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熳
(燕山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河北 秦皇島 066000)
赫哲族薩滿儀式“溫吉尼”的歷史變遷研究
徐 熳
(燕山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河北 秦皇島 066000)
作為我國六小民族之一,赫哲族人民在漫長的勞動與生活中凝結了無數智慧,其中薩滿儀式“溫吉尼”便是赫哲族人民在歷史演變過程中留下的豐富燦爛的民族文化。本文從赫哲族薩滿儀式“溫吉尼”的發展狀況、歷史演變以及演變影響因素三方面出發,對赫哲族“溫吉尼”的歷史淵源、文化價值、傳承現狀,在時間、性質和內容三方面的演變以及兩大影響因素進行了研究分析,并提出了一系列思考。
赫哲族;“溫吉尼”;民族文化;薩滿儀式
(一)“溫吉尼”的歷史淵源
赫哲族地處黑龍江、松花江和烏蘇里江二江平原,以漁獵生活為主,崇拜祖先、圖騰以及自然界的一切神靈,還與其他北方少數民族一樣信仰薩滿教,并在薩滿教文化的影響下誕生了“溫吉尼”。按照赫哲族傳統信仰,小孩一生下來就有“魂鳥”(赫哲族語言稱之為“哈念初坎”),一切疾病的發生都是由鬼怪攝走人的靈魂造成的。因此,他們篤信薩滿才能治療百病,有了病便找薩滿跳神。“溫吉尼”在赫哲族語里意為“跳鹿神”,又稱“跳太平神”,源自赫哲族早年具有宗教色彩的娛神及娛人的大型民間活動。其目的是為百姓消災祈福。赫哲族的薩滿功能大抵分為治病、祈福、占卜、求子、祭祀等幾種,“溫吉尼”是赫哲族薩滿儀式中最具代表性的一種,是以薩滿為中心的集體活動,也曾是唯一在室外進行的群體活動。凌純聲先生在《松花江下游的赫哲族》一書中記載道:“跳鹿神的意思,薩滿欲為他的家屬及合屯人民消災求福。舉行此隆重的儀式時,屯中人家醫病跳神中許愿得愈者及求子得子者,亦趁此還愿,乃覺倍形熱鬧”[1]。
(二)“溫吉尼”的文化價值
在漫長的歷史發展過程中,薩滿儀式“溫吉尼”中赫哲族人民的思維方式、價值取向、倫理觀念、心理狀態、理想人格以及審美情趣等綜合精神成果共同賦予了其以一定的文化價值。“溫吉尼”中弘揚了有關多神崇拜的傳說故事和民間故事,有對薩滿的歌頌,比如《送魂薩滿》《何山薩滿》等,也有展示圖騰崇拜和自然崇拜的,如鹿神、河神等,題材廣泛、由來已久,是展示赫哲族人民精神生活的重要窗口。除此之外,薩滿儀式“溫吉尼”中也對赫哲族人民的宗教信仰和禁忌觀念進行了描述,如舉辦“溫吉尼”以祈求薩滿保佑村鄰平安,表現了宗教文化價值在赫哲族民族文化中的重要地位。從文化層面來說,“溫吉尼”展現了鮮明的漁獵文化特色,彰顯了濃厚的倫理觀念與人情味,為赫哲族社會的良性和長遠發展提供了強有力的支持。
(三)“溫吉尼”的傳承現狀
在解放初期,民族工作者便開始致力于“溫吉尼”等相關民俗活動和文化的調查與收集整理,并將其歸納入重要的研究文獻中,如《赫哲語簡志》《赫哲族社會歷史調查》和《赫哲族簡史》等。在改革開放以后,民族政策的制定使得對于“溫吉尼”這類活動的保護和傳承逐漸提上了日程,赫哲族人民的文化自覺性和民族意識也得到了加強。在此期間,搶救赫哲族民間藝術調查組對赫哲族薩滿儀式“溫吉尼”通過錄音、錄像等方式進行大量一線資料的搜集,并著成了百余篇的研究論文和三十余部專著[2]。除此之外,赫哲族薩滿儀式“溫吉尼”作為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一種,在世界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及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中,都可以看到其受到保護和傳承的影子。
(一)“溫吉尼”儀式時間變遷
傳統赫哲族薩滿儀式“溫吉尼”一般選在三月三日或者九月九日舉行,選擇在春秋兩季的這個時間一部分是因為春秋兩季換季時疾病多發,且春秋兩季是莊稼播種和成熟的重要時期,赫哲族人民為了祈佑村鄰身體健康無災,祈求神靈保佑莊稼豐收進行跳鹿神儀式。傳統赫哲族薩滿儀式的具體舉行時間是由薩滿選擇的,薩滿在這個儀式中的地位非常高,不僅在儀式日期選定方面有著重要的決定權,而且還是儀式的主持者,在赫哲族人民心中,薩滿是他們與神靈溝通的靈媒,神靈會通過薩滿來通知村里要還愿的人一起跳鹿神。隨著社會的發展,“溫吉尼”的儀式時間也發生了一定的改變,在一段時間的沉寂之后,“溫吉尼”被搬到了烏日貢大會的舞臺上,舉行時間也演變成每年舊歷五月十五日。此時正逢松花江、黑龍江、烏蘇里江魚類繁殖期,為了保持水產品資源的生態平衡,三江停止捕撈,即歇網期,赫哲族人民得以從繁忙的娛樂生活中脫身,欣賞先民留下來的優秀文化遺產[3]。
(二)“溫吉尼”儀式性質變遷
隨著時代的發展和進步,“溫吉尼”的儀式性質也發生了一定的演變,不再是以傳統的薩滿宗教儀式活動來流傳給下一代,而是以民俗活動的形態存在于赫哲族烏日貢大會、赫哲族旅游節等重大活動中。傳統意義上的赫哲族薩滿儀式“溫吉尼”從根本性質上來說是一場以薩滿宗教文化為基礎,以神靈崇拜為本質來進行信仰和崇拜的宗教儀式,在這一儀式中,赫哲族人民作為“教徒”,遵循神靈傳達給薩滿的所謂指令,對神靈表述自己的愿望以及向神靈供奉祭祀等,與中國其他傳統宗教文化類似,這一儀式具有一定的神圣性和精神性。而在20世紀80年代之后,“溫吉尼”的性質逐漸演變成了赫哲族民俗文化活動的一種,通過跳鹿神來向人們展示赫哲族先民的漁獵生活,并通過赫哲族傳統民族舞蹈的形式來真實再現古今赫哲族人民的生活。與此同時,薩滿在“溫吉尼”中的作用逐漸被擯棄,這是“溫吉尼”儀式性質變遷的主要表現,剔除了具有宗教文化性質的薩滿,“溫吉尼”彰顯的是充滿民族特色的赫哲族文化而非薩滿宗教文化。
(三)“溫吉尼”儀式內容變遷
科學教育以及醫療技術水平的逐步提高,使得薩滿宗教信仰對人們的影響漸漸消失了,傳統的“溫吉尼”儀式在一段時間內曾幾度被人們遺忘,在內容上也發生了改變。傳統意義上的薩滿儀式“溫吉尼”主要功能是為了祈福消災,儀式內容及過程概括總結為十二步,按順序分別是:請神禱告、擊鼓助興、薩滿著裝、跳神整隊、沿路行進、入家進酒、神隊返回、繞房二周、獻牲還愿、喜慶歌舞、跳柳免災、敬神宴享。近些年來,“溫吉尼”被搬到烏日貢大會的舞臺上,通過赫哲族青年舞蹈演員的加工和整理,傳統“溫吉尼”得以改頭換面,重現人間。在調查第九屆“烏日貢”大會期間發現,祭江儀式結束后,眾人圍圣火所跳的舞蹈就被稱之為“溫吉尼”。“溫吉尼”不再由真正的薩滿引領,也不再有百姓跟隨,取而代之的是在赫哲族文藝方面成就較高的文化精英和若干年輕的舞蹈演員。舞蹈演員們身穿薩滿服飾,頭戴薩滿神帽,手中道具只保留了薩滿神鼓,已經沒有完整的神隊排序、全村游行、挨家敬神等儀式流程,整個儀式大約幾分鐘完成。由此可見“溫吉尼”已從一個盛大的全民薩滿宗教活動轉變為了文體大會上的一個舞蹈節目,其目的是為了娛樂百姓并作為民族符號向眾人展示[4]。
(一)社會經濟因素
早年由于生產力的落后,赫哲族人民的衣食之源主要是為了自食和自用,因此進行漁獵活動是為了生存,不存在經濟意義上的買賣關系,因此對于漁獵的收獲十分看重。而在當時無法控制漁獵收獲以及天氣等自然因素的強烈影響下,對于自然的崇拜以及神靈的信仰逐漸占據了赫哲族人民的精神世界,他們認為可以通過薩滿向神靈求助,以達到消災解難的效果。在這樣的社會大環境下,薩滿儀式“溫吉尼”應運而生,擔負著為赫哲族人民帶來希望的重要責任。隨著社會經濟的快速發展,赫哲族人民的生產生活得到了更多的拓展,經濟收入來源也越來越廣泛,不再需要通過薩滿儀式“溫吉尼”來向神靈祈求漁獵上的收獲。
(二)文化教育因素
文化教育因素也是造成赫哲族薩滿儀式“溫吉尼”發生變遷的重要原因之一,在一定程度上影響了赫哲族人民的價值觀、世界觀、倫理觀念以及精神世界等,最明顯的方面就在于破除了對薩滿宗教的一味崇拜。現代社會文化教育的普及,打破了薩滿宗教對赫哲族人民的精神統治,傳統意義上的薩滿儀式“溫吉尼”隨之便不再具有宗教性質,人們對于鹿神等一切自然神靈的認識也逐漸正常,雖然敬畏但不再盲目信仰,這為赫哲族青年舞蹈藝術家們將“溫吉尼”搬上烏日貢大會舞臺上奠定了基礎。文化教育因素對赫哲族薩滿意識“溫吉尼”歷史變遷的影響還表現在民族文化意識的覺醒上,通過文化教育,使得赫哲族人民意識到本民族的特色文化具有其他文化所不具備的特色,從而增強赫哲族人民的民族歸屬感和民族文化認同感,促進傳統意義上的薩滿儀式“溫吉尼”在現代社會中的再創作[5]。
赫哲族薩滿儀式“溫吉尼”的歷史變遷是社會發展的必然結果,是人類文明進步的體現,而當代“溫吉尼”的重現則是赫哲族人民民族文化意識覺醒的表現,是少數民族非物質文化遺產得到國人重視的結果。歷史是延續的,但文化卻是在不斷傳承與發展的,文化的載體和表達方式都在不斷變化,而不變的只有人們對文化的認識。赫哲族薩滿儀式“溫吉尼”作為赫哲族民族文化的載體,對弘揚赫哲族民族精神和傳統文化做出了巨大貢獻,同時也促進了中華民族文化的繁榮和昌盛。
[1]譚杰.赫哲族的節慶習俗文化及其在現代社會中的價值[J].佳木斯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17(2):149-151.
[2]梁世君,賀春林.漁獵文化視角下赫哲族體育和舞蹈的審美價值及當代傳承[J].武術研究,2016(3)113-115.
[3]譚杰,竇文秀,田麗華,景冬影.赫哲族傳統習俗文化的保護與傳承[J].佳木斯大學社會科學學報,2015(3):174-176.
[4]烏力汗.赫哲族民間故事研究[D].中央民族大學,2015.
[5]孫中馗.漫談赫哲族“烏日貢”節[J].戲劇之家(上半月),2014(5):269.
J607
A
徐熳(1977-),女,黑龍江人,中央民族大學少數民族藝術專業碩士,燕山大學藝術與設計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音樂舞蹈學。
2015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青年基金項目:跨界民族音樂文化的交流與認同—以中國赫哲族和俄羅斯那乃族民間音樂為例(項目編號:15YJC7601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