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萱
(東南大學—藝術學院,江蘇 南京 210000)
淺析山林派之琴之宗旨與道教虛靜之思想的關聯
王 萱
(東南大學—藝術學院,江蘇 南京 210000)
本文主要先簡要分析了山林派之琴的特點,而后分析道教的核心思想,與山林派所秉承的琴道有很多相似之處,山林派的古琴音樂很大程度上受到儒家的“中正平和”以及道家的“順應自然,清微淡遠”思想的影響,甚少有激昂,高亢之意味在曲目之中。
山林派;琴 樂;虛靜;自然
題目中的琴,是被現代人稱為“古琴”的一類樂器。加上“古”字,大概是因為現在少有人賞玩,以及它的歷史確實久遠,才被叫做古琴。
“琴”這個字,最初不是這樣的寫法,只是兩個王字下加一個人字,琴的樣式最初也不是現在看到的,平緩的狀貌,琴的尾部原本是像鳥尾一樣翹起的。在經過了這么多年的演變,才成為了今天的樣子。琴頭最高的部分稱為岳山,琴弦被視作流水,取自然之景物高山流水這種說法是人們試圖將其與自然造化緊密相連,這與道家莊子所提出的“天人合一”思想有吻合的地方,撫琴時的狀態,就似琴人行走于天地山水之間,欣賞和感受自然。
琴的來源無從稽考,不過上古時期中華文明之初的各個氏族領袖都與琴的創始傳說有關,伏羲造琴、神農造琴、唐堯造琴等傳說。現在常見的琴式有以伏羲式為代表的十四種不同的樣式,其中,伏羲造琴的傳說,可追溯于“伏羲見鳳棲于桐,乃象其形‘削桐’制以為琴。”(太古遺音)鳳為長生之鳥,道家亦講求長生。伏羲削桐為琴更具體的細節,便是鳳鳴之時,正好是“宮商角徵羽”五音,五音又對應著道教的概念之中頻繁涉及的五行(宮屬喉音,五行為土,為五音之首,其音極長極下極濁;商屬齒音,五行為金,其聲次長次下次濁;角屬牙音,五行為木,其聲長短高下清濁之間。徵屬舌音,五行為火,其聲次高次短次清;羽屬唇音,五行為水,其聲極短極高極清)。在撫琴操曲前,需焚香、凈手、靜心,撫琴的過程中,也要始終保持沉定之氣,撫琴可謂是一種靜、致、雅的活動,“致虛恒,守靜篤”恰是形容在操曲進行時,人的心境也會平穩下來的狀態。
琴之派別,最早的記述出現于宋朝,《琴史》中有關隋末唐初的琴家趙耶利的記載中曾說:“吳聲清婉,若長江廣流綿延徐逝,有國士之風;蜀聲躁急,若激流奔雷,以一時之俊。”在《春草堂琴譜·鼓琴八則》中提到琴的流派,大抵有三種,山林派、江湖派、儒派,書中寫道:“彈琴要辨派,而后不誤所從……高人逸士自有性情,則其琴古淡而近于拙,疏脫不拘,不隨時好,此山林派也。江湖游客以音動人,則其琴纖于靡而合于俗,以致粥奇謬古,轉以為喜,此江湖派也。若夫文人學士適志弦歌,用律嚴而取音正,則其琴和平肆好,得風雅之貴之遺,雖一室鼓歌,可以備廟廊之用,此儒派也。辨別既明,不可不從其善者。”(派系也有按照地域來分類的,更為具體和繁雜)山林派琴人并不求表演欲望,一般使用絲弦琴,音量較小,適合三五好友近處靜息欣賞(另一類為鋼絲弦琴,多用于登臺表演,因為要保證聽眾可以欣賞到)。《老子 “天道第七十七”》之中,“是以圣人為而不恃,功成而不處,其不欲見賢。”這句是山林派琴人應該持有的態度。
琴之音色,本身就有泛音之空靈,散音之沉定,按音之悠長幾大特征構成,分別對應天音、地音、人聲,這又是從音色方面傳達出人與天地的關系。琴的音量也有所變化——由原來的公眾表演的用途過渡為三五人范圍內的欣賞,這更像是自我從社會中解脫出來,回歸本我的心境,不足為外人道,求自得之怡然。
山林派之琴樂很大程度上受到儒家的中正和平以及道家的順應自然、大音希聲、清微淡遠等思想的影響。所流傳下來的樂曲也多數是以自然之物,四時之景為名諱,比如《平沙落雁》、《漁歌》、《陽春》、《鷗鷺忘機》、《梅花三弄》、《白雪》等。從曲名可看出山林派的琴樂所持思想是希望其門下琴人做一個“自然人”。唯不拘于人,不拘于世,方可參萬物。
儒家以禮、樂講求人和;道家更側重天和。儒家講求帶社會責任感的仁義之樂,對己之樂,對國家之為憂,道家講求至樂之樂。
道家之參悟天地,終達無己、喪我、心齋、坐忘之效。觀《老子》,可得其虛靜、無為、不爭之主張,同樣,書中也以之為成圣人之道,以及君王治世之道。
山林派的琴道也是如此,虛靜為操曲之心境,無為乃不增手勢之繁飾,不爭是與旁人不爭高低,自隱修行。正則靜,靜則明,明則虛,虛則無,上升到無己之境,則為哲學思辨之“道”。道之思想,一直處于一種辯證的狀態,“故有無相生,難易相成,長短相形,高下相傾,音聲相和,前后相隨,恒也。”以無為為有為,以無知無欲為無憂,以少為多,虛無之中透露的是自我人生的逍遙。人皆有欲,無己,喪我是人無欲的理想化境界,“見素抱樸,少私寡欲,絕學無憂。”心齋、坐忘乃人之忘知,解消分解性之知,讓心只有知覺。
重性情。“其于人身,禮者肅其儀容,樂者養其心志,所謂禮以節之,樂以和之者是已……一人有一人之性情,一操有一操之性情,各有特征,各有微妙。”重己靈。“琴者所以陶淑人之心情,可以悅己,非可以悅人。倘津津于好聽不好聽,是意在悅人,而非悅己。”重專精。“學琴通病,貪多欲速……是宜凡彈一曲,細審其指法,領悟其音韻。”——原載《今虞琴刊》
習琴過程中應當注意的地方是人應當保持對自然、對琴、對己、對人之尊敬,正衣冠而端坐為禮,聽辨音律的能力最為基礎,而后指法之操練,通常要致使筋絡打開,才得以舒展手形,更自然而不僵直。撫琴之手勢,落在面板上的手指為鳥足,小指為鳥尾,翹而不彈,彈指則多充當鳥首,名稱乃飛鳥之體系(春鶯出谷勢,鳴鶴在陰勢,賓雁銜蘆勢,孤鶩顧群勢,商羊鼓舞勢,風驚鶴舞勢等),這樣的稱謂就更顯得與前文提到的鳳凰傳說是一脈相承的。
撫琴操縵時,當以身引氣,以氣運身,左手在移動中,手指取松,也就是“虛”,運行至徽位時,手指取緊,乃“實”。“意領心,心領指。”山林派尤為追求深醇雋永的意味,要注意各指法之變化,指法之中有非常相近的,如“吟、揉”與“綽、注”這一對概念。因要得出沉緩恬淡之感,運指需多用肉,少用甲,以免音噪。
從習琴要領中,可看出對自我領悟這方面的重視,道家思想得出無我、喪己的理論,也是得益于人對己身,對自然之了悟。山林派秉持之超逸,道家思想秉持之出世,無非是讓人明白上善,不求名利,但求悅己,而虛靜是達成不爭這一結果的捷徑。
琴曲原本為口耳相授,之后有圖譜、文字譜,之后為便于傳播,才有了減字譜。減字譜為指法之形勢和位置經營,而非樂音本身的體現,故打譜要耗費大量時間。
就琴本身而言,斫琴亦費時費心力。一床琴的發音,材質,工藝都有考究。琴學之歷史,人們研習琴的時間,一份曲譜,一床琴從無到有的過程,都經歷了長久的時間,但鮮少有人知曉,我覺得,這里的琴就如同無名的圣人一般,存在了許久,經歷了時間的演化,變遷,它的樣貌,它的背景故事,人們對它的態度都在變,而它依舊靜然樸素的存在和流傳。
琴之樣式,有對自然界的高山流水的效仿;琴音有泛音、散音、按音(分別代表天、地、人)之分;山林派琴曲之曲名,也多借自然之物象(動物,植物,季節等)來定;操曲之手勢之名諱,也象形為鳥,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的意味在其中;撫琴時的要領,在重性情,重己靈,重專精,對己之悟性要求甚高,克己之欲,忘我之心,是以通自然神韻。琴的存在歷史久遠,還應當繼續傳承,不僅限于操縵之技法,還應配合其背景故事,這樣才更有助于人們去了解和研習,人生之道,應當在于有能力欣賞與辨別高雅之事,不求刻意追尋,往往順其自然者,得道與德。
人們喜歡追根溯源,因為有源頭的信息更給人有系統性和完整性的體會。“無論何時都要牢記歷史”,這是老一輩人經常說的一句話,唯有不忘記,唯有承載,才有助于文化的流傳和發展,沒有憑空而起抑或憑空泯滅的事物。傳承這兩個字,在中國文化之中占有非常大的比重,這是讀徐復觀先生的《中國藝術精神》得出的結論之一,而那本書開篇兩章,第一章是對儒家思想的綜述,第二章是對道家思想的闡釋,之后的章節都在反復說明“虛、靜”二字在繪畫與畫論中的體現和應用。
在現今這個充斥著現代元素的社會,能流傳至今的古舊的物件、故事并不多,一項一項被列入文化遺產,非物質文化遺產,這確實保證了它們可以不消失,但還得增加它們出現在公眾視野的頻率,它們才得以傳播。除此之外,還應該盡力保持它們原有的姿態,這樣才能讓它們在正規的途徑上得以傳播,這樣的傳承才有意義。
[1]徐復觀.中國藝術精神[M].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01(12):01.
[2]蘇利文.藝術中國[M].長沙:湖南教育出版社,2006(12):01.
[3]劉永生.老子[M]. 大眾文藝出版社,2009(03):01.
[4]吳兆基.吳門琴譜[M].古吳軒出版社,1998(12):01.
B958
A
琴之樣式、琴之原本音色、山林派的琴曲名以及操曲之手勢的象形的名稱以及撫琴時的心境,與道家崇尚自然天成、天人合一的思想的體現可以一一對應起來。琴作為古老的文化產物,撫琴操曲作為中華文化現象的其中一種,業已流傳至今;然而,禮崩樂壞的現象在春秋戰國時期就已被提出,文章末尾簡要說明了琴文化在現代社會傳承的問題。
樂可正思維,起和睦,由此可以引發先哲們的種種思考,而最終成形之思想體系,又可應用在具體的文化產物和現象之中,落實到文中,即山林派的琴道宗旨與道教講求“虛、靜”這一點的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