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蘊 周郁鴻 劉淑艷
·中醫藥論壇·
烏頭類中藥的臨床安全用藥思考
張蘊 周郁鴻 劉淑艷?
烏頭,為毛茛科植物烏頭的母根,學名Aconitum carmichaeli Debx。“烏頭”作為藥名,最早出于《神農本草經》,明代以前并無具體區分川烏和草烏,直至《本草綱目》才有明確區分。烏頭有除寒濕痹的作用,但其有至毒之性。現代醫學通過對烏頭化學成分的提純與分析,發現其有效成分主要為烏頭堿,烏頭堿可作用于神經系統和心肌,致使神經、肌肉麻痹,甚至心律失常等。中國藥典上也有關于劑量,炮制及注意事項等說明,對于毒性的控制。經典醫學和現代醫學均在預防毒性侵害和如何將毒性減至最低,曾作過相應研究。作者認為臨床安全用藥的關鍵在于保證療效的同時,又能科學地降低或消除烏頭的毒性成分。
1.1 烏頭的毒效與成分組成 現代研究表明,烏頭[1]起主要藥理作用的成分是生物堿類,如苯甲酰單酯類生物堿、氨基醇類生物和脂堿類生物堿。而烏頭主要毒性成分為雙酯類生物堿,如烏頭堿、次烏頭堿、中烏頭堿等。其中,毒性最大的烏頭堿具有局麻、解熱、鎮痛、擴張血管并產生腎上腺素樣作用。烏頭堿可以經消化道或破損的皮膚[2]吸收,因其吸收速度快,中毒極為迅速,可于數分鐘內出現中毒癥狀。現代研究表明[3]烏頭堿主要作用于神經系統,可使感覺神經、橫紋肌、血管運動中樞和呼吸中樞受累,使其先興奮后抑制,甚至麻痹。烏頭堿[4]還可作用于心肌,興奮迷走神經中樞,致使心律失常發生。
1.2 炮制得當 烏頭的炮制方法較多,大致可分為水處理(水或其它液輔料浸、泡、漂),干熱處理(烘、炮、炒、煨等)、濕熱處理(蒸煮或加輔料蒸煮)等三種類型,其目的均是降低烏頭毒性。現代研究表明,烏頭毒性的降低程度取決于毒性最強的烏頭堿的分解程度,而這主要與炮制過程中加熱溫度的高低及時間的長短有關。烏頭用水浸漂或浸泡等方法處理后,使烏頭堿水解而降毒,但水解后的產物如苯甲酰烏頭堿和烏頭原堿等,在水中溶解度大,易隨水流失,特別是生物堿大量流失,致有效成分亦受到損失,但若不經浸泡,烏頭則難以蒸透或煮透。經實驗證明[5],烏頭浸泡后,毒性明顯降低,且對烏頭的消炎鎮痛作用無明顯的影響。蒸、煮等干熱法亦可使烏頭堿水解而減小毒性,但蒸煮法降毒效果較好,炮制品中總的生物堿量較高,雙酯型毒性生物堿含量低。烘炒等干熱法對總生物堿量的影響不大,對藥效的影響也較小,但對溫度要求較高,一般藥廠或藥房難以達到標準,因此現在藥廠一般仍以蒸汽為熱源作為炮制手段。
1.3 煎煮適宜 古代烏頭入湯劑須久煎。張仲景描述其煎煮法[6]是“烏頭一味,以水三升……內蜜二升,煎令水氣盡。”以水三升,煮取一升,是久煮了,內蜜二升煎令水氣盡,是又久煎也。如此煎煮既可除烏頭之大毒,又可讓烏頭藥力足而性味厚。仲景用烏頭之法可謂小心,唯恐其過服而中毒傷人。可見古代雖未對烏頭藥理進行精密分析,亦從經驗中得出降低烏頭毒性的最好方法。
經炮制后的烏頭,毒性作用已明顯降低,安全劑量也相應增加,但劑量過大時仍會出現中毒反應。烏頭常用量各處記載不一,2000年《中國藥典》記載常用量為1.5g~3g,但現代臨床常用劑量為3~10g,《藥譜》所記川烏中毒劑量為3~90g;烏頭堿口服中毒劑量為0.2mg,致死量為烏頭堿2~4mg。依據藥典用量雖不致出現毒副反應,但完全依照藥典劑量又很難有確切療效。因此烏頭用藥需從“證”和“量”上去把握。
在《金匱要略》中,烏頭用于丸劑,比一般常用藥劑量要小,比如赤丸方中為2兩,是茯苓、半夏用量的一半;用于湯劑,一般以枚數計量,如烏頭湯和大烏頭煎均用5枚。據考證,中等大小的川烏,1枚大約7g,偏大者1枚約10g。烏頭湯中5枚若按中等大計約為35g,首日服1/3則用量約為12g;大烏頭煎用大烏頭5枚約50g,體質較強者首服1/3則大約17g,此用量比烏頭現代常用劑量 3~10g 略大。
2.1 嚴格控制用量 制川烏、制草烏的常用量為1.5~3g,水煎服,宜從小劑量開始,逐漸加大劑量,使用劑量過大時,須先煎久煮,使用劑量愈大,煎煮時間需愈久;體弱及有心臟病患者使用時更需注意。根據前人經驗,現代臨床常用3~10g,而有些醫家在長期臨床實踐中,用量會酌情加大,比如朱良春[7]用量較為謹慎,從小劑量3~5g逐漸加量,一般至10~15g為宜。
2.2 劑量由小到大,因人而宜 烏頭有大毒,用量不宜大。烏頭的服用上仍需相當謹慎。無論丸劑,還是煎劑,服用劑量均應由小到大,漸漸加量,以防中毒。如烏頭湯,初“服七合,不知,盡服之。其次,根據體質不同,劑量則因人而異。體質稍弱者,服量則少于強者。如烏頭煎方,“強人服七合,弱人服五合”。再者,劑量較大者,日服一次即可,不可多服。如大烏頭煎,“強人服七合……不差,明日更服”。
3.1 與蜜配伍 烏頭可與蜜同用。烏頭乃大毒之物,而蜜能解毒,故仲景在《金匾要略》中使用烏頭治病的五首方中皆以蜜為引。蜜能解毒,早在《神農本草經》中已有記載。《金匱要略》烏頭湯中的烏頭,用蜜煎不用水煮,不僅可以除烏頭之毒,亦可使烏頭氣厚味薄,能升能散,速達關節。
3.2 與酒配伍 在醫案中,烏頭也有與酒同服的記載。古今臨床常以酒作為藥引,已達事半功倍的效果。由于烏頭與酒在性味上比較親近,故民間常以酒泡烏頭,用于治療風濕性關節炎、跌打損傷、腰腿疼痛等,但此類服藥方法難以估計和控制烏頭劑量。平時嗜飲酒者,易飲過量致中毒。
催吐,靜脈補液和注射阿托品為烏頭中毒的解救方法[3]。如仍然出現頻發早搏,或陣發性室性心動過速,可選用利多卡因、普魯卡因;中毒較輕者,可用白蜜120g合涼開水沖服。心律失常可用苦參30g煎水溫服。中度或重度者配合口服甘草、生姜、綠豆、黑豆等中藥,可明顯降低毒性,這些中藥在古今醫案中與烏頭配伍,均有解毒作用。
綜上所述,烏頭的毒性,可通過控制劑量、合理配伍、合適的炮制手段來抑制。把握以上幾點,就可在較大程度上控制烏頭的毒性、和安全性,嘗試并得出自己的用藥經驗,使之可重復,才是現代應用的重點。烏頭從《神農本草經》時人們就已經認識到其是大毒之藥,但仍然留下寶貴的臨床經驗供后人參考。古人對烏頭用藥從劑型、劑量、炮制煎煮都極其小心,關鍵是看現在如何用藥,除了從前人那里吸取經驗之外,借助現代手段而得到的具體數據也對臨床用藥是一個較好的輔助。作者在大量整理關于烏頭以及其他有毒中藥的資料中,深感有毒中藥并不可怕,在前人的經驗,和現代的實驗、藥理研究下,有毒中藥應該更有其揚長避短的機會和更客觀的定位,而不是棄之不用,逐漸荒廢。現代對附子、細辛等中藥類似的研究相對烏頭已成熟許多,臨床應用也普遍很多,相信以后會有更多有毒中藥能各得其所,盡其職。
[1] 林文豐,張學蘭.烏頭炮制的現代研究.山東中醫藥大學學報.1999,7,23(4):232-234.
[2] 顏峰平,何玨,楊慶春,等.皮膚吸收烏頭堿中毒死亡1例.中國司法鑒定.2009,47:S7-S8.
[3] 盧中秋.烏頭堿急性中毒及診治研究現狀.中國中西醫結合急救雜志,2005,12 (2):119-121.
[4] M-K Song, H Liu,H-L Jiang,et al.Discovery of talatisamine as a novel specific blocker for the delayed rectifier K+ channels in rat hip-pocampal neurons.Neuroscience,2008,155:469-475.
[5] 魏巍,李緒文,金永日.烏頭堿水解產物的研究.分析化學.2009,37(A02):186-187.
[6] 張仲景.金匱要略.北京:人民衛生出版社,2010:19.
[7] 朱良春.朱良春用藥經驗集.湖南:湖南科技出版社,2007:210.
310006 浙江省中醫院
*通信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