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征中的“女神”

吳義國

“她們是我們心中的‘女神。”長沙市一名中學生在《長征故事讀后感》中這樣寫道。女紅軍們穿越時空，成為今天人們心中的“女神”。

“她們沒有一個中途退卻的”

在江西于都中央紅軍長征出發(fā)地紀念館里，陳列著一份72年前參加中央紅軍長征的女戰(zhàn)士名單。于都黨史辦主任曾懿華介紹說：“長征出發(fā)時，有32名女紅軍隨軍出征，其中30名最終到達了延安。”

從名單上可以看出，30名女紅軍分為三部分：一部分是中央直屬機關負責人和領導干部的夫人；一部分是衛(wèi)生部門的女同志；一部分是工作組的成員和政治戰(zhàn)士，主要擔負調查土豪、宣傳群眾、尋找民夫等工作。

這份名單是如何確定的？

當時蘇區(qū)的形勢已經(jīng)非常緊迫了，既然是戰(zhàn)略轉移，就不可能把所有人都帶走。對于女同志參加長征，中央當時規(guī)定了3個條件：一是共產(chǎn)黨員，政治可靠；二是有獨立工作能力，會做群眾工作；三是要身強體壯，能適應艱苦環(huán)境。

1934年9月中旬，中央婦女部部長李堅真接到中央組織局主任李維漢的命令：草擬一份隨紅軍主力一起行動的女紅軍名單，要求總數(shù)不超過30人。李維漢告訴她：“組織上決定挑選一批身體好、會做群眾工作的婦女干部……婦女部先出個名單給我，總數(shù)不要超過30人。”

誰去誰留？李堅真費盡心思，終于在規(guī)定時間內拿出了一份名單。

經(jīng)過嚴格篩選和把關，最終確定參加長征的女同志共有32人：蔡暢、鄧穎超、康克清、賀子珍、劉英、劉群先、李堅真、李伯釗、錢希均、陳慧清、廖似光、謝飛、周越華、鄧六金、金維映、危秀英、楊厚珍、吳富蓮、鐘月林、甘棠、肖月華、危拱之、李建華、王泉媛、李桂英、謝小梅、曾玉、劉彩香、邱一涵、吳仲廉、彭儒、黃長嬌。出發(fā)時，彭儒、黃長嬌因故留在蘇區(qū)，最后只有30名女紅軍跟隨中央紅軍踏上了漫漫征程。

陳碧英那時和董必武新婚燕爾，她早就做好了隨隊長征的準備。可體檢結果出來后，因體重差了一斤，組織上決定讓她留下來。最重要的是，當時她懷孕了，不利于長途跋涉。她央求董必武去說情，但董必武勸說她接受組織的安排。沒想到，從此后兩人天各一方，再未晤面。

時任中央工農(nóng)監(jiān)察部委員的黃長嬌，早就做好了隨大部隊前進的準備，檢查完身體后就回駐地收拾行李。突然，她接到通知說讓她留下來。“為什么？”她大惑不解。原來，她已經(jīng)懷孕3個月了，只能無奈地服從了中央的安排。

1934年10月16日，紅軍邁開了萬里長征的第一步，幾十位女紅軍也離開了蘇區(qū)這片相對穩(wěn)定和安寧的紅土地，開始了前途未卜的長途跋涉。參加過長征的女紅軍戰(zhàn)士鄧六金在回憶錄中寫道：“盡管我們這些姐妹后來有的客死異鄉(xiāng)，有的漂泊流離，與黨失去了聯(lián)系，但她們中沒有一個叛黨變節(jié)的，至死保持了對黨的忠誠，保持了一個革命者崇高的革命氣節(jié)和堅強意志。”

“死，死在一塊；爛，爛在一堆”

長征伊始，面對日益嚴峻和惡劣的局面，女紅軍們提出了一句口號：不掉隊，不戴花，不當俘虜，不得8塊錢。當時部隊有條紀律，如果有紅軍在途中跟不上隊伍，就會被寄養(yǎng)在老百姓家里，組織給其留下8塊錢作為生活費。

長征過程中，女紅軍們與男同志一樣爬雪山，過草地，冒酷暑，蹚江河，吃草根，嚼樹皮……經(jīng)受了生與死的考驗。而吞針自殺的吳富蓮，是其中最悲壯的一筆。

中央紅軍與紅四方面軍在川西北懋功地區(qū)會師后，中央決定組織左、右兩路軍經(jīng)草地繼續(xù)北上抗日，吳富蓮被調到紅四方面軍。1936年秋，紅四方面軍奉命組成西路軍，西渡黃河。在河西，西路軍遭到了數(shù)以萬計馬家軍的輪番進攻。正是在這種情況下，年僅24歲的吳富蓮義無反顧地挑起婦女先鋒團政委的重擔，王泉媛被任命為先鋒團團長。

1937年3月，婦女先鋒團為掩護主力東渡黃河與中央紅軍會合，奉命佯攻張掖，鉗制敵人。雖然婦女先鋒團由西路軍各部的千余名傷病員和疲憊不堪的女戰(zhàn)士組成，但吳富蓮卻要求這支部隊：“發(fā)揮其先鋒作用，應成為西路軍的一把尖刀。”在吳富蓮的率領下，婦女先鋒團很快在實戰(zhàn)中，成為一支堅強的戰(zhàn)斗隊。永昌的守城、高臺的激戰(zhàn)、倪家營子的肉搏，都有婦女先鋒團沖殺的身影。

吳富蓮率部與敵人進行了九晝夜的周旋，出色地完成了鉗制敵人的任務，但也被兇殘的馬家軍重重圍困。為了避免全軍覆沒，吳富蓮和王泉媛不得不把真相告訴大家：婦女團已面臨絕境，愿意下山的可以獨自逃命。然而，沒有一個人愿意下山，她們激昂地喊道：“死，死在一塊；爛，爛在一堆！”

“那是怎樣慘烈的戰(zhàn)斗啊。”講解員說起這段故事時眼中噙滿了淚水，“他們就地打響了最后一次戰(zhàn)斗”：班長張富指，拉響手榴彈和敵人同歸于盡；有的女戰(zhàn)士用刀子、剪子切斷了氣管，把大煙土和金子吞進了肚子；有的戰(zhàn)士手挽著手，高唱著《國際歌》，從山頭上跳了下去……

吳富蓮身中數(shù)彈仍堅持戰(zhàn)斗，最后還是倒在了陣地上。在獄中，堅貞不屈的吳富蓮吞針自殺，年僅25歲。

更多的女紅軍，也許沒有吳富蓮、王泉媛指揮戰(zhàn)斗的驚心動魄，但她們沖殺在戰(zhàn)斗一線，經(jīng)受著生死考驗，書寫著蕩氣回腸的美麗故事。

1935年4月初的一個晚上，女紅軍們剛拖著疲倦的身體趕到貴州盤縣附近的五里牌，一群敵機就快速俯沖下來用機槍迎頭掃射，3枚炸彈投向休息營地。戰(zhàn)士們迅速隱蔽，但令人絕望的是，一些紅軍傷員躺在擔架上根本動不了，其中有一位是在攻打婁山關時立下功勛、在攻占遵義時失去一條腿的紅軍政委。賀子珍本來是隱蔽在路邊一道土坎下的，但她不愿戰(zhàn)斗英雄面臨危險，沖上去趴在這名傷員身上，用身體為他筑起了一道屏障。作家常敬竹在《戰(zhàn)地女杰》一書中這樣描述：“一枚炸彈投了下來，在她（賀子珍）身邊頓時騰起一股煙塵……敵機飛走了，槍聲、爆炸聲停止了，硝煙和塵土漸漸消散開去。賀子珍的身體里嵌滿了彈片，鮮血把軍衣浸染得殷紅。”直到建國以后去世，賀子珍的頭顱里還殘留著一些彈片，成為“永恒的記憶”。

毛澤東講過：“全國婦女起來之日，就是中國革命勝利之時。”以吳富蓮、賀子珍為代表的女紅軍們，把自己的理想鑄進了長征這座偉大的歷史豐碑，用鮮血和生命捍衛(wèi)了革命理想。

“這個女同志不簡單”

“夾金山上雪似銀，腳踏冰雪奔前程。革命豪情比火熱，融冰化雪步不停。”這首詩的作者李堅真19歲時就走上了革命道路。1930年春，時任閩西汀東縣委書記的李堅真，碰巧遇見了正在福建養(yǎng)病的毛澤東。聽說她開展群眾工作和土地革命很有一套，毛澤東夸贊她：“這個女同志不簡單啊！”

長征路上李堅真更不簡單。中國女紅軍紀念館的講解員介紹說，中央紅軍到達土城時，大部分女紅軍編在干部休養(yǎng)連，李堅真任指導員。在青杠坡戰(zhàn)斗中，一股敵人突破了紅五軍團的戰(zhàn)線，干部休養(yǎng)連行軍隊形一下子被沖亂了，牲口上馱著的物資和擔架上的傷員，陷入了寸步難行的境地。一些民夫聽到槍炮聲越來越近，丟下?lián)芎蛡麊T逃跑了。危急時刻，“李堅真等女紅軍們勇敢地沖了上去……在一條土溝前，傷員們無法通過，她們就縱身跳下去，冒著生命危險把傷員們馱了過去”。

“翻過一崗又一崗，夜黑行軍道路長。肩抬擔架闖天下，革命思想當太陽。”這是李堅真在四渡赤水戰(zhàn)士們最疲憊時唱的山歌。“金沙江水急又深，手牽手來心連心。階級姐妹團結緊，不怕敵人百萬兵。”無論身處多么艱苦的環(huán)境，李堅真都積極開展文藝宣傳，以革命的樂觀主義精神鼓舞戰(zhàn)士斗志，被譽為長征路上的“百靈鳥”。

在一次與敵人的意外遭遇戰(zhàn)中，紅軍主力部隊已經(jīng)走遠了，而負責休養(yǎng)連安全的軍委警衛(wèi)營卻還沒有跟上來，休養(yǎng)連被暴露在一個十分開闊的地帶上。蜂擁而上的敵人見只有幾位女紅軍護送，立刻氣勢洶洶地包圍過來，形勢萬分危急。李堅真迅速集結女紅軍，利用手中簡陋的武器一邊頑強阻擊敵人，一邊帶著其余的女紅軍和休養(yǎng)連邊打邊向路邊的深溝里轉移，以便追趕部隊。不料，敵人發(fā)現(xiàn)了她們的意圖，號叫著沖了過來。李堅真命令女紅軍們：“快利用附近的掩體，阻擊敵人！”女紅軍們與敵人對射起來。有的戰(zhàn)士忍不住，幾次想沖出去同敵人決一死戰(zhàn)，都被李堅真制止了。她說：“同志們，節(jié)省子彈，拖住敵人，為警衛(wèi)營的到來爭取時間。”等敵人靠近，李堅真同戰(zhàn)士們對準敵人一起開火，敵人丟下十幾具尸體，退下去了。半小時后，軍委警衛(wèi)營趕到了，牽制住了敵人，李堅真等才得以護送干部休養(yǎng)連向深溝撤去……

浙江舟山群島的第一批共產(chǎn)黨員、中共于都縣和勝利縣的第一任縣委書記、中央紅軍中唯一一支女紅軍隊伍的政治委員……擁有這些稱號的女紅軍金維映與李堅真有著一樣的傳奇經(jīng)歷。

中央紅軍離開江西后，金維映擔任婦女隊政治委員和黨支部書記（劉群先任隊長），讓留下來的女紅軍自己供給自己，自己照料自己。令人想不到的是，這支女紅軍隊伍不但完成了任務，還成為紅軍與老百姓凝結親人情誼的橋梁。

“當年的女紅軍們，曾在鎮(zhèn)上的文昌宮搞了一次大型演出，宣傳紅軍的主張。”在貴州習水縣土城古鎮(zhèn)，當?shù)厝硕记宄赜浀眠@段往事：“演出時，臺上的演員還向臺下的孩子們撒銅錢。有上百的青年看了演出后十分激動，當場報名參加紅軍。”87歲的老奶奶李昌玲還唱起了當年的民謠：“紅軍干人（貴州方言里指窮人）心連心，魚兒和水永不分。紅軍愛民如親人，干人永遠念紅軍。”

其實，參加長征的女紅軍“個個都不簡單”。心中只有別人的“永遠的大姐”蔡暢、身患重病堅持長征的鄧穎超、為了完成重任擱置張聞天求婚的“小麻雀”劉英、拉著馬尾巴過雪山的邱一涵、鏖戰(zhàn)河西走廊的吳仲廉……她們的名字和血染的風采，永遠銘刻在人們的心中。

女紅軍不愧為時代驕子，不愧為“女神”。

摘編自人民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