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年《鴨鳴報》令法國政界聞風喪膽

趙風英

法國總統大選熱門人物菲永因《鴨鳴報》爆出“空餉門”而支持率大跌。媒體稱，“‘小鴨子讓有‘干凈先生之稱的菲永栽了大跟頭”，面對共和黨內已然出現替換參選人的呼聲，菲永可能難保其參選資格。作為法國最具影響力的調查性新聞媒體（如圖），這只在“爆料記錄中一馬當先的小鴨”創刊100多年來，已多次將它的鴨蹼重重拍上顯赫政客的后背，并斷送其政途。

披露花花公子“自殺”讓兩屆政府垮臺

1934年1月9日，詐騙犯史塔維斯基在法國霞慕尼被發現死亡，之前他因使用虛假債券侵吞信貸公司價值250萬法郎而遭到警方追捕。10日《鴨鳴報》立即發表了以“史塔維斯基被人用左輪手槍‘自殺了”為題的報道，稱其在3米開外用槍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嚴重質疑所謂“自殺”的蹊蹺。

花花公子史塔維斯基慣用巧言花語行騙，在1926以詐騙罪被捕入獄，出獄后娶了香奈兒的模特西蒙為妻，改名換姓經營首飾店、戲院，繼續從事非法投機活動。他很快在巴黎新聞界、政界和高等社交場所混成紅人。

《鴨鳴報》的報道令公眾發現這是一場事先策劃的謀殺，卷入史塔維斯基舞弊案的法官、警察和政客才是幕后主使。法國政界的內幕和丑聞一經暴露，內部的派系斗爭隨之加劇。當年極右組織行動黨煽動不滿群眾舉行反政府示威游行，包圍波旁宮企圖推翻議會。被卷入丑聞的勞工部長、司法部長先后辭職，導致1月27日肖當內閣垮臺。繼起組閣的達拉第在2 月3 日下令調離巴黎警察總監，引起6日右派再度上街示威。達拉第于7日辭職。隨后全國無產階級在左翼政黨領導下，以聲勢浩大的游行打擊了右派的氣焰，并在當月建立由前總統杜梅格領導的民族團結政府，結束了對共和國的信任危機。

此案調查結果在1936年1月公布，史塔維斯基的20個同伙受審，其中9人被判刑，包括兩名議員。1974年由貝爾蒙多為主演，以該事件為靈感的《史塔維斯基》電影被搬上銀幕。

追蹤“腐敗案”令總統候選人鎩羽而歸

《鴨鳴報》在總統大選中也扮演過重要角色。戴爾馬是法國二戰抵抗運動功臣，也是法蘭西第一帝國以來最年輕的將軍。正在他仕途一帆風順的時候，1971年11月《鴨鳴報》刊出文章說，相比于戴爾馬的收入，其繳納的稅額之低令人不解。兩個月后《鴨鳴報》再度發難，稱戴爾馬其實利用了1965年的一條法案在1967年至1970年間沒有繳納應交的個稅。這雖然不違法，但是在道德層面上沒有為民眾樹立榜樣。不論這位當年時任總理如何解釋，他還是沒有在1974年時順利當上總統候選人，不得不把位子讓給政敵德斯坦。

不過宿命讓德斯坦在8年后同樣被《鴨鳴報》給拉下了政壇。《鴨鳴報》在大選前7個月推出一則對德斯坦十分不利的消息，讓人至今記憶猶新。

1966年博卡薩在中非共和國發動政變，登上總統寶座。誰料他竟然在1976年12月4日宣布自即日起將“中非共和國”改名為“中非帝國”，自己則改稱博卡薩一世。他的專橫殘暴終于讓自己眾叛親離，在1979年9月被前總統推翻了政權。

當年10月10日《鴨鳴報》的首頁文章揭露稱，“中非皇帝”博卡薩曾在6年前致信法國國家鉆石行：“請將這鑲嵌了30克拉鉆石的禮物交于法國總統府秘書迪米特里女士，這是給財政部長德斯坦的。”1973年，時任財政部長的德斯坦在接受這些價值100萬法郎的禮物時有沒有向海關部門進行申報呢？《鴨鳴報》在其文章中發出了嚴肅的質問，因為財政部長在收受外交禮物時，并不享受總統擁有的海關申報豁免權。

新聞出來后，總統德斯坦一直等到11月27日為自己進行辯護，他對電視記者說：我曾誓言不會起訴媒體，所以這次也沒有起訴《鴨鳴報》。雖然法律允許共和國總統為捍衛名譽和尊嚴可以嚴懲質疑或者中傷的媒體，我一直都沒有動用相關法律。作為國家首腦，我經常送出和收受外交禮物。我接收的禮物，除了送給慈善機構和博物館而外，都由總統府進行保管。讓那些低劣的指控由它們自帶的毒性而自行毀滅吧！

然而德斯坦的這段“辯護詞”沒能挽回選民的支持，他在“鉆石案”中給大眾留下“心中有鬼、過于傲慢”的印象，很大程度上導致了他在總統大選中敗給密特朗。

政客們的“眼中釘”

縱觀百年歷史，與《鴨鳴報》結怨的政要有很多。1995年有朱佩總理被曝和兒子都住在巴黎市政府福利房的丑聞。2010年有國務秘書布朗1.2萬歐元的“天價雪茄事件”。2011年有外交部長阿利奧-瑪麗和丈夫乘坐商人飛機私訪突尼斯并接受本·阿里總統禮物的“飛機門”等等。

《鴨鳴報》名字的法語意為“被禁錮的鴨子”。1915年創辦報紙的宗旨是抵抗當局對一戰報道的審查以及虛假宣傳。由于鴨子一詞在法語里有“假消息、小報”的意思，“被禁錮的鴨子”可以被理解為“受監控和管制的報紙”。不過因為該報從不刊登廣告、照片，經濟上的自給自足使它避開了政府、財團的壓力。報紙對抨擊左、右派政治人物都不遺余力，是一股任何政黨都難以討好的獨立新聞勢力。

雖常遭《鴨鳴報》惡搞，戴高樂當年也承認自己很關注小鴨是怎么評價和描寫他的。議員杜弗洛喜歡將政客分為向《鴨鳴報》爆料、或是被它爆料的兩類。據傳現總統奧朗德在贏得選舉前與《鴨鳴報》編輯部來往密切，被冠上“《鴨鳴報》小主編”稱號。而薩科齊在任時同樣“送”給報社不少內部線索。但這都未能避免《鴨鳴報》毫不留情地爆出二人的負面新聞。為保護消息來源，《鴨鳴報》歷來有使用假名的傳統，我們常可在文末看到杰羅姆鴨和路易綠頭鴨的大名。

辛辣而大膽的風格也讓《鴨鳴報》成為很多人的眼中釘，在《查理周刊》槍擊案后的翌日，《鴨鳴報》也收到死亡威脅。但是這似乎都不能改變《鴨鳴報》任性爆料的性格。如今它的年發行量穩定在40萬份左右，2015年更比上年有所增長，擁有很高的閱讀率，稱得上是傳統紙媒界的一個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