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型原創(chuàng)白劇《榆城圣母》觀后記

【摘 要】2015年11月26日，大型原創(chuàng)傳奇歷史白劇《榆城圣母》在大理市下關城區(qū)新州禮堂隆重上演。整整5年，在這個白族人聚居的城市，大理人終于盼來了新的白劇演出，由此，也掀起了一場聲勢浩大的“白劇熱”，為即將舉行的大理州60年州慶添加了濃墨重彩的一筆。

【關鍵詞】原創(chuàng)；白劇；《榆城圣母》

中圖分類號：J825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7-0125（2017）01-0021-02

一、《榆城圣母》劇情介紹

公元973年，大理國開國皇帝段思平聯(lián)合東鬗三十七部義舉，滅大義寧國，建大理國。該劇以段思平與他的同盟者們開創(chuàng)大理國，以及與開國皇后楊桂仙傳奇般的姻緣故事為線索，講述正當大理國百廢待興，“德化治國，以佛治心”的方略開啟實施階段，段思平英年早逝，給方興未艾的大理國帶來了權利交替的危機。當此危難，皇后楊桂仙處于對國家、黎民百姓以及前朝歷史教訓的考慮，毅然攜幼子退位，使危機得以化解，完成了大理國兩代皇帝的平穩(wěn)交接，開啟了大理國“尚佛”之風，形成了大理國二十二代皇帝九代“禪讓”的封建王朝權力更迭的獨特風景。楊桂仙也因她的智慧、果敢、無私和佛心，使得白族人民在蒼洱雋秀的大地上為她豎起了“榆城宣惠圣國母”的豐碑。

二、《榆城圣母》創(chuàng)作特色

（一）劇本、導演

時間要追溯到2010年。這一年，大理州白劇團排演的《洱?；ā吩谌⌒聞∧空寡葜袏Z得綜合金獎，按理，這樣鼓舞人心的獎項應該是劇團的大喜事，而事實是，白劇團自此以后再也沒有新的大型劇目上演，直到2015年的《榆城圣母》橫空出世。演員的斷代、編劇和戲劇導演的奇缺、舞美的滯后、經(jīng)費的窘迫、樂隊里最重要的司鼓和主弦相繼退休……諸多原因使白劇團面臨著何去何從的生存危機。幸而，在大理州歌舞團和白劇團合并時，樂隊被成建制地保留下來；白劇的根基——傳統(tǒng)音樂唱腔“吹吹腔”、曲藝“大本曲”、民歌小調還鮮活地唱響在蒼洱之畔。還有那么多心系白劇的演員、演奏員依然堅守著沒有放棄。

2014年，州政府出臺了《關于加強和改進白劇傳承發(fā)展的意見》的文件，同時，在州政府的重視關懷下，撥款60萬元作為白劇的創(chuàng)作經(jīng)費，白劇復興的跡象開始復蘇。自此，白劇團面向全國公開招標劇本，在32個劇本提綱中最終確定了云南作家、國家一級編劇羅遠書的《大理國皇后》作為首選排演劇本。經(jīng)過反復推敲和實地采風，并專程赴上海聽取著名劇作家羅懷臻的修改意見，劇本前前后后進行了6次修改，最終定名為《榆城圣母》。許多白劇工作者們非常興奮：“我們可以再次上路了，我們要為自治州60年的大慶獻上一臺白劇盛宴?！?/p>

有了劇本，接下來的當務之急就是選擇導演，白劇團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專業(yè)導演了，經(jīng)過多方征求意見，最終確定聘請浙江京劇院的知名導演翁國生院長擔綱。按大理州文體局局長王崢嶸的說法，“白劇作為少數(shù)民族劇種，它依然處于初始發(fā)展期，……如果能通過大劇種導演的深入指導和幫助，讓它在由戲到劇的發(fā)展中，展現(xiàn)出新的既忠實于白劇又符合現(xiàn)代審美取向的元素來，可能會較好地促進白劇的‘生長發(fā)育?！雹?/p>

（二）唱腔設計

擔綱《榆城圣母》唱腔設計的張亮山老師，是白族著名的國家一級演奏員、作曲家，從事白族器樂演奏和白族戲曲、曲藝音樂創(chuàng)作三十余年，多次獲得國家和省級的音樂設計獎項。《榆》劇上演之前，筆者有幸在白劇團采訪了張老師和該劇的女主角楊益琨老師，做了詳盡的訪談（訪談錄已另行發(fā)表）。在中國戲曲中，“角”是戲曲中最重要的人物，中國戲曲歸根到底是“角”的藝術。《榆》劇中的重要角色就是皇后楊桂仙，因此，所有的唱段都集中在她身上。按張老師的說法，唱腔都是圍繞著她來進行設計和打造的，其他的都是配腔。在編曲方面，張老師一方面盡量運用白族傳統(tǒng)的音樂元素，當傳統(tǒng)音樂達不到劇情所要表達的情感時，他就大膽借鑒我國其他大劇種有特點的板式（在音調運用上還是遵循白族音調）。比如，在《榆》劇里就借用了京劇快板節(jié)奏“1/4節(jié)奏”（有板無眼），這種有板無眼的節(jié)奏在“大本曲”和“吹吹腔”里是沒有的，它的特點是節(jié)奏緊湊，既要每個字唱得清楚有力，又不能顯得慌亂，像“炒嘣豆”般的干脆利落。在唱段的安排上，幾處重要的唱段顯示出張老師深厚的編曲功底和對女主角演唱特點的分寸把握。比如，結尾處的唱段就很有代表性，運用了大本曲的“大哭板”→“大哭邊板”→“提水板”的套曲形式，人聲與樂隊的默契配合把女主角復雜的內(nèi)心情感刻畫得入木三分，達到了很好的藝術效果。

（三）演員

《榆城圣母》在演員的安排上有兩大特點，第一，女主角楊桂仙的扮演者楊益琨老師。作為梅花獎得主、白族著名表演藝術家，大理州文體局副局長，大理州白劇團的臺柱和核心人物……楊老師始終把白劇藝術、白劇發(fā)展放在心里，即使在白劇團舉步維艱時也絕不輕言放棄。此次在《榆》劇中擔當大梁，是情勢所需也是情勢必然。自2010年排演《洱?；ā泛?，白劇團出現(xiàn)嚴重的斷代，俗話說“十年樹木，百年樹人”，想在短短四五年時間里培養(yǎng)出可以擔綱白劇主角的人才只能是一個夢。為了白劇的復興和傳承，楊老師毅然擔起了領銜主演的重擔。近兩個小時的演出，《榆》劇中近四分之三的唱段、表演、文戲武戲，她均掌控自如，無論是唱腔的技術運用還是手、眼、身、法、步，把從豆蔻年華到耋髦之年的楊桂仙表演得活靈活現(xiàn)。觀看完畢，大家一致認為，主角帶給觀眾的沖擊和感動更甚于劇情本身，也許這就是我國戲曲中“角”的魅力吧。如，在第六場核心唱段前，皇帝駕崩，皇后楊桂仙悲痛欲絕，為了表現(xiàn)出楊桂仙喪夫之痛、宮中權利更迭之險、國家危難之艱的多種復雜情感，楊益琨老師大膽借鑒京劇中的“水袖功”，利用水袖的舞動、抖動、甩動等動作作為人物情緒的放大、延長，在視覺效果和舞臺情感傳遞兩方面均收效顯著，“水袖功”的運用在白劇的表演藝術史上也屬首創(chuàng)。

第二，老中青三代同臺演出?！爱敯鬃逶匝頃囊魳吩趧鲰懫穑敩F(xiàn)場樂隊的鑼鼓點敲擊起來，當三弦的旋律帶起我們耳熟能詳?shù)陌讋〕弧雹谶@是大理州文化體育局局長王崢嶸的真情記述，也是《榆》劇開場的場景：一群美麗的白族女孩載歌載舞在田間勞作，優(yōu)美的民歌小調伴著女孩們婀娜的身姿，一種受廣大白族民眾喜愛的“民族歌舞性白劇”表演方式鮮活地展現(xiàn)在觀眾面前。這一群表演者就是剛剛學成歸來的白劇小演員們。眾所周知，全國各地的戲曲?？茖W校都沒有白劇科這個專業(yè)，因此，培養(yǎng)白劇演員長期以來都是“以團帶班”進行傳授。2012年，借國有文藝院團深化改革的機會，白劇團在全州范圍內(nèi)招收了11-17歲白劇、舞蹈班共38名學員，派送到省藝術職業(yè)學院進行三年的委培學習。三年后的今天，他們正好學成回到團里實習，趕上了《榆》劇的排演，因此，這批學員在劇中的表演成了一個突出的亮點，讓老一輩的同行、關心熱愛白劇的人士看到了希望。

（四）舞美、燈光、服飾

一道巨幅紗幕依劇情內(nèi)容變換著，一會兒是莊重、古樸，充滿禪意、佛韻的畫面，一會是皚皚蒼山玉帶飄渺、瑩瑩洱海魚蝦作伴的世外桃源畫卷。這是《榆城圣母》貫穿全劇的紗幕場景，加上舞臺燈光的恰到配合，使觀眾在欣賞整場劇時猶如穿越千年，來到佛香妙曼的大理國，與劇中人物一起經(jīng)歷悲欣交集的傳奇故事。燈光、音響、鑼鼓點相互作用，貫穿全劇的紗幕代替?zhèn)鹘y(tǒng)的二道幕，再加上蒼洱女巫的白語旁白，跌宕起伏的劇情，留給觀眾的是滿滿的驚艷和賞劇的愉悅?！拔迥昴ヒ粦颉?，此次《榆》劇特別聘請了國內(nèi)一流的舞美設計師、燈光設計師、服裝設計師、音樂設計師和造型設計師。整場演出一氣呵成，舞臺布景炫美、燈光夢幻、演員服飾華美……2016年1月，在云南省舉辦的第十三屆新劇目展演中，《榆城圣母》一舉拿下賽事的所有金獎。

三、文化生態(tài)視野下的白劇思考

白劇是中國少數(shù)民族戲劇中有著典型地域文化特征的優(yōu)秀劇種，也是成熟的地方民族劇種。大本曲、吹吹腔、民歌小調構成了白劇的三大基本元素，大本曲和民歌小調是本土化的東西，吹吹腔是在明初弋陽腔的基礎上演化而來，長期以來，它們一直是白族文化重要的形式和載體。2008年，經(jīng)國務院批準白劇列入第二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chǎn)。

白劇，是僅次于藏劇的古老劇種，它有著深厚的傳統(tǒng)，在民間有著悠久的根基。筆者曾先后實地走訪州城、云龍、劍川等多處白族聚居地，無論是大理壩子的白族民眾還是云龍、劍川的山地白族，他們都是生活中能歌善舞的藝術家，彈三弦、唱小調是他們的家常便飯，無論老人小孩，個個都能隨口來上幾段。因此，怎樣把民間曲調進行提煉加工，以符合當今大眾的審美口味；怎樣更高效地采集、錄制、保護民間音樂音像資料；怎樣編撰白劇教材、課本，開辦專門的白劇學校；怎樣培養(yǎng)白劇劇作家、演員、演奏員等，都是亟待解決的問題。

編劇→導演→演員；大本曲→吹吹腔→民歌小調→白語詩歌。這是一個文化體系，哪個環(huán)節(jié)都不可缺少。此外，如何讓古老的唱腔歌調在不斷受現(xiàn)代化文明沖擊的年輕一代中進行有效“滲透”；如何處理好本土文化和外來文化的有機結合，都是需要好好規(guī)劃和布局的。一味否定“土洋結合”的不倫不類是狹隘的想法，當《羅浮宮遇見紫禁城》③《穆特與秦腔》④都能被大眾文化接受時，適宜的“土”調和現(xiàn)代元素的結合為什么就不可能呢？在發(fā)展中的傳承才會讓我們看到持久的曙光。

《榆城圣母》的上演，在白劇發(fā)展史上無疑是具有里程碑意義的，盡管我們不能寄希望于一部戲的成功來振興白劇，但它昭示的未來依然令人憧憬。因為，只要是有生命力的民族藝術，總會有它的知音和觀眾。筆者在結束這篇文章的寫作時獲悉，在大理州60年州慶期間，《榆》劇作為開幕式的獻禮，在州禮堂連續(xù)上演（2016年11月21-23日）。相信經(jīng)過重新修訂完善后的《榆》劇一定更加精彩、凝練，我們拭目以待。

注釋：

①②王崢嶸.《榆城圣母》誕生記[J].大理關心下一代，2016（1）：28-30.

③此處指由中法兩國合拍的大型紀錄片《當盧浮宮遇見紫禁城》，2011年。

④此處指由音樂評論家劉雪楓所寫的音樂隨筆《穆特與秦腔》，2012年。

作者簡介：

奚勁梅，四川音樂學院鋼琴副教授，曾擔任川音學報社編輯，研究方向：鋼琴教學研究和音樂美學、民族音樂研究。多次擔任四川省教育廳科研項目負責人。

基金項目：本文為四川省教育廳2015年科研項目《文化生態(tài)視野下的云南白劇音樂研究》，項目編號：15SB01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