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思考遠比努力更重要

美國有一個化學教授得了諾貝爾獎，《紐約時報》找不到他的照片，就派了一個攝影記者去學校給他拍照片。

他問記者：“為什么要給我拍照片？”

“因為你得了諾貝爾化學獎，很偉大。”記者說。

“我偉大不是因為我的臉蛋，而是因為我的屁股，因為我可以一天坐著工作15個小時做化學實驗，所以請拍我的屁股吧。”

我自己也是屁股最厲害，我的臉蛋長得并不怎么樣。我曾經坐在椅子上花58個小時做一個4分鐘的電視片頭；我曾經42天沒有出門，在屋子里面做一件事；我曾經花了4年時間，到日本畫了40本諸子百家和四格漫畫；我曾經花10年零40天研究物理、數學。

不餓死就畫上一輩子

大概4歲的時候，爸爸送給我一個小黑板。他教我識字，首先寫我的名字，然后寫天地行、孔乙己，諸如此類。所以我4歲半就開始學寫字、看書，也從這個小黑板發現了我的人生之路——畫畫。

我很愛畫，也很會畫，只要不餓死我就要畫上一輩子。當時最接近畫畫的就是畫電影招牌，所以4歲半的我就立志要畫電影招牌。我從四五歲開始，就可以自己搭車從鄉村去城市，那時沒有綁架小孩的，路上車也很少，所以父母從不擔心我的安全問題。長大一些我去了彰化市、云林市那些專門畫電影招牌的地方，站著看他們畫。我問了他們的報酬，大概4平方米60塊，我算了算，一個電影招牌大概要畫18片，可以賺100塊。我覺得他們很厲害，一個鼻子只是畫一個白點然后繞一圈，遠遠看過去就會反光。那個時候，畫電影招牌的人就是我的偶像。

我9歲的時候，臺灣流行漫畫，我那時候就立志要當漫畫家。當時我就覺得漫畫最主要的是內容，內容好才是王道。一直以來，我畫漫畫只花1%的時間去畫，其他99%的時間都是在構思內容，無論莊子、老子，還是后來的物理、數學，我都是花了99%的時間去了解故事內容。

初中二年級的時候，我畫了4頁漫畫寄給臺北的集英出版社。出版社不知道我的年齡，就回信說你畫得很好，我們請你當漫畫家。接到信的那天下午，我跟媽媽說：“媽媽，明天我要坐早班車去臺北。”她說你要跟你爸爸說一聲。我平常很少跟我爸爸講話，那天晚上我爸爸吃完飯，坐在藤椅上看報紙，我就站在他后面，說：“爸爸，明天我要去臺北。”他說：“去干什么？”我說：“去畫漫畫。”他問：“找到工作了嗎？”我說：“找到了。”他說：“那就去吧。”

第二天早上，他好像去了田里，我就拎著皮箱先坐公交車到彰化，然后搭火車。他給我200塊錢，搭火車花了32塊錢，到了臺北又花了3塊半坐三輪車——我說的是臺幣，其實就是帶了40塊錢人民幣。

坐火車的時候，我走到最后一節，看著鐵軌往后面跑。我對著故鄉說“永遠不回來了，再也不回來了”。我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做不了農民，我爸爸媽媽以前都說我以后只能去路上撿牛糞——以前鄉下有這個行當，斷了手的或是跛腳的人，帶著一個竹籠，沿路去收集牛糞，已經干了的牛糞可以賣錢。

創作的核心是內容而不是技巧

到了臺北，那個老板才發現原來我這么小，身高大概比皮箱高不了多少。我睡覺的地方很糟糕，一個大概4平方米的屋子，里面有兩張床，兩層的，睡了4個人。第二天早上，我大概四五點就起床了。周圍的聲音從以前在鄉下的鳥叫聲、公雞叫聲、狗叫聲，變成汽車發動的聲音和喇叭聲，我突然發現，“哇，我已經是職業漫畫家了，”就非常高興。

聽說現在的漫畫家一個月畫不到30張畫，以前我們是兩天至少要畫30張，否則賺的錢就不夠維持生活。很多漫畫家誤以為只要會畫漫畫就是漫畫家了，其實還差得很遠。因為漫畫家是一個創作者，所以最主要的不是畫畫技巧，而是內容和故事。

35年前我在日本。我是臺灣人，日語也不夠順溜，想讓日本的出版社出我的書希望渺茫。所以我就思考：畫什么東西可以非常暢銷，并且是日本漫畫家畫不了的？想來想去我決定畫諸子百家。

我剛開始畫了80多張初稿，給講談社的阿久津先生看，他說這個肯定很暢銷，這本書一定要給我們講談社出版。我說，對不起，不是一本，是30本。我從一開始就想得很明白，在畫之前就知道這書一定會很暢銷。

把工作變成人生最大的享受

其實，我的人生觀可以教給你們一點——我已經68歲了，有資格這么說。我覺得努力是沒有用的，我上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就知道不能跟在老師后面亦步亦趨，我從來都是自己的問題自己找答案，所有的東西都自己學。

為什么努力是沒有用的？老師或父母老是對我們說要努力，努力就會走上巔峰——才怪！如果這樣，不是所有的人都走上巔峰了嗎？人生不是走上坡路，你持續走就可以走到巔峰；人生像是走臺階，每一階有每一階的難點，學物理有物理的難點，學漫畫有漫畫的難點，你沒有克服難點，再怎么努力都只是在原地跳。當你克服了難點，你跳上臺階就不會再退步了，就像你學了語文，即使你10年不講，碰到合適的狀況也會講；就像你學會腳踏車，10年沒騎，但也不會丟失這項技能。

舉個例子。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后，各國決定要成立聯合國。聯合國的地址選在紐約。可是光蓋大樓就要花860萬美元，沒有人愿意捐土地給聯合國。小洛克菲勒知道后，宣稱他要捐土地給聯合國。所有的人都覺得這個事完全沒有利益，可事實是，洛克菲勒買了一大片土地，土地中間那一塊捐給了聯合國，當聯合國大廈建成后，他的土地價格漲了10倍，所以他雖然捐了860萬，最后其實賺了8600萬。

我舉這個例子當然不是說人不需要努力，關鍵是要會思考。人生其實很簡單，只要你找尋你最拿手、最喜歡的事物，把它做到極致，無論做什么，沒有不成功的。當你在做的過程中，比其他人快、比其他人好，然后你越做越快、越做越好，你就會進入一個新的狀態，就會身心合一、排除一切。這個時候，你會發現人生的最大秘密：原來工作不是負擔，而是人生最大的享受。

本文編輯整理自蔡志忠2016年8月21日在“一席”的演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