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婚姻就像沒結婚

文◎她姐 攝影◎呂芳宇

好婚姻就像沒結婚

文◎她姐 攝影◎呂芳宇

說來好笑，小敏和老公第一次吵到不可開交，竟然是因為睡覺。這樣一個春色無限的詞語，該藏著耳鬢廝磨和溫柔繾綣，讓人想到纏纏綿綿的鴛鴦被與并蒂蓮。可那一天深夜，睡覺這個事兒卻點燃了夫妻間的第一場戰爭。

事情起源于大牛的晚歸，傍晚時老同學來訪，臨時呼朋喚友搞起了聚會。多年情誼經酒精一發酵，話便越說越多，真情和熱忱都有點滔滔不絕的樣子。等大牛從懷舊中回過神來，手機上的時間已經顯示著凌晨一點，他暗道一聲不好，再一看通話記錄，幾十個未接電話赫然在列——都是小敏打來的。

一路想象著老婆的光景，帶著忐忑和一點小確幸匆忙趕回家，沒等開口說話，卻見小敏散著頭發光著腳，怒氣沖沖地站在客廳里。大牛急忙道歉，可小敏已經不管不顧地鬧起來，聲音提高了八度，責罵聲不大，卻把夜晚的安寧一把扯碎了。

大牛頭痛欲裂，原有的一點歉意也被惱怒抵消，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地嗆起來。唇槍舌戰到精疲力盡，最后小敏流著淚告訴丈夫：“你不在，我睡不著。我只是想你了……”

大牛哭笑不得，只得憐愛地把嬌小的妻子摟進懷里。可那一夜的睡眠被徹底毀了，前半夜大吼大叫地揭發著對方的不堪，后半夜卻喃喃傾訴著彼此的愛意，激烈的情緒轉換把所有的倦意都強壓下去，積攢成一種無以名狀的勞累。

可怕的是，事情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無數次。果不其然，小敏無數次在大牛加班應酬的夜晚撒潑哭鬧，她獨自躺在大床上輾轉反側，電話一個接一個地打過去，涕淚交加地催老公早些回家。一次，一個重要客戶被這不依不饒的奪命連環call惹怒，志在必得的大單泡了湯，大牛的壓抑和委屈有些遏制不住。

可小敏委屈萬分：我只是想跟你一起睡，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結婚難道不是為了永不分離？這原本也是欲說還休的郎情妾意，但古詩里說的“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只是情到濃時的感慨之語，美則美矣，卻不能作為兩性關系的基本參照物。

相愛之初，我們都渴望日日相對夜夜相擁，把對方掰碎揉勻，細細密密地鑲嵌進身體和生命。然而時間一久，你就會發現，任何一方的過度依賴都會變成一條無形的繩索，把整個婚姻都勒得喘不過氣來。

持久健康的婚姻，源于個體的相互吸引，以平等、獨立為最基本要素。我們相識、相愛、享受，在身體與心靈無限度靠近時，還應保留著恰當的空間與距離。曾經有人問：結婚后，兩個人在一起最重要的是什么？最妙的回答是：就當這婚還沒結！一方面，不以婚姻為束縛，繼續海闊天空追尋夢想的戰斗力；另一方面，不以婚姻為依賴，保持住獨自存活的單身力。

無法獨自入眠的人，內心往往不夠強大，糾結、脆弱與依賴都容易在黑夜里泛濫成災。事實上，一個人睡覺，只是“單身力”中最基礎簡單的指標。首先要一個人敢睡覺，不必把家用電器都打開壯膽兒；其次是一個人能睡著，不會夜半更深發孤枕難眠的朋友圈；最后還得一個人睡得香，不用輾轉反側后噩夢連連一夜勞累。不是說除了智商和情商外，還有睡商嗎？

亦舒在《我的前半生》里，塑造了一個以丈夫和家庭為圓心的全職太太羅子君。忽然有一天，丈夫提出離婚，并坦言自己另結新歡，然后迅速搬離妻子苦心經營十幾年的家。

那一夜，羅子君獨自擁著被子，眼睜睜坐到了東方微明，她有一段內心獨白：“我根本沒有獨個兒睡過一張床，兒時與母親擠著睡，子群出生便與子群睡，嫁到他家名正言順與丈夫睡。”每日里睡覺都成了問題，生活又如何好呢？

可丈夫鐵了心要離開，她只得搬出大宅，買了一間小公寓、置了一張單人床、找了一份普通工作，開始了朝九晚五自力更生的日子。

一個慘遭拋棄的女人，原以為所有的漫漫長夜都將孤枕難眠，可一天的疲勞工作把她的孤獨跟沮喪全部驅除干凈，她倒頭就睡，醒來又馬不停蹄去戰斗，根本沒有時間傷春悲秋。

慢慢地，她開始適應一個人的夜晚，甚至學會享受獨處。她的工作也有了起色，在豐衣足食之外，尚有結余去發展愛好、完善自我，整個人都光彩奪目起來。她的孩子也由衷地夸贊：“媽媽你越來越美麗！”

愛情再一次來敲門，她欣然接受，卻再也不患得患失害怕失去，更不是那個離開丈夫就無法安睡的女人。因為她有足夠的資本，能獨自面對黑夜，能獨自面對生活，婚姻再也不是人生的寄托與救贖。但開啟明媚下半生的，并不是一場痛徹心扉的離婚，而是失去后的自我意識覺醒，以及幡然醒悟之后的努力奮進。

小時候，我對婚姻有一個非常簡單直接的理解：一起吃飯、一起睡覺、一起工作。我曾固執地堅持，睡在一起才能叫夫妻。畢竟我們衣食住行共享、喜怒哀樂相連，床笫之間的歡樂，是巫山云雨的激烈、是相擁而眠的溫柔，也是夫妻感情的保障。

可是，劉若英用一句“我敢在你懷里孤獨”顛覆了我對親密關系的理解。那時她已覓得良人，幸福地嫁作人妻，可當描述婚姻生活時，頻繁用到的詞匯卻是“獨處”、“自由”、“空間”。更讓人吃驚的是，她和先生的家里，有兩個臥室、兩個書房，供兩個人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互不干擾破壞。即使一起出門，也能夠向左走向右走，去不同的影院看不同的電影。

也許有人要質疑，這樣的相處方式會削弱夫妻感情，給矛盾和疏離可趁之機。但事實上，獨立與呵護從來都不沖突。真正成熟理智的人，都懂得在婚姻中把各自安放妥當，給對方自由和空間。就像劉若英在歌里唱的：你不是打發寂寞的節目，你是我的禮物，我也舍不得做你包袱……

你得先做好自己，才能去做他的另一半。女人的獨立自主，體現在物質財富的創造中，也體現在面對孤獨的姿態里。前者叫經濟獨立，后者叫精神獨立。婚是要結的，婚姻里的規則要遵守，但是在精神上，要有未婚的勇氣和擔當，敢獨立敢孤獨敢獨處，敢一個人睡覺。好的婚姻就像沒結婚一樣：不黏稠不分離；有溫度而不燙手。

編輯/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