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琿春看圖們江出海困局

本報記者　陳青青　本報特約記者　金惠真　柳玉鵬

站在吉林省最東端的琿春防川的龍虎閣上，可以眺望到俄羅斯、朝鮮兩國。往遠處望去，在一片薄霧之下，依稀可見日本海的海平面。通向防川的公路與圖們江平行，越向出海口的方向開，道路越窄。這里自古就有“雞鳴聞三國，犬吠驚三疆”之稱。本應成為發展國際貿易得天獨厚的地方，如今這座邊陲城市卻受困于出海權之爭。圖們江出海的未來出路何在？《環球時報》記者近日前往琿春，尋找答案。

中國無法出海的窘境

實現從琿春直接出海是中國政府150年來的夙愿。清末時期，中國受到西方列強掠奪、國家瀕于崩潰邊緣。1858年《中俄璦琿條約》的簽訂，使中國喪失了大片領土，從那時起，中國便失去了通往日本海的航線。

1992年中俄東段邊界談判結束，中國獲得了俄方許可，可使用圖們江俄方一側航道出海。圖們江的出海口本可以讓吉林省華麗轉身為東部沿海省份，因為與現如今貨物需經遼寧出海相比，從圖們江出海無疑縮短了吉林省與韓國、日本的貨物運輸距離。然而，由于下游俄朝鐵路大橋太低（7米高）以及河道淤塞的原因，僅能通行300噸以下的小船。此外，俄方還提出苛刻的條件，僅允許季節性捕撈的漁船而不準商業運行的船只出海。這都造成中國獲得了出海權，卻無法出海的窘境。

韓國《東亞日報》報道稱，隨著大連港口的吞吐量已超負荷，中國東北地區急需建設一個新的港口緩解日益增長的物流壓力，而最佳選擇就是確保琿春防川地區的出海權。全國政協委員、解放軍海軍少將尹卓曾在2016年全國兩會期間接受媒體采訪時談到，圖們江入海口是一個久拖不決的歷史性問題，牽涉到中國整個東北的開發，特別是吉林和黑龍江兩省對今后能有出海口的要求特別迫切。“實際上，上世紀60年代，中國就跟朝鮮做過交涉，俄羅斯和前蘇聯也都做過承諾。但現在，這個問題一直沒有完全落實下來。”尹卓說道。

俄擔心打擊遠東發展

從全球貿易結構來看，圖們江三角洲地區由于其重要的戰略地位而有巨大潛力：俄羅斯遠東資源豐富；蒙古國有礦產和畜牧產品；朝鮮有森林資源和勞動力資源；中國東北具有農產品、輕工、勞動力資源和巨大的消費市場；日本和韓國則具有資金和技術優勢。

早在1991年，聯合國開發計劃署就提出一個宏大的長期計劃，這一被稱為“歐亞大陸橋”的構想，希望在其后20年內投入300億美元，在圖們江下游地區建設東北亞國際物流金融中心。設想從日本新瀉港乘坐豪華客輪出航，到圖們江的國際港口，在那里轉乘高速陸路列車，經過中國東北、蒙古國、俄羅斯、歐洲等地，最后到達荷蘭的鹿特丹港。不過，這一構想直到今天也未能實現。

俄羅斯“百年”網報道稱，如果俄羅斯向中國提供出海口，那么經俄羅斯扎魯比諾、符拉迪沃斯托克和納霍德卡等遠東港口的貨物運輸量將大幅降低，這將對俄遠東的發展造成沉重打擊。現在這些港口主要為外國客戶服務。

即便中俄兩國可以就圖們江下游的出海口問題達成一致，朝鮮方面在該問題上也持有與中國不同的看法和立場，主張在中俄之間關于圖們江出海權問題的討論或者協議，必須得到朝鮮方面的承認和諒解。

日本九州大學的一份報告顯示，俄羅斯和朝鮮擔心的是，一旦中國擁有出海權，會失去對其港口的依賴，從而改變該地區現有的貿易格局。另外，東北亞復雜的政治與安全問題制約著區域經濟合作的進程：俄羅斯幅員遼闊，遠東地區人口稀薄，俄對這樣一個遠離首都的經濟合作開發項目并不積極。朝鮮核問題也為東北亞的區域經濟合作政策增添了不確定性。

沉寂了幾十年的圖們江能否達到通航條件也是出海的前提與必要條件。琿春市發改局副局長樸一峰對《環球時報》表示，一方面，圖們江下游地區沉積了70年，航道需要重新疏通。另一方面，圖們江的豐水期和枯水期非常明顯，在枯水期達不到基本的通行條件。

先旅游再通航

2014年到琿春投資的水產企業負責人趙陽對《環球時報》記者說，他的工廠每天的水產品加工量達到70噸。“這個地方天時地利，離俄羅斯最近，靠朝鮮也近，五六十公里就到了碼頭，運輸和信息都快，比內陸的信息快多了。”趙陽的工廠每天將從俄羅斯進口的海產品進行加工，韓國、歐洲、美國都是他出口的目的地。

琿春地處圖們江下游，距日本海15公里，與海洋資源較為豐富的俄羅斯、朝鮮為鄰。區位絕佳、資源豐富、口岸通關便利和疊加的政策優勢，讓琿春水產品加工企業如雨后春筍般崛起，并日益發展壯大起來。像趙陽這樣看到琿春潛在區位優勢的商人不在少數。

不過，“現在產品到韓國需要通過大連港出口，從吉林省到遼寧省的跨省公路運輸成本比較高。冬天的時候，東北雪也大，經常影響運輸時間。”隔江相望卻無港可用使趙陽只能選擇繞路運輸，成本也陡然增加。

琿春航務局副局長張亮對《環球時報》表示，尹卓將軍的提案已經引起中央的重視，并在2016年9月派調研組來到琿春，進一步弄清了歷史與現實的情況。“一旦恢復了圖們江出海，就能在防川建碼頭，順著圖們江直接進入日本海。”在現階段從圖們江口無法出海的現實條件下，琿春市通過實施“借港出海”戰略開展東北亞貿易，距琿春口岸僅60公里的俄羅斯扎魯比諾港，成為吉林省出海的首選戰略性港口。現已開通多條經俄羅斯遠東港扎魯比諾連接韓國、日本的航線，實現內貿貨物跨境運輸。另外，還開通了琿春至朝鮮羅津的內貿跨境運輸航線。目前，運營相對穩定的是琿春-扎魯比諾（陸路）-釜山這條航線。但航線仍處在培育期。

雖然琿春已經打通了連接俄羅斯遠東扎魯比諾港的公路運輸線路，但趙陽的水產品仍然走的是琿春-大連-釜山港的老航線。因為俄羅斯港口過境產品種類受限，再加上通關效率低下，琿春至扎魯比諾的通道在他看來并未發揮到應有的作用。

“發展一條航線，使其變成一條成熟的航線，需要50年甚至100年，穩定的貨源是保障一條航線健康運轉的重要因素，”當地官員告訴《環球時報》記者，琿春市仍然寄望于俄羅斯和朝鮮的港口，并大力發展這兩條航線。

樸一峰副局長表示，目前中方有計劃與朝鮮進行合作，先易后難，先將圖們江發展成為旅游航線，再開通客運、貨運航線。但這15公里的出海之路與朝俄兩國密切相關，所有努力均需上升到外交層面與上述兩國進行外交協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