些還分了土地,過上半農半牧的生活。每年五月,牧民將牛羊全部趕到夏牧場,路口設柵欄,派一人看守。整個夏天,牛羊便滿山跑著自由生長。十月份,忙完地里的農活,再各自把牛羊趕回托里鎮。

成千上萬的牛羊漫山遍野,小半年無人看管。我問蘇·爾巴吐:“不會丟嗎?”他笑了,“丟不了!”
“萬一有誰牽走一頭牛怎么辦?”我還是不放心。
“咋會呢!都是冬都精的人!”蘇·爾巴吐挺著胸脯,仰著腦袋望向前方。陽光從樹尖漏下,不偏不倚地灑在這淳樸小伙的臉上,亮堂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