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景
走進館陶,與你千年一遇
◎小景
1
西漢初,至今。一直走,走向館陶。
從史書走出來,從戰爭的硝煙走出來,我懷揣一輪明月之心,進入館陶,如同撩開朦朧的霧靄,走進一枚露珠的晶瑩。
昔日,遼、宋對壘廝殺的戰場,經過千年滄桑,已經安靜成尋常巷陌。放眼望去,春光落在田野,村莊這般從容。
2
穆桂英和蕭綽不會了解小麥灌漿的喜悅,更不會知道千年后的館陶歸屬。黑小麥已經占領了古戰場,它們頭頂藍天,腳踩大地,像農民一樣緊緊擁抱著這片土地。
回眸遠眺,仍不免憂傷。這里歷經數次戰爭,而今那些刀槍下的魂魄正借助陽光的力量,透過小麥的根須在田野站成龐大的軍隊,隨風呼號。
這片土地無比寬厚,收藏了侵略者的野蠻,也收藏了誓死捍衛家園的壯烈。
村莊已不再是村莊,村莊已經成為豐碑。鋤頭無法觸及史書里的滾滾塵煙,黑小麥就是后人寫在大地上的碑文,每一株都擁有一顆不朽的靈魂。
3
館陶的黑陶,走出泥土,再走出大火,攜帶黃河的恩賜行走千年,上襲仰韶,下啟殷商、左挽彩陶、右攜青銅,以如漆、如鏡、如紙、如瓷之姿,走進世人的眼睛。
只有走進館陶,才能千年一遇。因為靈犀相握,彼此心弦相扣,才能聽懂鳴玉之聲,才能透過典雅考究的外表,觸摸到最初的樸素。
至此,私藏的密碼已經被塵世的摯愛所破譯,它收起頑劣之心,不再以粗礪示人。身披玄衣的黑陶在自己的身體上鏤空、浮雕、線刻、影雕、彩繪、漆畫、鑲嵌,每一道工序都是一個得以兌現的承諾——
愛,就要最好。
4
館陶的糧食,是懂得持家的淳樸村婦,也是走出畫譜屬于詩經的村婦。
小麥、玉米、稻谷、棉花、花生……是喝衛運河乳汁長大的一群年輕女子,她們擁有成熟曼妙的身姿,干凈醇厚的靈魂。她們在陽光的引導下,褪去羞澀的外衣,解放所有禁錮,把自己站成世間最具風情的圖騰。
在館陶,每一粒打開自己的糧食,都有一片遼闊的山河。她們用自己的身體,把文人筆下的虛幻養育成最質樸的人間。
5
在館陶,不聽四股弦,就不懂館陶的委婉和幽默。
你聽,悠長的唱腔里不再亂彈鴛鴦譜,也不是端著架子的京劇,更不是遠游至此的河北梆子。如果你想知道那些口耳相傳的故事是怎樣唱出了新的枝葉,一定要聽一聽館陶的四股弦。
南柳子腔里住著四根弦,即使不鋤草,不澆地,也要聽花鼓戲。
戲里有一個你,就有一個人間。
6
離開西漢,駕馭一葉小舟,渡一條河,也渡自己。
每一條河都是虔誠的旅者,擁有自己的遠方,衛運河也有自己的流向。
在河邊,可以不仰望明月,卻不可以不悼念那些逝去的時光。
經過千年修煉,如果說衛運河已經成為具有冀南風情的女子,那么館陶就是孔武有力的勇士,硬朗而不乏柔情。而我,是那個多情的人,千年跋涉,只愿來此一遇。
小景,中國詩歌學會會員,吉林省作家協會會員。《關東詩人》編輯。作品主要發表《詩選刊》《散文詩》《海燕》。個人詩集《一開始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