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城浪子

ROWAN+HORNCASTLE

保時捷962是勒芒英豪，這一輛猶未言退，今天還在跑腿買牛奶……

邦德死對頭的巢穴應該深藏火山中，或者高踞瑞士阿爾卑斯絕壁上，不過薩姆·門德斯（Sam Mendes）若為下一部邦德片找尋新的龍?zhí)痘⒀ǎ琓G倒是發(fā)現(xiàn)了一個好地方。

這個巢穴并非如常擺放著鋁合金家具的玻璃屋，而是一座位于東京以北幾小時車程外鄉(xiāng)郊地區(qū)的巨大工棚。別看它表面平平無奇，內部其實不無驚喜。

這一刻我面前就有激光亂舞，左右兩旁也盡是激光，背后？如你所料，更多鐳射頻頻閃，所有切割、加工、焊接和貫穿鈦金屬的功夫一律分毫不差。

手術口罩半遮面的工作人員，正為海水溫差發(fā)電新技術所需的零部件忙碌，場上唯獨不見那位坐在真皮旋轉椅上一邊輕撫白色波斯貓，一邊督視王國的首腦。

Blofe Jd博士不曾現(xiàn)身，反而冒出了一位腋下夾著一個號牌的男子，一現(xiàn)身便跟TG鞠躬行禮，再反復鞠了多次躬才遞上一張名片，名片上寫著“總裁諸井猛”。

現(xiàn)年55歲的諸井先生（Takeshi Moroi）是企業(yè)家，名下的Ms Vantec專門從事工業(yè)用金屬板材加工。他和手下的鐳射軍團精于在平板屏幕上開出無數(shù)細小孔洞，小至微型電視，大至球場特大計分屏幕，都是他的服務對象。這門生意的利潤原來相當豐厚，大家只要看看他親自帶我參觀的樓上巢穴自然心中有數(shù)。

“樓下工作，樓上嬉戲。”他在重型升降機二樓梯門叮一聲張開時說。隨著特別加高一倍的倉門徐徐打開，眼前出現(xiàn)的珍藏汽車，陣容之盛就連Beaulieu汽車博物館也得自慚形穢。

諸井先生目前收藏的汽車約有40臺，當中包括了多輛勒芒福特GT40、法拉利GTO、一輛奔馳190E DTM和AMG Hammer、多臺Lancia限量版Integrale、一大批保時捷和克爾維特，總之一言難盡。

“我自幼便迷上汽車，無法自拔。”他說，“這一切皆始于豐田2000GT，那身純粹而典雅的設計簡直令我神魂顛倒。”

由于太過神魂顛倒，他現(xiàn)已收集了七臺2000GT，其中三輛此刻就跟好些法拉利和保時捷停放在遠處角落的工場。事實證明，當你需要為罕有汽車制作絕無僅有的部件時，樓下的鐳射機關和生產器械原來相當有用。

接下來TG參觀了工棚另一邊的寶庫。這個寶庫存放了朋友拜托諸井先生收容的部分藏品，一看之下居然找到曾經參與北京至巴黎大賽的賓利、價值連城的早期布加迪出品、威風凜凜鼎足而立的奔馳190和300SL，所有藏品在真絲睡衣一樣的防塵帳下顯得格外玲瓏浮凸，不過TG的連聲贊嘆沒多久就被打斷。

諸井先生召了一個技師“爪牙”過來，簡短交代了幾句話，并把一直夾在腋下的號牌交給對方。

下一刻但見四名全副武裝的技師手執(zhí)螺絲刀走到一身樂富門戰(zhàn)紋的保時捷962賽車旁邊，一起動手卸下車尾外殼，把號牌工工整整扣在車尾。今天不是經常說什么“掛上街車號牌的賽車”嗎？眼前這一手演繹卻別有一番意思。

“我喜歡C組賽車富有魄力的純粹設計。”諸井先生說時，兩尺之外就放著一輛曾經奪得冠軍的Taisan 962 JGTC，后面再遠一點還可以瞥見馬自達787B的身影。

諸井先生自幼便看著962和與之血緣關系密切的956在80年代和90年代初叱咤江湖，兩大賽車在12年間總共為保時捷贏得232場勝仗，當中包括七次勒芒奪魁，江湖地位之高已成傳奇，也難怪他好想擁有一輛。所以一待積攢足夠財力，諸井先生便馬上出手，入手對象更是相當罕有的貨色。

龍?zhí)痘⒀ㄖ?/p>

你若有志于收藏汽車，就應該認認真真找一個地方存放寶貝，并雇傭足夠人手確保收藏品老而彌堅。諸井先生完全符合這兩個條件。他麾下的熟練技工會找出車上的破損零件，然后把設計藍圖輸進基地樓下的激光機，以切割和焊接方式打造特剃零件。新零件安裝妥當后，車輛就可以放進碧綠色的重型升降機直接送往樓下馬路大戰(zhàn)三百回合……

話說80年代末，保時捷宣布不再以廠隊身份支持962，但此舉非但沒有令私人車隊卻步，反而促使他們四處搜刮962底盤自行打江山。其中一位好此道者，正是保時捷的1983年勒芒冠軍車手韋恩·莎朋（Vern Schuppan）。在日本資金撐腰下，這位澳大利亞賽車手在英國制作了一批962單殼體底盤，所用物料卻非鋁合金，而是碳纖維，并立心把它們打造成街車。好一個既瘋狂叉高明的主意。

諸井名下的一輛，是莎朋所造的兩臺原型車之一，與街道版的最明顯分別是那個碳纖維凱夫拉車身使用了賽車一樣的長長車尾。后來制作的五臺量產型（有說是六臺）售價幾乎達100萬英鎊，不過一律用上圓形前燈和比較圓渾的外殼。

這一輛樂富門版本，所用機械可謂962和956的大雜燴，懸掛和干式油殼底2.68L 935/82水平對置六缸乃移植自一輛956，雙渦輪增壓一旦發(fā)功，最大功率達到470kW，足以把平坦滑溜的車體一舉送到370km/h以上境界。

盡管貌似賽車，聲似賽車，內部機械也跟賽車無異，它在日本法例下卻是百分百合法的街車，對于急欲補充鮮奶庫存的諸井先生來說不失為快捷妥當?shù)呐芡取５犓萌照Z跟手下一位技師大聲喊話，據(jù)我想象內容大概如下：“兄弟們，我們打算出外購物，你們要買什么嗎？”

交代完畢后，他便抽起左腳跨過962內藏散熱器的粗闊門坎，一手撐著車側擾流艙借力一晃把另一條腿送進駕駛艙，手法干脆利落得好像芭蕾舞者。諸井先生身材沒有高人一等，誠是一大幸事……

在碳纖維暴露無遺的駕駛艙內，端端正正放著一個毛茸茸沾滿汗?jié)n的Momo歐締蘭方向盤，方向盤后面的速度表端端正正把300km/h讀數(shù)刻于最高一點。垂頭看看右下方，手動擋桿馬上映入眼簾，五速排擋采用制擋在左上的編排，連接變速器的機關無遮無掩沿著門坎伸延而下。

車手旁邊的乘客席瘦得皮包骨，卻附有一個娛樂設施一個尺寸雖小卻忙于報讀增壓值的儀表，儀表板上還綁著一個滅火器（以防萬一嘛），加上腳槽被車頭號牌所占，實在談不上十分舒適，但這里竟然設有空調，勒芒賽車手想必羨妒不已吧。

“開它上街其實相當容易。”諸井先生說時面露笑容，“不過氣勢挺嚇人的，正合我意。”

說罷便扭動車鑰匙點火。賽車居然用車鑰匙點火，未免也太稀奇。可是升降機把它送到樓下的現(xiàn)實世界后，事情才真的變得稀奇古怪。

置身于群馬縣半農半工的景色中，這輛962雖然掛有號牌，身上還有轉向燈不停閃動，荒誕程度反而有增無減。

初次看著它開上馬路，氣勢果然磅礴，車身之寬足以左右填滿整條車道，與重型卡車并排停在交通燈前，曲線玲瓏的腰部卻僅及對方輪圈圈芯的高度。

更擅長熱吻富士賽道路肩的保時捷賽車，此刻居然在四線十字路口跟自殺式袖珍貨車打交道，大家想必以為962應付公路的功夫不堪入目，事實卻出乎意料，下盤面對燈芯絨一樣滿布坑紋的日本公路猶能兵來將擋消弭沖力。

可是放諸走走停停時徐時疾的交通中，962始終有點容易身體發(fā)燙傳來陣陣“異香”。不過考慮到它依靠空氣冷卻，又喜歡在Mulsanne直路維持320km/h以上的速度，也是情有可原的事。

這種時候，正適合加快步伐多吸幾口清風，碰巧前面暢通無阻，諸井先生當然毫不客氣一腳釘死油門。從油門洞開到渦輪增壓器發(fā)功，中間的空檔夠你默念多遍密西西比，念念有詞之際忽聞雷霆乍響，962頓時氣吞天下猛然加速，大部分時候更處于側滑狀態(tài)。不過諸井先生已非第一次炫耀這手功夫，所以這一滑非但沒有橫掃路旁擺賣發(fā)霉橘子的檔攤，反而讓諸井先生順勢升高一擋，以更凌厲的氣勢進一步沖刺。

在水稻田間看見勒芒賽車一樣的物體一掠而過，就連見慣大場面的人也很難相信自己雙眼。加上發(fā)動機以8000r/min熱烈唱和，世上大概只有電視游戲才會出現(xiàn)同一幕。可是說來奇怪，當?shù)厝司尤粚@一幕視若無睹。他們若非對日本層出不窮的怪事早已見怪不怪（只要晚上到東京秋葉原走一趟，自然知道在下絕無夸大），就是修養(yǎng)太好太有禮貌，否則焉能無動于衷？他們甚至懶得掏出手機拍照留念，就算抵達此行目的地，962在當?shù)厝藛咀鱧onbini的便利店門前也沒有造成哄動。

這些二十四小時便利店供應的商品和服務真可謂琳瑯滿目，從不知名的煮物、炸物、干制食品，到銀行服務和不三不四的漫畫，你想象得到的東西幾乎都可以在這種小店找得到，貨架上當然少不了鮮奶。

停泊勒芒賽車，你以為需要空中交通管制塔和手握乒乓球拍的賽道糾察從旁協(xié)助倒車嗎？諸井先生卻老實不客氣車頭一指停在空置車位上，然后好整以暇從座艙一滑而出，在機件滴答冷卻聲中駐足欣賞C組賽車的勾魂輪廓。

由于場面太匪夷所思，我不禁問他還想添置什么藏品。“我想要一輛F1賽車。”他答道，“我最刻骨銘心的體驗之一，是在這輛962上嘗到下壓力的真正滋味，所以好想知道F1賽車會是怎樣一回事。”

日本有一個潮流用語恰好概括我跟諸井先生共聚幾個小時的感覺——“otaku”，卸宅族。這個詞原本見于動漫界，通常用來形容那些極度沉迷次文化，而且對本身嗜好具備淵博知識的超級粉絲。諸井先生正是汽車卸宅族的實例，不但迷戀汽車，還想領略它們的所有妙處。

既有一份對汽車從不減退的熱情，又夢想擁有一輛F1賽車，眼下要做的事當然只有一件——發(fā)射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