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文濤++韓兵+徐蕾
五年光陰,往返多個城市,行程上萬公里,四度臥底,小販、快遞員、的哥、司機……抓到犯罪嫌疑人那一刻,王旭光沖到走廊邊的陽臺上,用盡氣力一頓長“嚎”,憋屈、心酸、煎熬等各種情感一股腦被釋放喊出“逃跑”這個念頭,在黑龍江省東寧縣財政局企業股股長的周建功腦子里“琢磨”可不止一日、兩日了。倒弄的生意接連失敗,再加上好賭,數次被人追上門要債,這幾年欠下的“高利貸”已有幾十萬元。
2003年8月,周建功下了狠心:既然跑,就“整”走一大筆錢。彼時,東寧縣財政局企業股股長的身份“助”他輕易挪出了200萬元公款。不過,他留了個心眼兒,只揣走一部分現金。臨行前,他托小姨子給妻子捎去了50萬元,作為女兒的撫養費。
周建功打車至邊境綏芬河某銀行,取走了剩下的錢。繼續打車,前往牡丹江火車站。原本計劃坐火車跑,最后還是打了輛出租車,一路奔向哈爾濱,而后的軌跡,戛然而止……
以上,是東寧市檢察院反貪局局長李曉林和檢察官王旭光于2011年4月接手此案時,翻閱8年前的老卷宗,展現出的全部線索。
對B級逃犯啟動“臥底”計劃
“這個案件發生在2003年,財政官員攜巨款出逃,案件的社會影響很大,當時200多萬元在東寧就是富豪了,在當時的北京也能買好幾套房子。”反貪局長李曉林回憶說,案發后,省、市兩級檢察機關均派員指揮參與抓捕工作,但由于案情復雜,一直未能破案,周建功被列為公安部B級逃犯。
作為四次榮獲“全國先進院”的東寧市檢察院,各項工作都位于全省各個檢察院前列,唯獨周建功潛逃多年,遲遲不能歸案,讓東寧市檢察院幾任領導憋著口氣,始終未放棄對周建功的抓捕工作,但狡猾的周建功毫無蹤跡。
東寧市檢察院檢察長孫艷林告訴《方圓》記者,職務犯罪嫌疑人一旦潛逃,其隱蔽性就很強,追逃工作往往會受各種主、客觀因素的制約,要面對各種復雜的社會環境,不創新追逃方法的話,難見成效。
2011年,東寧市檢察院反貪局開會梳理研究追逃工作,“意志頑強”“身體底子好”、“有一定閱歷和社會經驗”的年輕檢察官王旭光被“看中”,檢察長孫艷林再三權衡后,決定將追捕周建功的重任交給王旭光。
此時距周建功潛逃已經八年了,在整合老卷宗的基礎上,李曉林、王旭光重新梳理了案情,排列了一張以周建功為中心,包括其妻兒、父母等親人、朋友在內共計13人的關系網。在這張大網中,周的妻子、女兒生活在東寧,但多年來,周一直未與妻子聯系過。在周建功潛逃的第三天,妻子便將其留下的50萬元現金上交至東寧縣檢察院,緊接著又到當地法院起訴離婚,意圖很清楚:撇清關系。
這一次,孫艷林和李曉林醞釀決定,換種與以往截然不同的工作方式——讓王旭光“臥底偵查”,以尋找突破口。追逃小組把目標鎖定在了遠在大連莊河農村的周建功父母身上。年關將至,王旭光利用過年這個特殊時期趕往大連,臥底生涯由此開始。
“一開始,沒想著去臥底,老覺著坐等線索不是辦法,就想著得動起來。 去之前,考慮過各方面的因素,比如到大連莊河地區后,以什么身份喬裝,如何接近周建功的父母,在外地碰到突發情況如何應對,臥底萬一露餡怎么辦,這些都是要考慮的現實問題。”王旭光回憶說。
莊河“小販”
周建功父母住在莊河市某鄉村一條南北向的縱街上。2011年12月份,臨近年關,在當地檢察機關配合下,王旭光借了一臺民用牌照的車,在車上觀察周家周圍的情況。觀察幾天后,王旭光覺得“距離”還是有些遠,而且長時間坐在車上會腰酸腿疼,他想離周父母家再“近”點。
這是一個人口大村,正街上有一個集市, 有店面、商鋪、推車,各式各樣商品買賣,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小時候,王旭光家里開過商店,他幫父母賣過東西,于是靈機一動,他決定偽裝成“小販”。王旭光雇了一臺農用拖斗車,到大連市的水果批發市場進一些水果和小食品,然后放在農用車后斗上,配上一臺電子秤,得心應手地賣起水果和小食品來。
王旭光選擇在離周父母家三十米的位置停車賣水果,中間隔有兩三戶人家,不敢靠得太近,怕引起警覺;同時白天又可以清楚觀察到周父母家的動靜。“村民愛講價,蘋果、香蕉等各類水果進價多少,賣出價多少,都得記在腦海里。”在王旭光印象中,周父光顧過兩次買水果,周母帶著一個幾歲的小女孩買過幾次方便面和火腿腸。
下午,集市陸續收攤,王旭光必須得“撤”。下午4點后,王旭光會把水果收拾進車后拖斗里,用棉被給包好,將車開到鎮上去吃一碗面條。傍晚6點,東北鄉村已經全黑,王旭光再開回村,將車在周父母家斜對過的一片菜園里“藏”起來。
車前駕駛室里安裝了一個DV,冬天冷,王旭光長期在車上“貓”著,有時太困了就打個小盹,醒后鼓搗DV看錄像,生怕遺漏重要的細節信息。一個傍晚,王旭光在周建功父母家附近偵查,鄰居家院里的狗突然叫了起來,此后,只要下車王旭光不得不躡手躡腳。
駕駛室很窄,王旭光晚上躺在駕駛室里邊休息邊觀察。晚8點前,王旭光會把暖風開到最大,9點后,王旭光必須熄火。農用車打火開暖風,發動機的噪音在鄉村里顯得格外突兀、刺耳,會驚擾到村民。
車內這點殘留的熱度,對于王旭光來說彌足珍貴,得持續到凌晨,以對抗車外的嚴寒。到第二天清晨前,王旭光基本不下車,也不喝水,哪怕是下車小便,車內僅有的一點熱氣瞬間就會被冷空氣吞噬,他必須要克服身體上的一些困難。下半夜,是王旭光監視的“重點”時段,深夜里的鄉村又靜又冷,王旭光用夜視儀密切注視著周家周圍的一切動靜,他分析,周建功如果敢回家陪父母過年,下半夜出現的可能性相對高些。
清晨天亮后,王旭光會打開DV錄像,然后閉眼微睡兩個小時,7點左右,他又得開出農用車去擺攤。日復一日,夜復一夜,臨近春節,村里的年味越來越濃,而王旭光除了身體上要挑戰凄涼的寒冷,內心還要受到孤寂的煎熬。
臘月廿八后,小鎮上所有的市場和餐館都不營業了,在外打工的村民陸續回村過年,家家殺雞宰羊,好不熱鬧,但王旭光仍必須堅守,他買了一些火腿腸、面包、水果,一個人在車上“過年”。看到別人一家團團圓圓,想到自己的老婆、孩子、父母遠在東寧老家,王旭光心里很難受,鞭炮聲一響起,他甚至有想痛哭一場的沖動,但他必須要掩藏內心的真實感受,強裝高興打個電話回家問候。
“鬧心”的時候,他只能和反貪局長李曉林打電話傾訴,家人和同事只知道王旭光外出辦案,至于去哪辦案、辦什么案件,王旭光都不能透露,辦案有紀律要求。“那時候每天吃得比較少,因為上廁所不方便,油膩的、辛辣的食物碰都不敢碰。想家、上火,也沒有什么胃口,有時候一天就吃一頓,面包就著火腿腸。”王旭光回憶,扮“小販”前后幾乎沒有洗過澡,還好是冬天,幾乎不出汗,內衣換得比較勤。
從除夕一直觀察到大年初六,一直未見周建功的身影,但王旭光還是不能撤離,因為不能排除周建功有年后回來的可能。大年初七后,集市開張,王旭光又開車演起“小販”,直到過完元宵后仍然不見周建功出現,請示領導后,王旭光正月十七動身返回東寧。
葫蘆島“快遞員”
回東寧休整一段時間后,2012年5月,追逃小組得到消息,周建功的哥哥在遼寧省葫蘆島市做海鮮生意,投資較大,這引起了大家的高度重視,于是王旭光再次來到遼寧。
起初,追逃小組想從海鮮市場租一個攤位做海鮮批發,以接近周的哥哥。但海鮮市場的攤位很緊俏,而且海鮮的價格成本遠比水果和副食高,這個思路很快被否決。王旭光每天來到海鮮市場附近轉悠,有一日,他突然發現,不少物流人員進進出出,“快遞員”——王旭光腦中一閃而過,“或許是接近他們家最便捷的路徑”。
隨王旭光一同到葫蘆島的,還有其他三名同事。通過當地公安機關的配合,偵查員從快遞公司記錄里發現,周建功的侄子、侄女(哥哥的孩子)喜歡在網上購物。于是,王旭光開始對附近小區的地址、街道的位置進行了熟悉,做了一番“功課”后,在周哥哥家小區附近某快遞公司成了“快遞員”。
應聘后的第二天,王旭光就開始送件。正常的快遞件,必須天天送,也不知道周哥哥家哪天會有快遞,王旭光只能等。周哥哥家人的信息已強記在王旭光腦海里,每天早上到公司第一件事情,就是從電腦上看當天的派單分件,有沒有周哥哥家人的快遞。當了半個月快遞員后,某天早上,王旭光終于看見周的侄子有一快遞件,便以“順路”為由,要來這一單快遞。
王旭光將送件時間選在了當天下午4點,周哥哥在海鮮市場還沒有收攤,大部分家人應該都沒有回來,這個時候去家里探視是最好時機。敲門后,一位老人開了門,王旭光迅速向客廳掃了一眼,看放了幾雙拖鞋。在確認老人是周家親屬后,王旭光又提出“借上個廁所”,進門后去衛生間的過程中,兩邊全看清楚了,總共三個屋,周哥哥和兒子一個屋,老人一個屋,女兒一個屋。
臥室里有幾張床,床上放了幾個枕頭,家里有沒有客人來住過的跡象……這些細節迅速在王旭光腦中被進行分析判斷。通過這一次送快遞,王旭光摸清了周建功哥哥家里的情況,家里也沒有可疑人物。與此同時,王旭光的同事經過多方偵查,查明了周建功哥哥做生意的資金來源,確認都是合法渠道,與周建功沒有關聯,這條線沒有繼續排查的必要了。但王旭光并沒有馬上離開葫蘆島,為了不引起懷疑,他又送了20多天快遞才借故離開。
兩次臥底都沒有獲得周建功的蛛絲馬跡,就在王旭光的信心有些受打擊的時候,王旭光的同事得到信息,周建功出逃之前在遼寧曾經使用過的一個手機號突然間又開通了,根據定位,此號出現在遼寧本溪,王旭光還沒來得及回東寧,就直接趕赴本溪。
本溪“的哥”
號碼的突然又開通,讓王旭光很興奮。到本溪后,追逃小組到電信部門查詢發現,該手機號登記在一個報刊亭老板的名下,并非手機號實際使用者,報刊亭老板每天要“賣”出去許多手機號,卻沒有登記手機實際使用者的信息。
當時還沒有推行手機實名制,不知道是誰在用這個手機號,追逃小組通過當地公安部門將手機信號定位在本溪某小區,但該小區生活著幾百人,當時的定位技術也不如現在先進,仍無法查明實際使用者。通過分析手機通話單,該號碼與一個“138”開頭的號碼通話頻率很高,再根據基站定位摸排,追逃小組將這個“138”開頭的手機號確定在某五金建材商店內。
該店店主身高1.7米左右,體態偏胖,皮膚黝黑,店主叫什么名字,與周建功有何關聯,追逃小組不得而知,亦不敢“打草驚蛇”,王旭光只能再次化裝偵查,重操“臥底”舊業。五金商店位于本溪比較偏僻的區域,不適合貼近偵查,王旭光就在店面對過“瞅”,發現店主每天上班坐出租車,下班也是坐出租車,于是靈機一動,化身為“的哥”。
通常情況下,王旭光滅掉空車亮燈的模式,一般人都不拉,等到上下班高峰,就“掐”著點“路過”五金店,一直等著“拉”店主。隔一天,王旭光就去拉一次店主,換裝束、換發型、戴墨鏡、戴鴨舌帽,每次王旭光都變換成不同造型的“的哥”,只是為了不引起店主的懷疑。
直到有一天,店主在出租車里接電話,說了一句:“把錢匯到我媳婦某某賬上”,王旭光記下店主說出的某某名字后,如獲至寶,追逃小組通過公安機關戶籍信息排查,迅速確定了五金店店主和媳婦的名字。進一步查證,周建功以前使用的手機號正是店主媳婦所用,店主和他媳婦就住在本溪該小區。
通過進一步的核查,追逃小組確認店主及其媳婦與周建功并不認識,周建功出逃后,這個手機號欠費停機,再回到移動選號段后,這個號是讓店主媳婦從報刊亭選走了。在本溪做了二十多天的哥之后,王旭光悄然回到東寧,開始等待下一次機會。2013年下半年,事情終于有了新的線索,追逃小組把目光轉向了周建功的叔叔。
白山“司機”
追逃小組了解到,周建功在財政局工作時非常好賭,“十賭九輸”,欠了不少外債,有一次被人追債上門,正是周建功叔叔周大民(化名)出面,幫“扛”下了這筆賭債。“當時他叔叔能給他解決民事糾紛這塊問題,周建功現在涉及刑事犯罪,會不會再次求助他叔叔?我們就想順著這條思路查一查,當時也沒抱太大希望。”王旭光回憶說。
周大民在吉林省白山市的生意做得挺“大”,系當地知名的房地產企業之一,關系網復雜、人脈廣泛,不排除在官方有熟識的關系,追逃小組只能秘密潛伏進白山,不敢聯系任何當地人士。
如何接近周大民?追逃小組在白山待了近半個月,一直在尋找時機。直到有一天,王旭光又在周大民公司附近溜達,突然看見公司門口展示欄上貼了一則招聘啟事,招市場銷售、工人、司機等。招聘啟事中,司機的待遇最低,但王旭光喜出望外——“司機也許是接近周大民最快、最直接的途徑”,銷售和工人很難直接接觸到老板。
為了應聘司機成功,追逃小組為王旭光制了一張假“身份證”和“駕齡”較長的假“駕駛證”。面試很順利,王旭光輕松“打”入周大民公司,只是未想到,應聘后并不是給周大民開小車,而是開面包車,穿梭于工地與公司之間,干些送送材料、圖紙、訂餐、送飯等的雜活。
王旭光在內部臥底當司機,追逃小組在外圍密切觀察注視著事態的發展。干了兩個月后,公司的財務司機辭職了,而王旭光因工作本分、任勞任怨等優點,由“工地司機”被提升為“財務司機”,與公司上層又“近”了一步。王旭光不再跑工地,而是拉財務人員、公司高管到銀行、建設局、規劃局等部門辦事,工作相對輕松。
2015年8月的一天,王旭光開車送公司會計、出納去銀行辦事。在后座上,出納問會計:“姐,這錢存哪?”會計輕聲說了句:“存到遼寧的身份上”。“存到遼寧的身份上”——會計這句話雖然說地很小聲,但還是被王旭光的耳朵尖銳地捕聽到了,這句話“有文章”。
公司所在地明明在吉林白山,“遼寧的身份”又是什么意思?難道周建功有兩個身份?王旭光將這條有價值的線索反饋給了追逃小組,如果周大民能給自己辦兩個“身份”,那么會不會也有能力把周建功的身份也給“洗白”了呢?這么多年之所以抓不到人,周建功是否也有一個“洗白”身份的存在?追逃小組在外圍進一步加大了排查力度,而這時,王旭光開始醞釀一個大膽的計劃——“從財務司機變為周大民的專職司機”。
事實上,成為財務司機后,在公司車隊中,除了周大民的司機,王旭光是車隊司機中名副其實的“二把手”,他謀劃著如何成為“老大的司機”。一直等不是辦法,王旭光決定創造條件。閑暇時,王旭光不時請周大民的司機小李吃飯、喝酒。周大民的產業雖然大,但對下屬比較“摳門”,司機小李比較年輕,待遇卻很低。瞅準機會,幾杯酒下肚后,王旭光開始感慨,“趁著年輕,還不如干些買賣,來錢比當司機快得多”。一來二去,嘮嗑過程中,小李經常被王旭光“洗腦”。
終于,小李萌發了去意,從公司辭職。老板的司機,必須用信得過的人,但一時之間,周大民又找不到知根知底的人選,經過分管經理的推薦,王旭光從財務司機“升級”為老板司機。給老板開車,王旭光不敢多說話,認認真真做好周大民交代的每一件事。周大民也很老練,坐車時從不說話,他暗中也在觀察王旭光,重要的場合,幾乎從不帶王旭光參加,只是讓他定時接送。
兩個“身份”
機會出現在某天下班后,周大民上車后拍了下大腿,說“辦公室門忘鎖了”,讓司機上去鎖門。天賜良機,王旭光跑上樓走進周大民辦公室,看見保險柜門也沒鎖,他上前迅速翻找,從幾張銀行卡和文件夾當中找到了周大民另一個遼寧籍的身份證,他迅速將證件號碼用手機拍了下來。走的時候,王旭光故意沒關保險柜門。
第二天,周大民還責怨他:“你關門的時候也不看看,保險柜都沒鎖。”王旭光解釋說,沒細瞅就關門了,沒注意屋里還有保險柜門沒鎖。“你如果回答內容提到里邊的東西,說明往里邊看了,這是很細微的細節,但會引起周大民的警覺,后來這事就過去了。”王旭光回憶說。
拿到了想要的東西,也不能立馬就辭職,王旭光干到年底,以“回老家結婚”為借口辭職了。 2015年春節過后,追逃小組開始對周大民進行重點布控。這一年,中央也啟動了追逃貪官的“獵狐行動”,追逃小組研究決定,改變打法、主動出擊。
追逃小組通過遼寧莊河當地警方出面,以網絡逃犯普查名義對周建功父母家再進行一次法治教育,勸周建功主動自首。果然,沒過兩天,周父母就主動和周大民打電話,說公安局來找了,問怎么辦。“這事你們不用管了。”電話里,周大民很狡猾,說完這句就匆匆掛斷。
監聽到電話內容后,追逃小組分析,從周大民匆忙掛電話的態度反映出,他有反偵查意識,不愿在電話里多談及周建功的事。假設周大民心里沒鬼,與周建功沒有聯系的話,為什么不和周父母多聊幾句? 從通話內容上,“這事你們不用管了”這句話,或許包含了兩層意思,第一層是你們不用管;第二層延伸的意思是:“這事我能管好。”
這個電話后,追逃小組更加嚴密注視周大民的行蹤。不出所料,一個禮拜后,周大民一個人神神秘秘開車從白山市里上了高速,追逃小組立即開上兩臺民用車輪流跟蹤。朝著遼寧大連方向,追逃小組跟著周大民一整天開了1000多公里,直至進入大連市區。
進大連后,周大民用“遼寧身份”入住了一家普通賓館。追逃小組當晚沒敢進周大民房間偵查,怕出意外;第二天上午,周大民退房離開。追逃小組立刻兵分兩路,一路繼續跟蹤周大民,另一路找到當地公安機關配合,調取賓館住宿記錄和錄像資料進行排查。
賓館不大,當晚入住的一共也就只有十來個房間,王旭光仔細查看起當晚入住賓館人員的戶籍照片,第一遍還沒看完,王旭光眼前一亮,發現一個身份證信息叫“張民”的人和周建功長得很像,戶籍地顯示為“聊城”。
追逃小組對“張民”和周建功的照片從技術上進行了人像比對,王旭光還拿著“張民”的照片去東寧市財政局問其前同事,多名同事看過后,很肯定“就是周建功”。追逃小組迅速趕赴山東,沒等幾天,“張民”的身份信息再次在山東聊城某賓館登記入住,抓捕行動迅速展開。
“我終于看見你了!”王旭光盯住張民,第一句話直戳對方內心。張民的心理防線被突破,承認自己就是周建功,化名張民,并交代起犯罪經過及攜款潛逃的整個逃跑過程。
五年光陰,往返多個城市,行程上萬公里,小販、快遞員、的哥、司機……王旭光沖到走廊邊的陽臺上,用盡氣力一頓長“嚎”,憋屈、心酸、煎熬等各種情感一股腦被釋放喊出。
2016年7月21日,東寧市法院以貪污罪一審判決周建功有期徒刑7年半。
“腐敗分子潛逃實質上是職務犯罪智能化的表現,檢察機關查辦職務犯罪不僅要查清事實,更重要的是要讓嫌疑人到案,依法受到法律的追訴。潛逃的嫌疑人長期逍遙法外,會使案件被擱置,既損害法律權威,也降低反腐成效。”東寧市檢察院檢察長孫艷林在評價臥底追逃工作時表示,追逃工作復雜、艱苦,常常要面對各種艱難、復雜的環境,這需要檢察官具備頑強的毅力、堅韌不拔的意志和連續作戰的精神才能實現追逃的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