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國小額訴訟程序的法律問題研究

劉東奧

中國政法大學，北京 1000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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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國小額訴訟程序的法律問題研究

劉東奧

中國政法大學，北京 100088

本文采用歸納總結，分析對比的研究方法，介紹小額訴訟的起源由來和其概念特征等基本理論，對小額訴訟程序和與之相近的簡易程序進行比較，從而直觀感受小額訴訟程序的優勢，并對世界各國和各地區的小額訴訟程序立法進行系統分析，并且通過回顧我國試行小額訴訟程序以來的司法實踐，從而總結經驗和教訓，利用其他國家和地區的先進的立法、司法模式來完善我國小額訴訟程序方面的不足指出，以促進小額訴訟程序更好的發揮其作用的目的。為了系統的介紹小額訴訟程序，本文第一部分闡述其設立背景和理論基礎，并與簡易程序進行比較，第二部分介紹我國小額訴訟程序的立法現狀以及具體規定，第三部分對代表性國家和地區的小額訴訟程序進行介紹，并分析其中值得我國借鑒和吸收內容，第四部分探討我國立法與司法實踐中存在的的問題，并提出對我國小額訴訟程序發展完善的建議。

小額訴訟程序；對比分析；借鑒；發展完善

一、小額訴訟程序概述

(一)小額訴訟程序的概念

所謂小額訴訟，是指基層法院極其派出法庭審理的事實清楚、權利義務關系明確、爭議不大的民事案件，標的額為各省上年度就業人員年均工資30%以下的，實行一審終審的訴訟程序。

(二)小額訴訟程序的本質特征

1.小額訴訟程序適用范圍的特定性

小額訴訟程序在適用范圍上具有特定性，各國在立法中一般都對小額訴訟的標的額作了相關規定，且小額訴訟一般適用于債權債務糾紛、勞務糾紛、鄰里糾紛。我國民事訴訟法訴法解釋規定了適用小額訴訟程序的案件類型，例如買賣合同等合同糾紛、贍養費糾紛、交通事故損害賠償的糾紛和勞務合同糾紛等。

2.案情簡單，爭議標的額小

縱觀世界各國，適用小額訴訟程序的案件爭議的標的金額都較小，且案情簡單明了，當事人之間的身份關系不復雜，也不存在較大的責任承擔爭議。正因為其具有此種特點，才為適用簡單的訴訟程序提供了條件。

3.程序的簡便、快捷性

小額訴訟相對于普通訴訟程序而言，具有明顯的簡便、快捷性。比如在起訴時既可以采用口頭的方式，也可以采用書面或填寫表格的形式；在法庭審理的過程中，法官享有更多的自由裁量權，可以不必拘泥于傳統的證據制度，法官的自由新證被運用的更為廣泛；在庭審程序的進行過程中，不嚴格要求陪審團和律師參與；當事人及法院對開庭時間有較強的自主性，在各方選擇的情況下，可以在晚間及周末進行；依據當事人的請求，判決書可以注明判決結果而不列明裁判的事實依據和理由。

4.上訴的嚴格限制性

小額訴訟程序以高效解決糾紛、節約司法資源著稱，基本上一審終審，各國為了保障小額訴訟程序結果的高效性、確定性，對其提起上訴的條件作了嚴格的限定。對小額訴訟程序作一審終審的規定，有利于充分利用有限的司法資源，緩解司法實踐中法院面臨的愈發沉重的受案壓力，實現當事人的訴訟權利，高效解決雙方間的糾紛，維護法律和司法的權威。

5.訴訟過程注重調解

適用小額訴訟程序的案件普遍標的額不高且案情較為簡單，當事人之間的人身關系、財產關系清晰明了。司法實踐中，為了促進案件早日得到解決，實現當事人的合法權益，維護社會關系的穩定，法院通常傾向于采用調解或促進當事人和解的方式，解決雙方之間的爭議，促進案結事了，維護司法的權威。

小額訴訟程序中采用調解的方式結案，一方面可以較為高效的解決爭議，緩解法院受理大量案件的壓力，另一方面可以減輕案件當事人的訴累。在案件起訴前、法庭審理過程中、作出裁判前等訴訟階段，都可以進行調解。

二、代表性國家和地區的小額訴訟程序

(一)美國小額訴訟程序

1.管轄法院方面

美國的法院系統由兩部分構成，即聯邦法院、州法院。小額訴訟法庭并不設立在聯邦法院，而是在各個地方級別較低的一審法院，如治安法院等，其接受各州的法律約束，處于地方級別的司法系統內。在美國，地方基層級別的法院分為兩種，一種是僅擁有一般的司法管轄權的法院，另一種則是享有較窄的司法管轄權的法院，小額法庭在這兩種法院內都可以設置和適用。各個地方的法院一般根據案件的性質及數量設置小額速裁法庭，有的還設立專門的小額法庭進行審理，還有的并不設立獨立的小額速裁法庭，而是將其與普通民事案件的法庭合并，由特定的法官進行審理。

2.受案類型方面

美國各個州的經濟發展水平不盡相同，其對本州的小額訴訟程序的具體規定也有所不同，主要體現在受理的訴訟案件類型和案件標的額上。對于受理的案件類型而言，主要是涉及小額的金錢糾紛，如案情清楚的侵權糾紛、買賣合同糾紛等，而某些類型的案件則不在其受理范圍之內，如涉及身份關系的撫養、收養、離婚案件，和不動產糾紛等。對于案件標的額而言，美國不同州的數額雖有不同，但整體而言在基本都在1000至15000美元之間。

3.救濟途徑上

對當事人的上訴權方面，大體上有如下幾類規定：若當事人有權選擇適用小額訴訟程序或者普通程序，則一般而言不允許上訴；若本案原告享有程序選擇權，則法院允許被告上訴；也有些州既賦予雙方當事人對于程序的選擇權，又允許其上訴。盡管在當事人享有的上訴權方面，各個州的規定各不相同，但是從整體上看，各個州普遍認為，只有在法院作出判決所依據的法律出現錯誤的情況下，當事人才可以提出上訴，案件事實不清等不能作為上訴的理由。

(二)我國臺灣地區小額訴訟程序

1.適用范圍上

根據我國臺灣地區《民事訴訟法》的規定，涉及金錢給付或者是其他的代替物、有價證券等訴訟案件，標的額在新臺幣十萬元以下的，可以適用小額訴訟程序。法院在審理過程中，如果發現使用此程序不適宜，可以依職權作出裁定，改為適用簡易程序，仍由原審法官進行審理，且雙方當事人無權提出異議。若受理的案件標的額為新臺幣五十萬元以下的，雙方當事人可以合意選擇適用，并提交書面的申請。此外，禁止當事人為了規避法律對案件標的額的限制而將案件拆分為多個部分提起訴訟，造成司法資源的浪費，但是當事人自愿放棄其部分訴訟請求的除外。

2.程序設計上

一是臺灣地區司法院制作了統一的表格，當事人在起訴時填寫即可，也可以通過口頭起訴的方式。這樣對于法院而言可以有效提高訴訟效率，也符合小額訴訟程序便利當事人的初衷。

二是法院開庭時間靈活。經當事人申請，法院同意后，既可以在工作日開庭審理，也可以在晚間、周末開庭。充分體現了小額訴訟程序人性化的特點。

3.救濟程序上

根據我國臺灣地區小額訴訟程序的相關規定，原則上一審終審，但是法院作出的判決違反法律法規的規定時，雙方當事人可以提出上訴。其二審程序不再審查案件事實，只對適用的法律進行審理。此外，在上訴案件的審理過程中，不再允許當事人提出反訴或者增加、變更訴訟請求，且二審結果即為最終裁決。此規定滿足了訴訟費用相當性的原理，也有利于提高訴訟效率，節省訴訟時間。

三、我國小額訴訟程序存在的問題及完善

(一)我國小額訴訟程序存在的問題

1.立法過于簡單，未規定具體程序

我國2012年修訂的民事訴訟法對小額訴訟程序的規定很簡單，可操作性較低。2015年出臺了相應的司法解釋，對其作了相應的補充。但小額訴訟程序作為一種區別于簡易程序、普通程序的獨立的訴訟程序，在立法上尚存在許多不足之處。在具體程序的司法實踐中，會出現無法可依的困境。難以發揮其降低訴訟成本，高效維護當事人合法權益的作用。

2.絕對的一審終審剝奪了當事人的上訴權

小額訴訟程序實行一審終審，當事人無權提出上訴。雖然適用小額訴訟程序的案件普遍較為簡單，但也不能完全避免錯案的發生。絕對的一審終審致使錯案當事人失去救濟機會。一方面，長此以往，民眾在選擇小額訴訟程序維護自身合法權益時會心懷疑慮，甚至放棄適用，使這一制度被架空乃至成為一紙空文。另一方面，部分當事人在面對不公正的審判結果，又缺乏救濟途徑時，不斷采取上訪等途徑維護權益，造成社會秩序的混亂。

3.程序適用選擇權的賦予不明確

我國現行的民事訴訟法對于小額訴訟程序適用的選擇權未作出規定，沒有明確賦予當事人此項權利，導致司法實踐中大量案件由法院強制適用。這種情況雖然增加了小額訴訟程序的適用機會，有利于法院案件分流和有效節約訴訟資源，但沒有充分考慮當事人的意思自治，使得程序的適用并沒有符合當事人自身的自由意志，違背了小額訴訟程序高效實現當事人合法權益的初衷，這顯然是有待改進的。

4.判決執行效率低下

小額訴訟程序雖然審判快、時間短，有效的節約了司法資源，但是其在執行方面不盡如人意。司法實踐中，由于訴訟案件當事人的拖延或其他一些原因，適用小額訴訟程序審理得出的判決有時甚至比適用簡易程序、普通程序更難得到有效執行。對于如何解決現實中出現的這一問題，我國現行的民事訴訟法及司法解釋沒有做出具體的規定。

(二)對我國小額訴訟程序的完善

1.對案件標的額加以明確

按照我國民事訴訟法的規定，案件標的額為各省、自治區、直轄市上就業人員年平均工資百分之三十以下的，實行一審終審。此規定考慮到了我國各個省份經濟發展情況和水平存在差異的現狀，但對于使用小額訴訟程序進行審理的案件的標的額沒有作出金額規定，筆者認為，這種劃分案件的方法，雖有自身的合理性，但仍有待改進。

世界上其他國家在適用小額訴訟程序這一制度時，基本上都對其受理案件的標的額作出了較為明確的規定。舉例而言，英國規定使用小額訴訟程序的案件要求標的額不得超過5000英鎊，我國臺灣地區規定不得超過新臺幣十萬元，日本劃定的上限則為三十萬日元。

近年來，我國經濟迅猛發展，各個地區間的經濟發展差距逐漸拉大，各個省份內不同城市間也存在較大差距。司法實踐中，一萬元的訴訟標的在大中型城市不屬數額較大的，但在而在同一省份的偏遠農村地區，則可能是一年的積蓄。

所以，筆者建議，可以以不同城市的經濟發展水平來作為我國小額訴訟序標的額劃分的標準，即劃分為一、二、三線城市，處于同意階梯內的城市的訴訟標的數額應當相同。

2.簡化庭審程序

小額訴訟程序意在提高訴訟效率，降低訴訟成本，目前的庭審程序仍較為繁瑣，應得到適當簡化。

在庭前通知階段，可以采用靈活的方式進行送達，不僅僅局限于采用書面的形式，可以更多的采用電話通知、捎口信等方式，更加體現其人性化的制度設計。

在開庭審理過程中，不需要嚴格遵循普通程序中規定的法庭調查、雙方辯論、總結陳述等流程，而是賦予法官較大的自由裁量權，由其按照案件的實際情況掌握審理節奏。此舉對于法官的要求較高，需要其具備較為豐富的法庭審理經驗，根據當審的實際情況適時調整庭審順序。

在庭審的地點方面，可以不僅采用法院正規的法庭，也可以在雙方當事人申請、法院同意的基礎上，與其他方便訴訟的場所進行。庭審時間上也可以加以變通，除了正常的工作日以外，還可以參照國外的做法，在晚間或周末進行。

在法庭調查證據方面，可以不嚴格適用我國司法實踐中廣泛參照的證據規則，而給法官較大的自由，如變通詢問方式、改變詢問順序等。

總之，小額訴訟程序應當讓案件的庭審更加方便、簡介，以糾紛的高效處理和當事人權益的有效維護為核心，而不過分拘泥于程序問題。

3.賦予當事人程序適用的排除權

2015年民事訴訟法司法解釋規定，雙方或一方當事人如果對適用小額訴訟程序審理案件存在異議，應當在開庭審理前向法院提出。法院經過調查，認為異議成立的，則適用簡易程序的其他規定進行審理；認為異議不成立的，則通知當事人，并記入筆錄。此規定賦予了當事人異議權，并不意味著當事人享有了程序適用的排除權。

小額訴訟程序的設立，旨在提高訴訟效率，節省訴訟資源，有效的維護當事人的訴訟權益，實現其訴訟請求。而我國現行法律的規定對其的適用體現了法院的強制性，往往依職權選擇適用。此舉一方面使某些標的額雖小但情節復雜的案件無法得到充分的調查和審理，造成不公正的審判結果，另一方面忽視了當事人對案件的自主權利，未對其程序選擇權給予足夠的尊重。按照我國現行法律的規定，適用小額訴訟程序的案件一審終審，不得上訴，一定意義上造成了對當事人訴訟權益的侵害。

所以，筆者認為，基于小額訴訟程序的制度設計，當法院對符合條件的簡單案件強制適用小額訴訟程序時，應當賦予當事人對適用此程序的排除權，從而體現制度的人性化和多元的訴訟價值。

4.完善小額訴訟程序的救濟方式

縱觀世界各個國家的司法制度，對小額訴訟程序的救濟方式主要有以下三種：其一為動議制度，此制度主要由英美國家適用，即在滿足一定的條件時(一般為原告在具備合理的理由時不出席法庭，而且法院所作的判決對其造成了不利的影響)，當事人可以向小額法庭提出動議的申請，從而將原判決撤銷，并對雙方的爭議事項進行重新審理。其二為特殊上訴制度，這種上訴制度與普通的上訴存在較大差別，只有出現原審判決嚴重違反法律規定的程序，或裁判結果在法律適用上出現錯誤時，才可以向上級提出上訴。其三為裁判異議制度，也被稱為復議制度，此制度具有很強的實用性，因而被很多國家采用。舉例而言，日本在小額訴訟程序中規定，判決書或裁判書到達當事人之后的兩年內，當事人若是有異議，可以向作出判決的法庭提出書面申請，法院收到申請后，經過仔細審查，如果認為當事人的異議合法，則會將訴訟程序進行恢復，直至法庭辯論終結前的狀態，按照普通程序對案件進行繼續審理。

按照我國現行立法的規定，按照小額訴訟程序審理的案件不得上訴，若對法院的判決結果不服，只能以向法院提出再審的方式尋求救濟。然而，提起再審的門檻較高，條件較為嚴苛，一般案件想啟動再審程序具有一定難度。所以，筆者認為，我國小額訴訟程序的救濟方式可采用“有限的上訴制度”，即只有在當事人有證據證明原審法官具有貪污受賄、枉法裁決等情況，或原判決的法律適用具有重大錯誤的情況下，才可以向上級人民法院提出上訴。事實認定的錯誤不得作為適用小額訴訟程序的案件提出上訴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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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95-4379-(2017)16-0025-03

劉東奧(1993-)，女，漢族，河北廊坊人，中國政法大學，碩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