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一個家庭、一個單位、一個行業、一個國家,都有自己的公共信任資本,這種資本的多少決定其所處環境及人群接受它的可能性和速度,與某些公共信任資本少的人合作需要很長的考驗,而與這種資本多的人合作卻幾乎不需考驗。
一個社會,把生命交給誰?把孩子交給誰?把公道交給誰?當然是那些社會公共信任資本最豐厚的人,即群體良心和正義的代表。正是這些人的長期努力,才形成了醫療、教育、司法的公共信任資本,也才有其良性運作的基礎。
然而,這種資本積累很不容易,時間漫長,損害或摧毀卻非常容易。曾經的中國醫療,科技水平不如現在,但卻有豐厚的社會公共信任資本。那時候的各地人民醫院、大學附屬醫院、中醫醫院,百姓是多么的信任。那時候的解放軍醫院、武警醫院,老百姓甚至“迷信”。如今,這種格外的高度信任已不存在了,有時候甚至連人與人之間的基本信任都沒有了。不少好醫生和想當醫生的青年人十分困惑:我們只想救治病人,可患者和家屬就是不相信我們,醫生出現群體性焦慮,十分不解,“為什么我們拼命來拯救患者的生命,越努力,患者和家屬越發不信任呢?”
我認為有三個重要原因:
首先,我們曾經長期推行趨利的醫改政策,政府本應承擔的公共衛生與基本醫療責任被放棄,并直接轉嫁給醫院及醫生,醫生甚至只有犧牲善良才能獲得正當生存權益,并鼓勵打擦邊球以及突破底線發財致富。有人毫不掩飾地告訴患者,我看病開藥就是要完成經濟指標。讓人聽了心驚膽顫。還有第一天坐門診的青年醫生,為了完成經濟指標,給掛錯號的窮病人亂開藥,后來想糾正,病人說錢已花光了,青年醫生突然覺得“坐診有坐臺的感覺”。趨利的醫改政策促使更是逼迫醫院及醫生逐漸脫離醫療的正道!當年不少領導也看到這趨勢不對,但都低估了這“無形之手”摧枯拉朽的力量,人們當時已無可奈何。
其次,當有的醫院及醫生“邁出五十步”時,敢于“邁出一百步”的莆田醫療系出現了。他們沒接受過基本的醫學職業精神教育,不知道什么是醫療的底線,用完全做買賣的方式對待患者,“你有病,病很重。我有藥,藥很貴”,目標是將“客戶最大化”、“利潤最大化”,至于治病救人有時只是一個招牌,老百姓分不清哪個白大褂是要害人的壞醫生。全國多少醫院多少科室拿出去承包?數字驚人!收獲的是金錢,代價是瘋狂耗損中國醫療行業的公共信任資本。
再次,莆田系醫療的市場行為更極端的是與百度合作,用金錢迎合百度“血腥原始積累”的欲望,百度的醫療競價排名成了莆田系醫療瘋狂掠奪的風光之地,老百姓生病了,上百度一搜索,最先看到的都是莆田系醫療機構。于是中國相當多的百姓長期落入百度與莆田系醫療編織的“天羅地網”,被誘導、被欺騙、被敲詐。無病變有病、小病成大病,甚至人財兩空。人們有些司空見慣,甚至麻木了。
綜上所述,二十多年了,由于這三個主要因素,醫療行業公共信任資本的嚴重損失,讓當下剛進入或進入不久的醫生困惑,“為什么患者這么不信任我們?”想想過去的醫療,也看看身邊殘存的不良。只有從自己做起,以心換心,以情動人,信任會很快重建,公共信任資本也會逐漸積累,并懂得格外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