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榮偉
李德,原名奧托·布勞恩,1900年9月28日出生于德國慕尼黑城郊斯馬寧鎮。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加入德國共產黨,一度服務于德共中央軍政機關情報處,先后三次被捕。1928年,越獄逃往蘇聯,1929年春,他進入莫斯科的伏龍芝軍事學院學習3年。
來到上海
1932年春,奧托·布勞恩從伏龍芝軍事學院畢業兩周后緊急受命,帶一張奧地利護照,化名斯托洛夫,乘坐快速火車穿越西伯利亞,經滿洲里到哈爾濱,與設在此地的蘇軍秘密情報機關負責人赫爾曼·西伯勒爾會合后,迅速趕往大連,再轉乘輪船來到上海。他的真實身份是一名特工,他此行目的,是為蘇聯紅軍總參謀部駐中國情報機構“佐爾格小組”承擔送錢救人的任務。
完成任務后,奧托·布勞恩并沒有馬上離開中國,他先下榻外白渡橋北端的禮查飯店(今黃浦路17號),隨后搬進一家美國人的公寓,在這里,他獲得了一個可以正式公開的身份。
來到上海后,奧托·布勞恩很快就與共產國際派駐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的代表阿瑟·尤爾特取得聯系。此時,設在上海的中共中央秘密辦事處與莫斯科的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和江西瑞金的中央蘇區都有定期的無線電聯系。布勞恩后來回憶,“通常是每周一次,我們一起到中央委員會秘密辦事處去。辦事處坐落在新住宅區內,當然是相當安全的。我們只能按照事先約定好的暗號,比方說,在一個窗臺上放一盞臺燈,或者在一間有亮光的房間里把窗簾打開半葉等,才可以走進辦事處。在中央委員會秘密辦事處,尤爾特同志和我同中央委員會書記博古(秦邦憲)和洛甫(張聞天)所談論的,都是一些緊急的政治問題和軍事問題。”博古、洛甫都曾留學蘇聯,通曉俄語,他們之間可以直接交談。
24歲臨危受命出任中共中央總書記的博古,乃一介書生,沒有任何軍事斗爭的經驗和學識,所以他特別仰仗共產國際的支持。在與奧托·布勞恩的交往中,博古為對方曾經上過戰場的經歷和軍事學院專門學歷所傾倒,便以“軍事專家”待之。
1932年底,由于在白區無法立足,根據共產國際遠東局指示,在上海的臨時中央準備隨博古、洛甫、陳云轉移到江西的中央蘇區。去中央蘇區前夕,博古和洛甫考慮到李德是蘇聯著名軍事學院的高才生,又有街壘戰的經驗,于是請求尤爾特將他派往中央蘇區作為軍事顧問。為此,尤爾特向莫斯科發出幾封請示電報,但一直沒有回音。1933年春天,尤爾特終于得到肯定答復。據布勞恩回憶,他們得到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的答復大意是:“我作為沒有指示權力的顧問,受支配于中國共產黨中央委員會。”這個指示意見,與斯大林關于共產國際派駐中國代表的意見相一致。
對于派往中央蘇區,奧托·布勞恩提出的唯一條件是請共產國際執行委員會發出一個相應的指示。1933年9月,奧托·布勞恩獲準以共產國際軍事顧問的身份,在裝扮成王牧師的中共地下黨員董健吾陪同下,從上海經汕頭,進入江西中央蘇區,并開始使用他的中文名字——李德。
那么,為什么會叫李德呢?對此,主要有兩種說法。第一種說法是,李德,就是說他是一個姓李的德國人;第二種說法是,李這個姓在中國是大姓,所以就選了這個姓,而德這個字在中國的寓意也很好,所以就叫李德。
圖上作業
抵達瑞金后,李德住在給他特別安排的“獨立房子”里,由伍修權擔任其翻譯。為迎接李德的到來,博古早就下令在沙洲壩大興土木,在一片開闊平坦的稻田中間,修建了一棟約100平方米、客家人稱之為“四線三間”的典型贛南客家民房。“獨立房子”的正屋共有3間,中間的堂屋用作會議室,東間是李德的臥室,西間住著翻譯伍修權和王智濤。
這所房子離軍委總司令部約兩華里,前門正對著總政治部所在的小村子,離中共中央和團中央的駐地也不遠,有田間小路可通,與黨政軍機關的聯系都方便。由于它孤零零地矗立在稻田中間,紅都人謂之“獨立房子”。李德剛到瑞金的那天晚上,博古和洛甫就去“獨立房子”與李德秉燭長談,粗略地介紹了蘇區的一些情況,尤其是嚴峻的軍事形勢。
此時,正值蔣介石發動對中央蘇區第五次“圍剿”,而被稱為“中共中央小伙子”的博古來到瑞金后,排擠了毛澤東對紅軍的正確領導,而他自己對軍事指揮又一竅不通,于是軍事問題只能完全仰仗李德。李德回憶,“我雖然知道,從莫斯科派來的總顧問(軍事顧問弗雷德)正在途中,但是,事與愿違,他遲遲未到。因此,實際上從第一天起,我就不得不作出軍事上的判斷和建議”,開始參與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指導。
在第五次反“圍剿”中,掌握軍權的李德一直不屑“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的游擊戰術,他熱衷的是“短促突擊”的“新戰術”。他先后以華夫為筆名在中央軍委創辦的《革命與戰爭》雜志上,發表了《短促突擊的戰術》等8篇文章,系統地論述了短促突擊的戰術理論。同時,李德還在瑞金的紅軍大學、“彭楊步兵學校”“公略步兵學校”“特科學校”等4所軍事大學宣傳他的短促突擊戰術。
1933年10月,在中央軍事會議上,李德宣布:“游擊主義的黃金時代已經過去了,山溝里的馬列主義該收起來了,現在一定要擺脫過去一套過時的東西,建立一套新的原則:用鮮血保衛蘇維埃。一切為了前線的勝利,不讓敵人蹂躪一寸土地,不被敵人氣勢洶洶嚇倒,消滅敵人于陣地之前。”
第五次反“圍剿”一開始,李德就命令紅軍與敵人展開硬碰硬的決戰,主動進攻蔣介石在蘇區建筑的堡壘:“軍人不能拒絕戰斗,何況是革命軍人。如果原則上拒絕進攻這種堡壘,那便是拒絕戰斗。”李德就在他的“獨立房子”里,以短促突擊戰術為指導,繞著地圖,指揮了這場規模宏大的反“圍剿”戰爭,因此他得到了一個“圖上作業的指揮家”的名號。
李德來到蘇區,雖然懷有幫助中國人民革命事業的良好愿望,但是他的錯誤干預、指揮卻給中國共產黨造成了重大損失。中央軍人多勢眾,堡壘堅固,武器精良,在不到半年的時間里,打了黎川、云蓋山、大雄關、丁毛山、鳳翔峰、三岬幛、乾昌橋和廣昌等大的戰役,除了在鳳翔峰、三岬幛取得小勝外,其余都吃了敗仗,損失相當嚴重。反“圍剿”作戰連連失利,致使紅軍被迫退出中央蘇區,進行長征。endprint
李德是紅軍長征史上一個不可忽略的名字。一定意義上,長征因他而發。他作為一名來自蘇聯的德國共產黨人,不僅同中國紅軍一起親歷了長征,更是這一歷史壯舉的重要決策人和初期的主要指揮者。長征初期,李德是負責軍事指揮的“三人團”成員之一,他的軍事指揮錯誤再次充分暴露。
在紅軍悄然撤離蘇區一個月后,蔣介石才斷定紅軍是“流徙竄逃”,并部署調動各路大軍“聚而殲之,不使漏網”。面對敵人重兵,李德和博古仍按照以往的戰術,以硬碰硬,致使紅軍多次遭受重大挫折。
解除職務
1935年1月,遵義會議召開。李德參加了遵義會議,伍修權作為他的翻譯也列席了會議。
會上,毛澤東尖銳地指出:“李德不了解中國的國情,也不了解中國工農紅軍的情況,不作調查研究,聽不得不同意見,生搬硬套在蘇聯有效在中國行不通的戰略戰術……李德和博古等人在軍事上的一系列錯誤的戰略戰術,使我們吃盡了苦頭,付出了慘重的血的代價。”
遵義會議后,“三人團”被取消,李德被罷免了軍事指揮權,任中央縱隊觀察員。索爾茲伯里在《長征——前所未聞的故事》中稱:“在此之后的長征途中,李德就成了一個旁觀者。”
在遵義會議結束之前,李德提出了到紅一軍團去的要求。“我請求允許我在第一軍團待一段時間,使我能夠在前線的直接實踐中更好地認識毛澤東所強調的中國內戰的特殊性。”這一請求被批準了。
1935年10月19日,李德隨中央和紅一軍團到達陜甘根據地的吳起鎮(今吳旗鎮),成為走完長征全程的西方人之一。到達陜北后,李德被安排在紅軍大學教授軍事課程。在那里,他徹底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認為毛澤東等人的主張才是正確的。他甚至在上課的時候,都拿毛澤東等人打勝仗的例子給學生們講解。
1939年8月28日清晨,李德接到通信員送來的一張紙條,上面寫著:“速來機場,你飛莫斯科。張聞天,8月28日。”李德急忙騎上馬直奔機場而去。原來,共產國際已經發來電報,要求李德回蘇聯述職。這一天,恰逢周恩來乘機到蘇聯治療胳膊跌傷,于是,中央決定讓李德同機飛莫斯科。
在延安機場,毛澤東、張聞天、鄧穎超等100多人前來送行。李德在他的回憶錄中抱怨說,“投身中國革命多年,機場送行的人連一句感謝的話也沒有”,只有毛澤東禮貌地祝李德“一路平安”。就這樣,李德結束了他在中國的軍事生涯,從此再也沒有回到過中國。
接受審查
回到莫斯科后,等待李德的是共產國際監察委員會的審查。
1939年12月,負責組織審查的是共產國際監委會主席、德國人佛羅林。審查依據材料是中共中央陸續送達的文件報告、情況匯報和李德在中國寫的檢討,并召集當時中共駐共產國際代表,以及正在莫斯科的對情況比較了解的周恩來、任弼時、毛澤民、劉亞樓等同志參加會議。
征求任弼時等在場的中共領導人意見后,共產國際監委會做出對李德的處理決定:有錯誤,免予處分。其理由是:李德的錯誤在于不了解中國的情況,出了一些錯誤的主意。李德無權對中國共產黨的事務作出決定。中國共產黨是一個獨立的黨,對于李德的意見可以采納,也可以不采納。從此以后,李德被禁止再過問中國事務。蘇聯衛國戰爭期間,他一度從事對戰俘的教育改造工作,并榮獲衛國戰爭一級勛章。1953年,李德回到自己的祖國,恢復了奧托·布勞恩的本名。
1964年5月,中蘇論戰期間,他在《地平線》周刊上陸續刊載長篇回憶文章《從上海到延安》,1973年結集出版為《中國紀事(1932~1939)》。在這本書中,李德對當年的一些事實進行了歪曲敘述,并對中共一些領導人進行了攻擊、誹謗。不過,在這本書中,他對長征進行了充分的肯定。他認為,盡管長征付出了巨大的犧牲,但從政治上來看,長征仍然是中國紅軍的一次勝利。這是一個不可磨滅的功績,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農民軍隊的全體戰士“偉大的勇敢、堅韌的毅力和革命的熱情”的明證。
(責編 / 傅建芬)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