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黃附子細辛湯在慢性呼吸道疾病中的應用

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龍華醫院浦東分院（上海，200126） 王 偉 倪 偉

麻黃附子細辛湯在慢性呼吸道疾病中的應用

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龍華醫院浦東分院（上海，200126） 王 偉 倪 偉△

麻黃附子細辛湯出自東漢·張仲景的《傷寒論》少陰篇，為太少兩感證而設，具有溫陽通經、助陽解表之功，是體現表里雙解這一治法的代表方。至今，該方已在臨床各科得到廣泛使用，本文對麻黃附子細辛湯治療慢性呼吸道疾病的臨床研究進行綜述。

麻黃附子細辛湯 慢性呼吸道疾病 綜述

慢性呼吸道疾病范疇較廣，疾病多發于秋冬寒冷季節，包括慢性單純性鼻炎、過敏性鼻炎、慢性咽炎、慢性支氣管炎、支氣管哮喘、咳嗽變異性哮喘、慢性肺炎、慢性阻塞性肺病（COPD）以及不明原因的慢性咳嗽等。因其發生的頻率及嚴重性，慢性呼吸道疾病已成為當今社會不可忽視的健康問題［1］。

對慢性呼吸道疾病的治療，目前單純的西醫療法仍未能盡如人意。譬如，對于重度COPD，2013年診治指南推薦使用的舒利迭（沙美特羅替卡松粉吸入劑）吸入，也僅能減少患者復發次數，且依從性較差。對于慢性呼吸道炎癥以及不明原因的慢性咳嗽，也僅能靠反復、交替使用抗感染、抗過敏藥物以及對癥止咳來緩解癥狀。值得指出的是，從屬性來講，抗生素、激素猶如中醫之寒涼之品，長期、大量使用不僅病證未除，反致陽氣大傷，而使病情遷延難愈。正如《素問·咳論》所言“形寒飲冷則傷肺”，《石門秘錄·論命門》明確指出“肺得命門而治節”，更是強調陽氣對于肺功能正常運轉的重要性。故張仲景在《金匱要略》第十二篇“痰飲咳嗽病脈證并治”中明確提出“病痰飲者，當以溫藥和之”。

麻黃附子細辛湯出自張仲景《傷寒論·辨少陰病脈證并治》，為典型的溫陽之劑，為太少兩感而設，其原文曰：“少陰病，始得之，反發熱，脈沉者，麻黃附子細辛湯主之。”另外，在《金匱要略》中也有提到：“脈得諸沉，當責有水。水在里者，熱反外郁，此少陰病之所以反發熱脈沉也。麻黃附子細辛湯，解表兼逐飲也。”其義大致可理解為：少陰病以不發熱為常，始得之病在表，脈亦不當沉。今反發熱而脈沉，發熱為邪在表，沉為寒飲在里，故以解表而兼溫中逐飲的麻黃附子細辛湯主之。方中麻黃外解表寒，附子溫補腎陽，細辛以其氣味辛溫雄烈而走竄，既能佐附子溫經補陽，又能佐麻黃解散表寒，與麻黃、附子相伍，可兼有表里兩治之功［2］。三藥合用，溫少陰之經而發太陽之表，溫陽中兼發散，解表中兼補虛，共同發揮扶正祛邪、溫經解表的作用。析其脈證治則，借張仲景之言“觀其脈證，知犯何逆，隨證治之”，異病同治，臨證化裁，可靈活運用于各種慢性呼吸道疾病的治療。

慢性支氣管炎

慢性支氣管炎當屬中醫“咳嗽”范疇。或因外感，或因內傷，如《景岳全書》所言“咳證雖多，無非肺病”。外邪襲肺，或風寒津液凝滯，或風熱蒸液為痰，或風燥灼津生痰，痰氣閉阻，肺失宣肅，發為咳嗽；內傷多為臟腑功能失調，或肝火犯肺，或脾虛生痰，或久病肺臟自傷甚或損及腎陽，均致肺臟功能失調，發為咳嗽。因此，咳嗽治應祛邪利肺，扶正補虛，麻黃附子細辛湯溫陽解表之中兼有補虛，正中病機，隨證化裁，即可治之。王鵬［3］用麻黃附子細辛湯加厚樸、杏仁治療慢性喘息型支氣管炎，痰多者加半夏、生姜、茯苓，畏寒者加干姜，汗多者加黃芪，每日1劑，10天為一個療程，取得較好療效，在48例患者中，治愈25例，好轉19例，無效4例。

另外，李偉偉［4］等人運用麻黃附子細辛湯加味治療小兒哮喘性支氣管炎，在臨床上取得了一定的療效，他們認為，該病的基本病機為陽不足而寒飲伏肺，病發之后多有從陽化熱的趨勢，故治療初期應溫清并用，辨證加減，用藥不可拘于一方。古華倩［5］等人總結了趙坤教授運用麻黃附子細辛湯加減治療毛細支氣管炎的經驗，指出毛細支氣管炎的發作與外感寒邪、肺脾腎三臟不足密切先關，治療上應以溫陽散寒，疏風宣肺為則，麻黃附子細辛湯表里同治，肺腎兼顧，補散兼施，正有此效果。

慢性咽炎

慢性咽炎可屬中醫“喉痹”范疇。《醫貫》中言：“凡喉痹者，皆少陰之病也……蓋緣腎水虧損，相火無制而然。”《瘍醫大全》卷十七說：“咽喉干燥久而疼痛者，人以為肺金之燥熱也，孰知腎水涸竭乎？夫肺金生腎水也，肺氣清肅自下，生水，惟肺氣虛，肺液只可自養，無如腎水大耗，故欲救肺之干燥，必先救腎之涸也。”可見其本在腎，其標在肺。蔡秀［6］用加味麻黃附子細辛湯治療慢性咽炎，臨證加減，在36例病人中治愈30例，好轉4例，未愈2例，總有效率為94．4%。王冬梅［7］等人，也在臨床實踐中運用麻黃附子細辛湯治療頑固性咽炎，其效甚顯。周運炳［8］辨證施治，同樣運用麻黃附子細辛湯治愈慢性咽炎2例，隨訪1年未見復發。

過敏性鼻炎

過敏性鼻炎屬中醫“鼻鼽”范疇，最早記載于《禮記·月令》。隋·巢氏《諸病源候論·卷二十九》認為肺臟虛冷是發病的主要原因。金·李杲《脾胃論》曰：“肺者，腎之母，皮毛之元陽本虛弱，現以冬月助其冷，故病者善嚏，鼻流清涕，寒甚出濁涕，嚏不止，比常人大惡風寒，小便數而欠或上飲下便，色清而多，大便不調，夜常無寐。”指出鼻鼽常與肺腎相關。又有《諸病源候論》曰：“肺氣通于鼻，其臟有冷，冷隨氣入乘于鼻，故津液不能自收。”《類證治裁》曰：“有流涕成鼻鼽者，肺受冷而成，宜溫散，蒼耳散、川椒散。”不僅指出鼻鼽是由肺寒造成，更指出了溫肺散寒的治療原則。陽氣虧虛于內，氣虛衛表不固，這與麻黃附子細辛湯的太少兩感證相符合［9］。葉金蓮［10］等人用桂枝湯和麻黃附子細辛湯加減治療過敏性鼻炎32例。治療組總有效率為84．37%，6月復發率為11．54%；對照組總有效率為75%，6月復發率為44．44%。療效治療組明顯優于對照組。林丹娜［11］臨床觀察了146例過敏性鼻炎患者，對照組使用加味麻黃附子細辛湯治療，得出治療組總有效率為93．4%（其中治愈率39．5%），對照組總有效率為91．5%（其中治愈率11．4%）的結論。藥守云［12］等人在臨床實踐中觀察了80例過敏性鼻炎患者，使用麻黃附子細辛湯合玉屏風散治療后，治愈22例，有效16例，無效2例，總有效率為95．0%，明顯高于對照組的72．5%。另外，還有展照雙［13］也用麻黃附子細辛湯治療了30例過敏性鼻炎的患者，結果痊愈19例，顯效6例，有效2例，無效3例，總有效率為90．0%。吳婷婷［14］等人總結了王慶國用麻黃附子細辛湯治療過敏性鼻炎的經驗，指出過敏性鼻炎其本在脾腎不足，而標在肺寒，治宜內外同治，表里兼顧，而麻黃附子細辛湯正合其肺寒之機，臨證配伍治療過敏性鼻炎療效顯著。更有王維賦［15］等人通過動物實驗比較麻黃附子細辛湯和小青龍湯對過敏性鼻炎的治療療效，發現麻黃附子細辛湯能更好的降低血液中組胺的含量，減少過敏性反應，且能使鼻黏膜炎細胞消失，基本恢復正常。

哮 喘

支氣管哮喘，或咳嗽變異性哮喘，均可歸于中醫“哮病”、“喘病”之中。其病理基礎在于“宿痰伏肺”，如《證治匯補》所言“哮即痰喘之久而常發者，因內有壅塞之氣，外有非時之感，膈有膠固之痰，三者相合，閉拒氣道，搏擊有聲，發為哮病”。又如《證治準繩·喘》說“肺虛則少氣而喘”以及《醫貫·喘》之言“真元損耗，喘出于腎氣之上奔……乃氣不歸元也”，均明確指出本病為內外合病。治應依元·朱丹溪之言：“未發以扶正氣為主，既發以功邪氣為急。”權衡輕重，靈活運用。祛邪利氣，或溫宣，或清肅，或化痰，或降氣；培補攝納，或補肺，或健脾，或補腎，或養心。故與麻黃附子細辛湯溫散補虛之機理不謀而合。喻小凱［16］觀察老年支氣管哮喘患者80例，以加味麻黃附子細辛湯加減聯合小劑量福莫特羅干粉吸入為治療組，對照僅應用小劑量福莫特羅干粉吸入治療，結果治療組的臨床療效及癥狀緩解時間均顯著優于對照組。梁啟俊［17］根據“扶所需之正，祛所侵之邪”的辨證治療思維，列舉了2例臨床上應用麻黃附子細辛湯成功治療寒濕蘊肺型咳嗽變異性哮喘的典型案例，隨訪1年未復發。夏清青［18］等人采用隨機對照方法，臨床觀察麻黃附子細辛湯化裁治療冷哮證患者，得出治療組總有效率為93．3%，兩組治療前后喘息、咳嗽癥狀的中醫療效積分、治療后肺功能改善情況對比有顯著差異，提示麻黃附子細辛湯化裁治療冷哮證臨床療效顯著，可有效改善患者肺通氣功能。李玉清［19］也證實麻黃附子細辛湯加減治療兒童支氣管哮喘效果顯著，安全性高，他觀察的55例患者中痊愈21例，顯效23例，有效6例，無效4例，總有效率為92．7%。另外，蔡在欣［20］采用隨機對照方法，觀察臨床上麻黃附子細辛湯加味治療兒童咳嗽變異性哮喘的療效，結果提示治療組在臨床緩解時間、隨訪6個月復發率、典型哮喘轉化率、治療后肺功能改善方面均優于對照組，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P＜0．05）。

慢性阻塞性肺病

COPD的根本病機在陽氣虛衰，早在《素問·咳論》就有“形寒飲冷則傷肺”之記載，寒邪、寒飲是肺系疾病反復發作之誘因。清·沈金鰲《雜病源流犀燭·咳嗽哮喘源流》云：“蓋肺不傷不咳，脾不傷不久咳，腎不傷火不熾，咳不甚，其大較也。”描述了疾病由肺及脾，由脾及腎的發展演變過程，這與COPD的臨床發展相吻合。故COPD存在陽虛之質，再加外邪犯肺侵擾，則為COPD急性加重。治應祛邪同時兼顧溫扶正氣，麻黃附子細辛湯正對其證。周欽榮［21］臨床上用麻黃附子細辛湯治療慢性阻塞性肺病發作期患者，發現基于西醫治療之上加用麻黃附子細辛湯較單純西醫療法可明顯緩解患者咳嗽、咯痰、氣短的癥狀，治療組總有效率為87．5%，明顯優于對照組。

綜上所述，麻黃附子細辛湯治療以“咳、痰、喘”為癥狀的慢性呼吸道疾病收效頗佳。其外解太陽之表，內散少陰之寒，尤其適用于陽虛復感外邪的本虛標實之證。現代研究認為，麻黃附子細辛湯具有抗炎、抗過敏、抗氧化的作用，可靈活運用于過敏性支氣管炎、慢性支氣管炎、過敏性鼻炎、百日咳等病［22］。此外，很多學者對麻黃附子細辛湯的臨床藥理做了相關研究。由鳳鳴［23］等人通過實驗證實麻黃附子細辛湯與頭孢唑林聯合用藥對肺炎鏈球菌的抗菌效應增強，麻黃附子細辛湯與頭孢唑林聯合用藥的抗菌作用表現為協同作用（FIC＝0．59）。結論是麻黃附子細辛湯聯合抗生素具有更明顯的抗菌效應，可能與它激活耐藥細菌生長有關。同樣也有人在研究麻黃附子細辛湯聯合抗生素在體外抗耐藥甲氧西林金葡菌、抗肺炎克雷伯菌以及抗大腸埃希菌的作用方面得出相同的結論。上述細菌均與慢性肺炎、難治性肺炎等嚴重的遷延不愈的肺部感染性疾病息息相關，可見從西醫角度來看，麻黃附子細辛湯對于慢性肺部疾病具有一定的治療作用。然麻黃附子細辛湯得效于慢性呼吸道疾病，卻并不局限于此，臨床病證復雜多變，但只要抓住其根本病機，異病同治，臨證化裁，皆可事半功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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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view of Application on M a Huang Fu Zi Xi Xin Tang to Chronic Respiratory Disease

WANGWei，NIWei
（Pudong Branch of LONGHUA Hospital Shanghai University of 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Shanghai200126，China）

Ma Huang Fu Zi XiXin Tang was one decoction diseases of Taiyin meridian complicate by Shaoyin meridian，created by ZHANG Zhong-jing on the chapter of Shaoyin meridian in his book of Shang Han Lun．As a representative prescription of relieving exterior and interior，this decoction could help to dredgemeridian by warming，relieve exterior by aiding yang Qi．

Ma Huang Fu Zi Xi Xin Tang；chronic respiratory disease（CRD）；review

R256．1

A

1006-4737（2017）01-0070-03

2016-06-27）

△通訊作者，E-mail：2899410597＠qq．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