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號召形成的歷史考察

王 剛

·史實考證·

對“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號召形成的歷史考察

王 剛

抗日戰爭中期，由于日本侵略軍的瘋狂進攻和“掃蕩”，國民黨頑固派的軍事包圍和經濟封鎖，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抗日民主根據地的財政經濟發生了極為嚴重的困難。為了戰勝困難，堅持抗戰，毛澤東發出“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號召。中共中央也提出了“發展經濟，保障供給”的方針，號召解放區軍民自力更生，克服困難，開展大生產運動。正是在“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號召之下，各抗日根據地的廣大軍民努力發展生產，實現了自給自足，為抗日戰爭的勝利奠定了堅實的物質基礎。

作為深入人心的號召，“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形成可分為兩個階段。

首先，“自己動手”的提出。1939年2月2日，在延安黨政軍生產動員大會上，毛澤東指出：“要繼續抗戰，就需要動員全中國的人力物力。要發動人力，就要實行民權主義；要動員物力，就要實行民生主義。今天的生產動員大會，也就是實行民生主義的大會。陜甘寧邊區有二百萬居民，還有四萬脫離生產的工作人員，要解決這二百零四萬人的穿衣吃飯問題，就要進行生產運動?！?《毛澤東年譜(1893—1949)》中卷，中央文獻出版社，2013年，第110頁。在1942年12月所作的《經濟問題與財政問題》報告中，毛澤東也明確提到自己在1939年生產動員大會上提出了“自己動手”的號召*《建黨以來重要文獻選編(1921—1949)》第19冊，中央文獻出版社， 2011年，第623頁。。參加過1939年延安生產動員大會的一些人，以親身經歷證明了毛澤東在這次大會上就提出了“自己動手”的號召。例如，作為延安抗日軍政大學二大隊政治指導員的曹慕堯，后來回憶了當時毛澤東的講話：“你們既不想解散回家，又不想坐著等死，那就只剩下第三條路了，叫做自力更生，自己動手，全邊區各行各業一齊行動起來，參加農業生產……只有這樣，才能打倒日本帝國主義。”*曹慕堯：《一次生動活潑的動員報告》，沈陽軍區后勤部黨史資料征集辦公室編：《革命回憶錄選輯》第1輯，1982年，第116—117頁。另外，其他黨史著作如中共中央黨史研究室著的《中國共產黨歷史》*《中國共產黨歷史》第1卷下冊，中共黨史出版社，2002年，第597頁。、中共中央黨校黨史教研室編的《中國共產黨史稿》*《中國共產黨史稿》第3冊，人民出版社，1983年，第160頁。等均沿用上述說法。

其次，“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提出。金沖及主編的《毛澤東傳》認為：“一九四○年秋，情況發生了變化。這時，國民黨停發八路軍軍餉，并對抗日根據地實行經濟封鎖，邊區的外援全部斷絕。與此同時，邊區內遭受了嚴重的旱、病、水、雹、風五大災害的侵襲，災情幾乎波及每一個縣。陜甘寧邊區是一個地廣人稀的地區，只有一百四十萬老百姓，土地也比較貧瘠，要保證供給軍隊和機關學校人員的衣食需要是有困難的。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毛澤東響亮地發出了‘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號召。”*《毛澤東傳(1893—1949)》，中央文獻出版社，2004年，第633頁。文中還引用了蕭勁光的回憶：“靠我們自己的兩只手，自力更生，發展生產，大家共同克服困難?！?《蕭勁光回憶錄》，當代中國出版社，2013年，第138頁。由此可見，“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說法已經基本成形，離點題只差一步之遙。

那么毛澤東到底是在什么時候具體提出“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呢？根據現有史料，筆者認為其正式提出的時間應該在1941年至1943年之間。實際上，從1941年起，為了宣傳359旅在南泥灣艱苦奮斗的精神，八路軍總政治部電影團開始拍攝電影紀錄片《生產與戰斗結合起來》，后改名為《南泥灣》。在影片拍攝結束后，攝制組認為大生產運動是在毛澤東的號召下開展的。因此，他們希望這部紀錄片中出現毛澤東的鏡頭。毛澤東同意了攝制組的要求。當天，毛澤東為紀錄片寫下“自己動手、豐衣足食”八個大字?！赌夏酁场酚?943年2月4日公映后，在廣大黨員干部和群眾中引起極大的轟動，“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號召也隨著影片廣為流傳。*倪震：《背著攝影機走向延安：吳印咸傳》，中國電影出版社，2008年，第89—90頁。

另一個例證是，倪震在《背著攝影機走向延安：吳印咸傳》一書中的照片表明拍攝時間是1942年。此后在不同場合，毛澤東再次題寫或談到這個號召。1943年春，他揮筆為陜甘寧邊區工農業生產成績展覽會寫下“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題詞*《中國共產黨歷史大事記》，中共黨史出版社，2006年，第103—104頁。。此后，“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號召開始日益深入人心，成為根據地軍民攻堅克難、堅持抗戰的動力。

需要進一步指出的是，“自己動手，豐衣足食”的號召雖然是毛澤東為了應對抗日根據地十分嚴峻的困難而提出的，但是其獨立自主、自力更生的思想由來已久，并在黨內產生重要影響。關于獨立自主的思想，早在大革命時期，毛澤東在《中國社會各階級的分析》《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等文章中已蘊含著獨立自主進行反帝反封建的思想。大革命失敗后，在與黨內存在的把馬列主義教條化的傾向作斗爭的過程中，毛澤東逐步形成了獨立自主的思想。他在黨的洛川會議上首次明確提出獨立自主的方針原則。其后，毛澤東又在《實踐論》《矛盾論》《上海太原失陷以后抗日戰爭的形勢和任務》和《統一戰線中的獨立自主問題》等著作中，進一步闡明了獨立自主的內容、目的、意義和實質，使獨立自主的理論更加系統化。

在整個抗戰期間，毛澤東多次提到自力更生、自己動手。在1939年1月的陜甘寧邊區農展會開幕典禮上，毛澤東作了主題發言，號召邊區軍民“一面戰斗，一面生產，一定能夠戰勝敵人”*劉毅：《邊區農展會印象記》，《新中華報》1939年2月7日。。1939年9月16日，在同中央社、掃蕩報、新民報三位報社的記者的談話中，毛澤東指出：“中國抗戰主要地依靠自力更生。如果過去也講自力更生，那末，在新的國際環境下，自力更生就更加重要?！?《毛澤東選集》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1年，第588頁。在1940年12月25日的《論策略》一文中，毛澤東指出：“我們的根本方針和國民黨相反，是在堅持獨立戰爭和自力更生的原則下盡可能地利用外援，而不是如同國民黨那樣放棄獨立戰爭和自力更生去依賴外援，或投靠任何帝國主義的集團?！?《毛澤東選集》第2卷，第765頁。1943年10月，毛澤東到南泥灣視察八路軍359旅屯墾和生產情況時，鼓勵戰士們說：敵人封鎖我們，我們的回答就是自己動手，用我們的雙手做到生產自給，豐衣足食。直到1945年4月9日，毛澤東在給鄭位三、李先念、陳少敏的電報中，仍然強調：“今年應該是你們展開大生產運動的一年，萬勿錯過春耕時機，望在財政會上切實討論，口號是‘自己動手，克服困難’?！?《毛澤東年譜(1893—1949)》中卷，第477、591頁?？梢?，毛澤東的獨立自主、自力更生的思想貫穿整個抗日戰爭時期，并在黨內產生共鳴，成為中國共產黨經濟發展的指導方針。

歷史的真實離不開對宏觀的把握和對細節的考究。對歷史細節的考察有利于再現歷史原貌。對于“自己動手，豐衣足食”號召的歷史考察，雖然題目較小，但是對于黨史研究仍具有一定的參考價值。

(本文作者 中央黨史研究室科研管理部助理研究員、南開大學歷史學院博士研究生 北京 100080)

(責任編輯 高遠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