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化以往主要由美歐國家主導和推動,但如今美歐卻要調轉方向,邁向全球化的對立面?為此,有西方媒體甚至驚呼“全球化時代面臨終結”。
以美國的“特朗普現象”和英國公投脫歐為重要標志,今年以來,從華盛頓到倫敦,美歐發達國家的反全球化浪潮似乎迎來了一個高潮。而特朗普最終競選成功,成為美國新總統,似乎對反全球化浪潮有著特別的意味。
高收入國家內部不平等加劇
過去幾十年間,全球化可以說帶來世界范圍內的繁榮和發展,雖然有反對聲音,但從未成為歐美社會的主流。與全球化的倡導者相比,反對者似乎一直面目模糊,往往以抗議者的形象出現在各種國際會議會場之外。
然而,今年接連出現的反移民浪潮和英國脫歐卻讓人突然意識到,全球化的反對者儼然正在撼動乃至改變美歐整個政治體系。2016年美國大選更是被描述為民族主義和全球主義之戰。
英國《金融時報》評論員愛德華·盧斯發現,特朗普的支持者和英國脫歐的支持者在人口構成方面幾乎驚人的相似——同屬大西洋兩岸的藍領白人。這一群體成了當前反對全球化的中堅力量,根本原因在于收入不平等。2008年金融危機和2009年歐債危機重創美歐國家經濟后,這點表現得更為明顯。
雖然倡導者稱贊全球化逐漸讓世界變平,但客觀上來說,一個平坦的世界很大程度上更符合商業階層的利益。資本的逐利本性、資本與勞動的收益嚴重不對稱,以致“富者更富、窮者更窮”。
在《全球不平等》一書中,經濟學家布蘭科·米拉諾維奇指出,全球化使世界范圍內的收入不平等下降,但也使大多數國家內部,尤其是高收入國家內部的不平等加劇,而“極度的不平等終將變得難以為繼”。這一判斷似乎已在美歐得到有力印證。
在英國脫歐公投中,除蘇格蘭和北愛爾蘭外,只有倫敦等幾個大城市明確選擇“留歐”,而那里恰恰是所謂“全球化精英”的聚集地。相比之下,英格蘭、威爾士的其他地區基本上支持“脫歐”。
類似英國的這種地區分化現象也出現在其他歐洲國家。英國《經濟學人》曾經報道,在多瑙河畔的奧地利工業城市林茨,其中心城區卡普蘭霍夫區滿是創業公司和科技公司,在這里,全球化意味著客戶和機會。而距離卡普蘭霍夫幾英里以南的地方則是一個截然不同的林茨,那里一片蕭條和貧窮。在那里,全球化意味著衰敗。
全球化倡導者經常拿出西方經濟學的標準理論,用于論證自由貿易有利于所有參與其中的國家,但事實證明,參與國家的內部必然有贏家和輸家,贏者歡欣鼓舞,而輸者心存怨念。多年來,美歐主政的精英階層一直忽視國內全球化輸家的命運,導致當前反精英主義情緒高漲,最終造就了諸如“特朗普現象”。
歐美政治語境下的替罪羊
由此,美歐當前出現的反全球化現象,很大程度上是因為利益分配嚴重不均,屬于國內分配政策失當。然而,在美歐當前流行的政治語境下,全球化儼然成了所有問題的“罪惡源頭”,從而形成一股來勢洶洶的全球化“逆流”。
單純從經濟角度來看,這股“逆流”似乎不足為懼。畢竟,經濟全球化實質是生產要素的全球優化配置與市場開放的不斷發展,依然能為發達國家和新興市場帶來凈收益,而且從理論上來說,只要贏家補償輸家,就可以讓全球化惠及所有人。此外,在各國高度依存和緊密聯系的當代,即便英國可能會真正和歐盟分家,即使特朗普已經勝出美國大選,那么英國和美國就會放棄巨大的經貿利益,實施孤立主義和閉關政策嗎?這并非化解美歐當前社會矛盾的根本途徑。
然而,經濟利益得失不是全球化的全部,政治、社會、技術等方面的因素也會影響到一個國家的政策選擇,比如移民和難民問題,再比如恐怖襲擊問題。回顧全球化發展歷史,雖然大方向可以說一直保持不變,但其間也是起伏跌宕,比如當贏家和輸家對立激化的時候,全球化進程就可能受阻、放緩,乃至后退。可以設想,如果美歐國家不平等現象難以解決,導致政治生態發生根本變化,顯然會對全球化今后發展方向帶來變數,并可能產生深刻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