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宜出行
在我的生命中,星座運程就是指路明燈。可偏偏今天,星座書上給我們天蝎座畫了個大黑叉,諸事不宜。
今天,我的男神勉強擠出了一個小時午休時間接見我。能不去嗎?他可是北邊四所名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高冷老師。姓高名冷,人如其名。如同所有言情小說里描寫的青年才俊,眉目如畫,風度翩翩。見到他本尊,你才知道原來真實世界里也會存在這樣的人。
之前的一禮拜,我早就把他的信息查了個底兒掉。哈佛臨床心理學博士,在F大成立了北京最先進的心理研究所,過去兩年一直幫幾大領(lǐng)事館做顧問。最新一條新聞說的是,他年初剛跟科考隊從南極回來,也不知道企鵝需不需要心理輔導。
他還是我們節(jié)目的心理學顧問,幫我們做理論分析,常常解答節(jié)目中的奇葩心理學問題。我借著節(jié)目之便,整理了滿滿四頁紙問題,主動找他咨詢。可高冷作為一個高冷的摩羯男,話少,時間更少。他的助理在滿滿當當?shù)男惺職v中,抽出了午休短短一個小時,專門解答我的疑問。
為了見他,我無視星座書上的大黑叉,頂風作案。
研究所在F大北邊,是一幢有些年頭的三層小樓,臨湖而建,在叢林掩映間頗有幾分世外桃源的意思。可室內(nèi)全都翻新過,裝修簡潔,色彩是單一的黑白灰。哦對,就是時下流行的“性冷淡風”。
高冷的辦公室位于三樓最東邊,更是將“性冷淡”發(fā)揮到了極致,除了黑白就沒有其他顏色。和男神獨處一室,讓我非常緊張,為了活躍氣氛,我決定從自己擅長的星座入手。
高冷沒有介意,他說:“星座其實沒有科學依據(jù),都是根據(jù)人們的主觀臆斷編排出來的。我們心理學有個理論,專門說這個,你可以找來看看。”說著真從書架上拿出一本《美國人心理學》遞給我。
這我就不高興了,隨手接過書,反駁道:“月亮會影響潮汐,星星也會影響磁場。而且我們很科學,是同時參考了整個星盤的。我室友太陽雙子,月亮也是雙子,她就表里不一,她面子里子加起來,得有四個人,能湊一桌打麻將了。”
“真有這么神奇?”他被我逗樂了。
我馬上打開星座APP,湊過去問他:“您是幾點幾分哪個地方出生的?我?guī)湍闼悖@個APP可準了。”
他無可奈何地說:“你贏了,先把問題給我看看,全部做完了就告訴你我的生辰八字。”我趕緊把問題遞過去,四頁紙上的第一行就是我最關(guān)心的問題:星座的可信度有多高?
只見他掏出筆,在題目后面唰唰寫了兩個大字:“不高。”我尷尬癥都犯了,這人怎么這么無趣啊?可高冷又若有所思地停頓了一下,劃掉了那兩個字,在旁邊重新寫下“巴納姆效應”,接著解釋說:“你還是去查一下巴納姆效應,有關(guān)積極偏向的內(nèi)容也看看,《美國人心理學》那本書里有一章是說這個的。我們先抓緊時間把所有問題都整理一遍,你回去多看看資料。待會找張科約個時間,下次再來。”
一想到還有下次,我就春心蕩漾。接下來的一個小時,我沉浸在高冷娓娓道來的小課堂里。
終于把所有問題整理好,又借了好幾本書,我決定去洗手間補個妝,再回來跟他聊聊他的星座命理。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待我款步走進這間低調(diào)奢華、用著日本馬桶蓋的洗手間,這才發(fā)現(xiàn)大姨媽提前造訪,還在我的白裙子上留下了“一點紅”。
星座書誠不我欺,說畫大黑叉就是大黑叉,倒霉一天還不夠,額外附贈大姨媽。我試著拿紙巾蘸水擦了擦,反而更明顯了。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
我努力地拉回了在腦子里撒丫子狂奔的臆想,哀悼了一下尚未成型的愛情,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非跟高冷好?我長嘆一口氣,大義凜然地走出了洗手間,都沒來得及問他的出生時間,就夾著尾巴、緩慢地倒退著走出了辦公室。
我低頭疾走了足有兩三百米,方才停下來長吁一口氣,此時手上已全是冷汗。回頭再看研究所,隔著湖看得不太清楚,水中的倒影更顯得遙不可及,宛如另一個世界。
然后,老天爺突然就開眼了。
一輛灰色路虎停在旁邊,傳來年輕男士的聲音:“上車,我送你一段。”車是好車,聲音也好聽,我扭頭一看,老天爺啊,您還是把眼閉上吧。開車這位,不就是此刻我最不想見到的高冷嗎?
“嘿嘿,高老師您別客氣,”我推托著,“我還有點事,要一個人琢磨琢磨。”
他笑了,回答說:“不是客氣,我順路送你一段。你剛剛不是要問我生辰八字嗎?現(xiàn)在告訴你。”
上車,關(guān)門,系安全帶……一切都像做夢一樣。讓什么星座磁場見鬼去吧!
臉皮厚,與臉皮非常厚
為什么每次和高冷單獨相處,我都會一臉懵懂對著一個馬桶?上次是研究所的廁所,今天算是進了一步,高冷家的廁所。
我對著剛剛從馬桶里撈出來的手機,心情格外復雜。自從前幾天見過主持人H哥后,我們節(jié)目組在選題上有了新的構(gòu)思。我早早就把題目發(fā)給了高冷,請他幫我們從心理學的角度分析一下。
為了能有更多機會接觸他,我發(fā)材料格外勤快,而且每個周一的中午,我還會找高冷討論一次,請他幫我補習心理學方面的常識。麥先生管我倆的會面叫“高老師小課堂”,高冷的助理張科管這叫“心理學小白速成班”,我管這叫“追男神必修課”,高冷的行事歷上寫的則是“午休”。
沒辦法,高冷實在太忙了,只有空出午休的時間見我。我分外珍惜這一個半小時,每次必帶點心、飲料分發(fā)給研究所的同事們。如今,他的助理張科已經(jīng)是我的盟友了。
這不,今天一早張科就給我打電話,說是高老師請病假了,前天去哈爾濱出差凍著了,現(xiàn)在高燒不退,正在家養(yǎng)病呢。“你的材料都在高老師家里,要不明天再來拿?”張科頗有些無奈。
病了?
那個色迷心竅的鄭嫦跳了出來:太好了!這是上天恩賜的好機會啊!一個病人最渴望的是什么?當然是噓寒問暖,當然是體貼照顧。
那個正氣凜然的鄭嫦也來幫腔了:那份材料今天必須拿到,下午節(jié)目組還要開會討論呢。
她倆齊聲沖我咆哮:必須去高冷家——里——拿——材——料!
高冷家并不遠,就在學校旁邊的一棟新公寓。我到的時候,他早就接到張科的通知,并不驚訝。我倒是很意外,每次見面時,他看起來都不太一樣,初見時是餐館里的大學生,再次見面時是辦公室的精英人士,以及現(xiàn)在的居家大男孩。
他果真如所有偶像劇里演的那樣,穿著淺灰色的居家服,面色潮紅來開門。試問哪個姑娘不會母愛泛濫?我急于展示自己賢妻良母、宜室宜家的特質(zhì),連珠炮地問:“高老師你吃藥了嗎?要去醫(yī)院嗎?有沒有胃口?想不想吃東西?”
高冷把我讓進屋,很快拿著材料過來。他啞著嗓子說:“不好意思……今天可能不能跟你詳細講了,你先拿回去看看……咳咳……”
“好的,謝謝。”我把材料塞進包里,靈機一動,問道,“我能喝點熱水嗎?”
他指了指旁邊的廚房,我燒了一壺水,等水開的時候,趕緊擼起袖子說:“我?guī)湍c吃的吧?我煮的粥特別好吃。”
女追男有兩大秘訣:臉皮厚和臉皮非常厚。
我自說自話地把旁邊的電飯煲打開,淘米放水,啟動了煲粥模式。又打開了冰箱,里面有些蔬菜和雞蛋。我把蔬菜拿出來,簡單清洗后做了個白灼菜心。淘米、洗菜、炒菜,都是很簡單的工序,但于我似乎別有意義。一扭頭,高冷正靠在門邊看著我,我嘿嘿一笑,解釋說:“粥還有一刻鐘就好,菜心比較清淡,適合你。”
他點點頭,說:“謝謝,我知道的。”對啊,他以前是學臨床的,怎么會不知道發(fā)燒時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
我班門弄斧了,只好尷尬一笑。他說:“今天麻煩你了,呃……早點回去吧。我睡一覺就好了。”這就是要送客了。這該怎么辦好呢?我要是一出門,今天可就結(jié)束了,零進展啊。
我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又找了個新借口,說要用洗手間。我對著馬桶,絞盡腦汁想著要怎樣才能展現(xiàn)我賢妻良母、宜室宜家的一面呢?
正想跟撕佳麗發(fā)條消息求助,就聽到高冷的敲門聲。我一慌,手機掉進了馬桶里!
那一瞬間,我大喊一聲:“完了!”緊接著毫不猶豫地伸手就撈出了手機。
手機掉進馬桶,我們的第一反應當然是撈出來。別說我不正常,要換作是你,說不定手速更快。一方面,手機貴啊!價格決定了伸手速度,一臺最新的6s玫瑰金,我伸手速度是0.02秒;一臺山寨待機王,我可能先去找個手套再來撈。短短半分鐘,我把商品的使用價值、勞動時間等馬哲問題逐個回顧,還順手抓起了洗手臺上的白毛巾,仔仔細細擦了擦手機。沒進水,太好了。
只聽高冷在門外問:“怎么了?”我冷靜地擦著手機,回答說:“沒什么,高老師您有事嗎?”
他回答說:“我先去躺一會兒,你出來的時候,幫我把臺子上的白毛巾拿過來,我想擦擦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