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文學
何為知青文學?當代人普遍認為,知青文學是“文革”中“上山下鄉”的知青作家,對“文革”中知青的遭遇,以及“文革”后知青生活道路和思想情感的文學表達。
在新中國的歷史上,1953年是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的起始之年,也是中國知青文學的起點。不久后,文壇便出現了一批描寫回鄉知青建設新農村的文學作品,如馬烽的《韓梅梅》、鄧普的《軍隊的女兒》、金敬邁的《歐陽海之歌》、黃天明的《邊疆曉歌》、馮金堂的《紅姑娘》、柯藍的《洋土結合》等。
1973年前后,文壇出現了一些反應知青生活的中長篇小說,如,張抗抗的《分界線》、邢鳳藻與劉品青合著的《草原新牧民》、汪雷的《劍河浪》、王世美的《鐵旋風》等。這些小說從某個側面反映了當時知青生活的狀態,但受先天不足的影響,難免墮入俗套。與此同時,政治審查也是無處不在。這里舉一個例子,如今的中國作協副主席張抗抗,于1975年創作了長篇小說處女作《分界線》。
“文革”結束后,“歸來”的“右派”作家,滿懷熱情地批判“文革”、反思歷史,將歷史的傷痕展示于眾。以反思“文革”,批判“極左”路線為主題的傷痕文學成為新時代的文學主潮。劉心武的《班主任》揭露了“文革”對年青一代精神與心靈的傷害;盧新華的《傷痕》,反思了文革給青年一代心靈及家庭造成的悲劇。展示傷痕的同時,作家們不忘記與主流政治價值保持一致,將作品的主題歸到“赦免個人,擱置對歷史與人性的討論,團結一致向前看”上面。此后的傷痕文學從批判“文革”向構建新的歷史主體過渡,為“文革”后重新掌權的老干部探尋歷史的延續性與政治的合法性。
隨著知青作家的崛起,傷痕文學的主題也在發生著轉向。從叢維熙的“大墻文學”到張賢亮的《靈與肉》,傷痕已經變得太美,甚至看不見傷痕了。歷史的非理性與荒誕性,被這些“歸來”的既得利益者們,通過神圣的筆,慢慢抹去,實現了自身創作與主流意識形態的無縫對接?!坝遗伞弊骷业霓D向并不意味著對歷史的反思與批判的終結,將這部分反思繼續下去的是知識青年作家群體。很顯然,知青文學與反思“文革”的傷痕文學有著交叉重疊的地方。
作為知青作家,史鐵生的作品與當時的傷痕性質的知青文學大不相同。他的小說不再剖析知青一代的心靈創傷,也不再感嘆青春的失落,而是描寫鄉村生活和風土民情。他的名篇《我的遙遠的清平灣》,已經沒有了傷痕文學批判與反思的力度。此外,王安憶的《本次列車到終點》已經開始描寫知青返城后的失落感,以及面臨的生活與生存問題。這種失落感促使知青作家重新思考知青文學的主題。孔捷生的《南方的岸》把知青返城后的失落感變成了主動的理想主義。這預示著知青文學主題的轉向。
梁曉聲“北大荒文學”的出現,為知青文學的發展提供了另一種可能。在梁曉聲的影響下,20世紀80年代上半期的文學充滿昂揚向上的力量。將這種文學精神發揚較好的首先是張承志。他的小說《北方的河》所彰顯的英雄主義和理想主義與當時的時代精神相吻合。到80年代后期,大量知青作家的寫作開始嘗試非知青題材。隨著現代派文學的回歸,知青文學面臨著更為深刻的轉向問題。
到20世紀90年代,知青文學全面衰微。梁曉聲、張承志、史鐵生依然辛勤地耕耘在文學領域,其他的作家要么改變了寫作題材,要么轉換了職業。他們三人的創作成為知青文學的絕響。與之鮮明對比的是,這個時代出現了數倍于知青小說的知青回憶錄。知青回憶錄作為一種壓抑已久的民間聲音,是知青文學的另一種立場和姿態。這部分回憶錄多少有點直面歷史,進行自省和懺悔的精神,好歹彌補了一點早期知青小說的不足。
總的來看,知青文學是中國特殊時期政治話語的文學表達。知青文學自誕生之日起就與現實政治綁在一起,隨著政治進程的變化而變化。當新時期的主導價值觀念變成穩定的社會意識時,知青文學便失去了它固有的作用。知青文學有過輝煌年代,也是一代人的偉大精神財富。但是,它的時代局限性也是很明顯的,這也需要值得人們去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