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洪瑞
隨著我國新農村建設的不斷推進,農村戶口的政策紅利成為農村人留戀鄉村的主要原因。
“那時候吃上商品糧感覺像做夢一樣,比進了天堂還要幸福。”今年56歲的鄒玲原本只是遼寧省岫巖縣的一個農村娃,上世紀70年代恢復高考后,她白天下地干活,晚上復習考試,終于接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當時整個村都沸騰了,父親更是為我驕傲,逢人就說俺家娃要進城吃商品糧了。”她說,“吃商品糧這個身份在當時顯得很尊貴,甚至感覺自己高人一等。如今,隨著農村戶口含金量的提升,‘上大學跳農門的觀念已經淡化,城市戶口也沒了當初的吸引力。”
城市難留
“剛進大學時,國家每月給發放27斤細糧(白面)和6斤粗糧,我當時心里特別高興,因為在農村只有逢年過節才能吃到白面。”鄒玲說,“后來畢業分配到機關工作,國家發放糧票、布票、煤票、油票,基本上可以衣食無憂。再后來結婚分房,孩子上學也基本都由單位解決。”
清華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副院長尹鴻告訴本刊記者:“過去擁有城市戶口不僅意味著一種體面,還承載著很多農村人無法得到的福利屬性,體現在子女上學、個人分房、社保和養老等方面。但如今,城市環境惡化、物價上漲、就業困難、房價奇高,一個農村大學生在大城市舉目無親,要想真正留下來是很困難的。”
2010年,劉明大學畢業后在北京的一家互聯網公司工作。他告訴記者:“我和女友租住在不足十平方米的隔間,每天上下班像沙丁魚罐頭一樣擠在地鐵車廂里。”
2015年劉明升到部門主管,和女友有了結婚買房的打算。5年的時間雖然工資不斷上漲,但也趕不上北京房價上漲的速度。“我們在中關村一帶看了很多樓盤,存款只夠買首付不超過90萬的房子。可一套500萬的房子分20年還,一個月要還18000多元。我們的父母都是農民,不能要求他們資助什么。”面對如此大的壓力,劉明顯得有些焦慮。
2016年年初,不想做“房奴”的他帶著女友回到了老家河北省懷來縣,用原先準備購房的90萬元在自家宅基地上建起了三層小洋樓,加上裝修還剩30萬元。他說:“我準備買輛車供女友上下班用,每天上下班的時間與在北京市里擠公交的時間差不多。”
農村戶口背后的紅利
成為城里人一直是農民千百年的夢想,過去農民想進城,但有諸多政策限制。現在政策放開了,農民卻不再想進城落戶,一些考上大學的農村學生也不再把戶口遷到學校。
中國社會科學院原副院長李揚曾表示,之所以常住城市的農民落戶意愿不高,一方面緣于農村戶口所附帶的福利屬性。農民有宅基地和農田、山林等承包權,加上國家取消農業稅,又陸續出臺一系列惠農補貼政策,而且還有城市拆遷補償的巨大預期利益,更讓農民難以割舍。另一方面,現在農民看病有了新型農村合作醫療,甚至還領上了養老金,國家的利好措施一步步實施。
在杭州擁有一套房是宋波多年來的夢想。十幾年前,宋波一家來杭州打拼。憑著不怕辛苦、不怕累的韌勁,宋波在服裝批發行業混得如魚得水,現在已經是一家高端女裝公司的總經理。她告訴記者:“我當時身上就帶了幾百塊錢,想通過自己的打拼,和城里人一樣在這座城市買套房子。”這些年雖然宋波的收入一直在增加,但杭州的房價也扶搖直上。“2004年的時候,杭州的房價也就每平方米7000元,2008年漲到17000元,現在好一點的地段將近3萬了。”面對房價的上漲,宋波購房的心情也越發急迫,去年她在杭州市濱江區買了一套90多平方米的公寓,雖然可以落戶杭州,但成為城里人的心情卻一下淡了起來,原因是老家十幾畝自留地也升值了。
再三考慮,宋波決定不遷戶口,甚至還把自家宅基地的老房子翻新成了200平方米的小別墅。她說:“以后退休了,就回老家養老。這是我從小長大的地方,承載了太多的記憶。”
城鄉差距不斷縮小
“為什么一定要轉戶口呢,現在城里戶口的待遇跟農村差不多。”貴州省花茂村村民王女士道出了大家的心聲。她告訴記者,與戶口有關的12項權益中,就業、養老保險、教育、基本公共衛生服務、公共文化服務等5項城鄉政策基本無差別,土地權益、糧食直補、退耕還林、農村五保、扶貧等5項是農村戶口獨有,公租房、廉租房為城市戶口獨有,只有低保城市補助標準比農村每月高幾十塊錢,可以說兩者在以上權益比較中差距不大。
她還給記者算了一筆賬,目前她將自家5畝多稻田地、一大片果林流轉給了山東省壽光市九豐集團公司,每年能收5000多元租金,年底還有分紅。她自己又在九豐蔬菜園工作,每月可以領到2000元的工資。現在自家屋前屋后還種了些水果、蔬菜,平時拿到市場上也能賣幾個錢,這樣一年下來也能賺到三四萬塊錢。“如果轉了戶口,這些都得交出去,這筆收入就沒有了。就算在城里吃上低保,也未必趕得上現在。”王女士說。
在遵義市委宣傳部副部長周玉新的帶領下,本刊記者在花茂村看到了金融便民服務點、留守兒童之家、圖書閱覽室、小型超市等,提供交納水電費、小額存取款、幼兒托管等服務。周玉新告訴記者:“如今花茂村還成立了互聯網服務中心和青年創客中心,將大力發展農村電商,讓農戶變農商,著力打造當地特色農產品,帶領農戶發掘更大的商機平臺。”
花茂村村民母先才當了35年土陶手藝人,“以前賣50元的大花瓶現在通過農村電商平臺可以賣到200多元。去年店里三分之一的銷售額是通過農村電商平臺解決的。”母先才告訴記者,在外地讀大學的兒子也打算畢業后回家跟他一起經營土陶生意,這讓他感到很欣慰。
近年來,隨著新農村建設的推進和各村相續出臺人才引進的優惠政策,一些大學生更愿意選擇回到家鄉創業和工作。周玉新表示,下一步將讓更多的年輕人安心扎根農村并參與家鄉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