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竇海陽
民法典編纂是實施依法治國的必要途徑
文/竇海陽
民法典的編纂是實施依法治國的必要途徑。民法典包括了自然人制度、法人制度、時效制度、合同制度、物權制度、侵權制度、婚姻家庭制度、繼承制度等,這些制度都是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健康、良好運行以及治國理政的必備規則。中國當前不斷深化與推進的改革為民法典的編纂提供了牢固的政治基礎和社會基礎。對于民法典的編纂,應當重視篇章內容的體系性。
依法治國是指廣大人民群眾在黨的領導下,采取各種途徑和形式管理國家各項事務,按照憲法和法律的相關規定,保證國家的各項工作實施都能夠依法進行,逐步實現社會主義民主的法律化、制度化。從黨的十五大首次確立依法治國的基本方略,到十八大詳細闡述全面推進依法治國的重要思想,再到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推進法治中國建設的目標任務,標志著依法治國將邁向更高層次、新的境界。
依法治國的前提是“有法可依”,這就要求必須具備完善的法律體系。在民事法律領域,我國雖然先后頒布了民法通則、合同法、擔保法、物權法、侵權責任法等民事單行法律規范,但是這些法律之間或多或少地存在矛盾之處,或者因缺乏體系協調而存在法律的漏洞,因此在整體上還缺少一部體系完備、內容完整的民法典。在中共中央第十八屆四中全會作出的“全面推進依法治國若干問題的決定”中,“編纂民法典”被正式提上了議事日程。
2017年3月15日,民法典的第一編民法總則已由第十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第五次會議通過,并于2017年10月1日施行。民法總則的制定是民法典編纂工作的第一步。按照全國人大確定的立法規劃,民法總則通過之后,將進一步整合現在已經頒布的合同法、擔保法、物權法、侵權責任法、婚姻法、繼承法等民事單行法以及相關的司法解釋,消除規范之間的矛盾、彌補其中的漏洞,最終完成民法典的編纂。
全國人大常委會法工委主任李適時在民法總則起草的說明報告中提到,民法典的立法是貫徹法治國家原則、完成國家治理的法治建設的基礎。我們必須從國家治理的基本法的角度來理解民法典的編纂工作,因為依法治國需要解決的最基本問題,是經濟發展和民眾權利保護的問題,而這些問題主要是由民法來解決的。我國國家治理的實踐證明,民法在完善國家治理、推動社會發展等方面發揮著基礎性的作用。沒有科學化、體系化的民法制度,要在一個國家實行民主和法治是極其困難甚至不可能的。民法中的人身權、財產權等各項制度是現代公民權利的源泉,體現了現代法治以人為本的價值。民法通過確認各種私權及其保護規則,能夠起到有效規范公權、依法行政的功效。制定民法典的過程,就是弘揚民法公平、自由、平等、誠信等精神的過程,歸根結底是進一步夯實國家法治大廈的根基,推動法治國家、法治政府、法治社會建設的過程。
當前,民法典的編纂具有牢固的政治基礎和社會基礎,把制定民法典作為全面推進依法治國、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重大立法工程的條件和時機已經成熟。這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第一,簡政放權是私法自治發揮功能的必然要求。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要使市場在資源配置中起決定性作用,這就必然要求在更大范圍內尊重私人自治。我國經濟的迅速發展是與市場主體自由的擴大緊密相連的,自由意味著創新,在此基礎上可以創造社會需要的一切。因此,民法典應當充分確認自由的價值,進一步落實私法自治原則,尤其是要充分保障市場主體的行為自由。在公法與私法之間建立有機的聯系和互動關系。根據對市場主體進行平等保護的要求,要在物權法、合同法等領域進一步強化平等保護的原則。第二,從管理向治理轉化使民法具有更為廣闊的適用空間。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提出“創新社會治理體制”。與管理不同,治理體現的是系統治理、依法治理、源頭治理、綜合施策。從管理向治理轉化,標志著國家治理體系現代化的提升。管理具有單方性,是從政府的角度去對社會進行管理;而治理則具有多面性的特征,是吸納多元主體共同參與到社會事務的治理之中。在治理的模式下,政府依法行使公權力時,需要與被管理者進行必要的協商和溝通,政府在從事管理行為中,需要建立一整套有效的社會治理體系,包括形成信息機制、決策機制、評價機制、監督機制等各種機制的有機整體。從管理到治理的轉化,這是重大的改變,也為民法方法的運用奠定了堅實的基礎:一是要求進一步發揮合同在社會治理中的作用。合同是市場自我調節的核心機制,市場機制的核心是合同邏輯的適用。治理模式要求減少行政權力對社會生活單向度和強制性的干預,而更多地采取協商和對話式的溝通模式,將各個利益攸關方的合理利益在最大限度內納入決策的考量范圍,并最終實現當事人自治。二是需要通過民法典確保社會自治、依法自治。三是依法確認各類社會組織的主體地位,保護其財產權益,從而充分發揮社會組織自我管理、自我服務、自我約束的功能,使社會自治和國家管理保持良性互動。第三,負面清單管理模式是民法發揮作用的重要保障。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決議指出,實行統一的市場準入制度,在制定負面清單基礎上,各類市場主體可依法平等進入清單之外領域。由正面清單向負面清單的轉化,本質上是社會管理模式的轉變,其不僅保障了市場主體的市場準入自由,而且還擴大了市場主體的行為自由,從而真正落實了私法自治的基本要求。社會經濟生活紛繁復雜,法律列舉的事項是極為有限的,在大量的經濟生活領域,法律法規都沒有明確作出規定。特別是隨著社會的發展,各種新生業態不斷出現,市場主體能否進入這些領域,必然成為法律調整的空白地帶。按照正面清單模式,市場主體無法自由進入這些空白領域,必須經過政府的審批,這無疑大大限制了市場主體經濟活動的自由。而在負面清單模式下,對市場主體而言,“法不禁止即自由”,而對政府而言,則實行“法無授權不可為”“法無授權即禁止”。因此,民法典應當全面確認和保護私權,以激發市場主體活力。對市場主體而言,私權所及的范圍,就是公權所止的范圍; 私權的范圍制約和決定著公權力行使的限度與范圍。
民法典的編纂不是簡單的法律匯編。法律匯編是指按一定的順序和標準,將各種相關法律集中加以系統編排、匯編成冊的活動。而法律編纂是指由國家有權制定法律的機關,在法律清理的基礎上,將現存同類所有的法律加以研究審查,依據一定的原則,決定法律的存廢、修改等,從而編制成內容和諧一致、體例完整合理的、系統化的新法律或新法典的活動。編纂必須按照一定的邏輯性,對相關規范進行體系化整理,并非把法律法規簡單地疊加在一起。我國民法的體系化需要制定民法典,這不只是出于形式上的考慮,更是因為民法典是民事立法體系化和科學化的產物。法典的體系性、合乎邏輯性和價值一致性等特點,都是單行法所不可比擬的。從我國的實際情況來看,制定民法典以此實現民法的體系化,能夠確保民法規范邏輯合理、形式統一。
民法典編纂的基本任務就是通過具體的制度和法律關系的邏輯,完成國家治理的宏偉目標,實現社會主義法治思想所追求的從形式正義到實質正義的制度目標。在分析中國現實的民法研究,尤其是在開展民法典立法研究時,還應該做好以下幾項工作。第一,應當加強對于民法固有體系內的制度研究,解決民法總則、合同法、物權法、侵權責任法、婚姻家庭法、繼承法等法律之間協調整合的問題。第二,應當通過實證調查研究,解決民法現行制度體系脫離社會現實的問題。第三,應當著重解決現行民法立法在改革開放的不同階段出臺,制度規則前后不一、相互重合、矛盾的問題。第四,研究和解決民法和特別法之間的關系問題。主要是民法和商法、知識產權法、最高法院的司法解釋規則體系之間的關系問題。第五,應當提高民法立法的科學性和司法適用的可操作性,解決民法典立法技術方面的行為規范、裁判規范問題。
(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法學研究所副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