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科學？

理查德·費曼

什么是科學，我想，科學也許是這樣的一個東西：在這個星球上，生命進化到了這樣一個階段——出現了有智慧的動物，進化了的動物。我不是指人類，而是指那些有游戲活動，并且能從經驗中學到一些東西的動物（比如貓）。但是在這個階段，每個動物只能從它自身的經驗中學習。它們漸漸發展，某些動物學習得更快了，甚至能夠通過觀察學習其他動物的經驗，或者這個動物能夠教導另一個動物，或者這一個能夠看到另一個所做的事情。于是有了這樣的可能：可能所有的動物都學習它，但是傳授沒有效率，而且它們可能死亡；也許學習的那個動物在它能夠（把經驗）傳授給其他動物之前就死掉了。

問題是，可不可能學得更快一些？那些偶爾學到的東西，可能因為學習者的記憶不好，也可能因為學習者或發明者的死亡而被遺忘。有沒有可能學習的效率比遺忘的效率快一些？

于是到了這樣一個時期，可能這時某些種類動物的學習效率提升到了這樣一個高度，突然之間一個全新的事情發生了：某個動物學會了一些事情，又傳授給另一個，傳授的速度之快，足以使之不會從這個族類丟失。于是這個族類的知識就可能積累起來。

這種現象被稱為世代傳遞性。我不知道是誰首先這么叫的，不管怎么說，我們這里有些那種動物的實例，他們就坐在這兒，想把這個經驗和那個經驗連接起來，每一個都想從另一個那兒學習。擁有種族的記憶，擁有積累起來的知識，而這些知識又可以從這一代傳遞到另一代，這是自然界的一個新現象。但是這其中也有一個弊端，因為有可能傳遞錯誤的思想，即可能傳遞對這個種族沒有益處的思想。這個種族有思想，但這些思想不一定有益。

于是又到了一個時期，這時思想不僅僅是實踐的積累，不僅僅是有用的東西的積累，而是各種偏見，各種奇怪的、古怪的信仰的大積累——盡管是非常緩慢地積累起來的。

然后，人們就發現了一個避免這弊端的途徑。這就是懷疑，懷疑從過去傳下來的東西是不是真的正確，因而想重新由經驗找出事情的真相，而不是照它流傳下來的樣子相信過去的經驗。這就是科學：有必要以新的直接的經驗重新檢驗發現的結果，而不是一味信任從前代而來的種族經驗。我就是這么看的，這是我對科學最好的定義。

科學必須通過不同的途徑向孩子、大人，向每個人反復宣揚，讓他們記著科學的價值。我們這樣做的目的，不僅僅是為了能夠更好地做一個公民，或者更有能力控制自然等等。這里面還牽涉到誕生于科學的世界觀的價值。從這些新經驗所得的結果中，可以發現自然的美與妙。譬如說，物體所以運動，是因為太陽的閃耀。這是個深刻的思想，很奇怪，也很美妙。（當然，并不是所有的東西的運動都是因為太陽在閃耀。地球的自轉就和太陽的閃耀無關；還有，近來的核反應在地球上產生能量，這是個新能源。一般來說，也許火山也是源于一種不同于太陽的新能源。）

學習科學之后，我們眼中的世界就變得很不一樣了。舉例來說，我們知道了樹木主要是從空氣來的。樹木燃燒的時候，它們返回空氣；而燃燒中釋放的熱量，正是來自太陽的熱量，它們曾被用來把空氣轉換成樹。那最后剩下來的一小部分灰燼，不是來自空氣，而是來自土壤。

這些都是很美的事情，科學內容中充滿了這些美妙的東西。它們很有鼓舞力，也可以用來鼓舞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