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刊特約記者 鄭蔚 趙征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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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海軍陸戰隊:“更快、更強、更勇敢”
本刊特約記者 鄭蔚 趙征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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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海軍陸戰隊展開海上追擊 (余文強攝)
2016年8月,我海軍陸戰隊在俄羅斯加里寧格勒舉行的“海上登陸-2016”國際軍事比賽中,捷報頻傳:取得障礙賽、求生賽第一名,追逐賽、接力賽第二名的好成績,奪得了海上登陸項目積分總評亞軍。
國際軍事比賽究竟是怎么比的?是統一使用東道國的武器裝備,還是使用各自的裝備各顯神通?在我軍強調“實戰化軍事訓練”的今天,參加國際軍事比賽的意義是什么,它和“向提高戰斗力聚焦用力”又是什么關系?帶著這些問題,日前我們走進了位于南國海疆的海軍陸戰隊某旅。
“根據習主席‘堅持仗怎么打兵就怎么練,打仗需要什么就苦練什么’的指示精神,這些年我們旅的訓練作風、訓練內容和訓練標準已經有了很大的變化,實戰化練兵越來越扎實。我們參加國際軍事比賽的目的,不是為了拿名次奪獎,而是為了學習借鑒外軍的實戰化訓練經驗,進一步提高我們的實戰化訓練水平。我們不僅要繼承和發揚‘背水攻堅,勇往直前’的陸戰猛虎精神,更要有過硬的軍事技能,以擔負起保家衛國、全域作戰的神圣使命!”旅政委田學勤對記者說。
據“海上登陸-2016”國際軍事比賽中方主教練、海軍陸戰隊某旅兩棲裝甲團團長蔡偉介紹:“海上登陸-2016”在加里寧格勒的“赫梅列夫卡”靶場進行,比賽由我國海軍陸戰隊和俄羅斯、哈薩克斯坦、伊朗、委內瑞拉等5國的15支參賽隊參與。我軍的3支參賽隊伍,是從我整個陸戰旅中選拔的,說是精兵強將絕不過分。
這次比賽,俄羅斯等4支參賽隊,使用的都是俄制裝備,戰車是俄軍的82A輪式步戰車;而我軍使用的是ZBD-05兩棲履帶式步戰車。俄軍其實也有履帶式步戰車,而使用輪式戰車出賽,它在陸地上的機動速度明顯要超過履帶式戰車。但我們必須以我軍的武器裝備參賽,以向世界展示我軍的現代化建設風貌。事實證明,我軍的裝備是經得起檢驗的,在整個比賽過程中實現了“裝備零故障”。比賽的項目是嚴格按實戰要求設置的,共分4個階段。可以說是環環相扣,并非獨立存在的。第一階段原來叫“障礙賽”,后來改為“偵察兵小路”,是模擬海軍陸戰隊的裝甲步兵班深入敵后偵察,通過各種敵設障礙物,最終到達指定偵察地域,完成偵察任務;第二階段名為“求生賽”,是偵察兵滲透敵后的企圖暴露,在敵圍追堵截下,通過各種障礙隱蔽、撤離、殺出“敵占區”的過程;第三階段“追逐賽”和第四階段“接力賽”,則模擬撤出敵設障礙區后,通過裝甲兵人車結合,充分發揮整體戰斗力,完成陸上和海上的駕駛競技,并通過蛇形彎道、射擊陣地射擊、車轍橋、斷崖等障礙物,裝甲步戰車撤回模擬登陸艦,完成既定作戰任務的全過程。總而言之,國際軍事比賽的獎牌后面刻的是“更快、更強、更勇敢”,這是對戰爭對軍人的要求。
蔡偉說:實戰,實戰,一切為了實戰,是這次與俄軍面對面切磋比武留給我們最深刻的印象。首先,俄軍越障訓練的強度大、難度高。“偵察兵小路”全程1200米,包含19個障礙物,幾乎涵蓋了城市戰場大多數可能的障礙物,障礙設置的難度非常高。有的障礙物的高度是我軍同類障礙物高度的1.5倍以上,相比我軍通常的400米障礙訓練,這更接近實戰的要求。其次,俄軍的射擊科目強調“盡遠射擊”,更接近實戰要求,對我們不無啟發,而我們過去一直強調的是“精確射擊”。當然,我海軍陸戰隊戰士可以說個個都是神槍手,經過刻苦的訓練,全程223個目標全部命中,實現了“射擊零脫靶”的目標,振我軍威。再者,更強調全車全班密切協同。比如,有一個高達6米的障礙,一個人是無法攀上高墻的,必須由幾名戰士合作用一根桿子將一名隊員推送到樓頂,然后再放下繩索讓其他戰士爬繩上墻。比賽還規定全班必須7個人全部越過一個障礙,才能開始通過下一個障礙。我們的戰士在越障上表現也非常出色,體能和協作都經受了考驗,做到了“越障零罰分”。

最佳狙擊手許曉飛 (鄭蔚攝)
百步穿楊,人們以此形容神射手的功夫了得;而“七百步”能否照樣彈彈“穿楊”呢?在此次國際軍事比賽中,裝甲團中士狙擊手許曉飛一舉命中700米開外的所有目標,是全部參賽隊員中的唯一一人,可謂“七百步穿楊”,獲得了“最佳狙擊手”稱號。
“百步穿楊的秘訣只有一個——練習,堅持不懈地練習。”這個皮膚黝黑,性情憨厚的大個子,道出了“神槍手”修煉的真諦。
許曉飛出生在河南登封,嵩山腳下,少林寺是當地最大的標簽。從小,他和其他男孩一樣,拜師學武,練就了一副好身板。自從2009年入伍起,他就愛上了射擊,準度也不斷提高,但始終距離完美有差距。“新兵打靶,5發子彈若能打中50環,便可以得到嘉獎,可我即使前四發全部命中10環,最后一槍最高也只能命中9環。”他說,“49環成了我的天花板,一個幾乎無法逾越的極限。”
為什么始終與滿環無緣?他焦灼而自責。經過“前輩”指點,他才明白:射擊的關鍵不僅在于動作的定型,還在于過硬的心理素質。這同樣需要苦練,為此,許曉飛先在性格上重塑自己,原本外向的他,一下子變成了“不那么活躍”“穩得住”的小伙子。他經常拉上戰友,練習閉眼向后倒;并在休假時挑戰蹦極,鍛煉自己的心理素質。艱苦付出終有回報。在年底考核中,他成功打出5 0環,戰勝了心魔!
經過狙擊手集訓,許曉飛的射擊技術更加爐火純青。今年,他成功闖進國際軍事比賽參賽陣容。比賽中,狙擊手要背著7 . 5公斤重的狙擊長槍,和隊友一起連續跨越障礙。在過鐵絲網等障礙時,狙擊槍管特別容易被鐵絲網掛住。而在重重障礙后,體能的消耗對射擊也有非常大的影響,該如何“校正”?這些困難,對于平日身背95步槍武裝越野排名第一、體能超強的許曉飛而言,仍需苦練加鉆研。
賽場環境,加里寧格勒的溫度、濕度、風速都和湛江截然不同。溫度、濕度的變化會影響火藥的燃燒,子彈的推力、彈道的軌跡也因此有了不同。如果是平常的狙擊,狙擊手可配有一名副手,用測風儀測速,但國際軍事比賽中,許曉飛只能獨自一人進行狙擊。好在,部隊的高手們已經教會了他“伸手即可感知風速”的技能。比賽時,許曉飛看著搖動的樹葉和海面泛起的白色浪花,明顯感覺風速不低,再伸出手,判斷出風速為7米/秒,于是果斷地將瞄準十字線偏離目標半個身位。
“比賽對狙擊手的考驗并不僅僅在于精準,而關鍵在于反應能力,‘盡遠射擊’追求命中而非環數,十分貼近實戰中‘狙擊目標只出現2—3秒’,也就是敵方軍官探頭看下望遠鏡的時間要求。700米外,我的‘敵人’是起倒靶,而非平時訓練時的固定目標,只有5—8秒的射擊時間,瞄上了立即擊發。好在,平時部隊訓練嚴格,狙擊手瞄的胸靶比較小,所以比賽時還突然覺得靶子‘變大了’、好打了。”他笑著說。
比賽時,許曉飛彈無虛發,3個目標全中,還剩下的一顆子彈,立即助攻隊友,贏得漂亮。“對于我方‘全部命中’的成績,俄方裁判一開始還并不相信,懷疑起倒靶出了機械故障才全都倒下,要求驗靶。當他們看到靶心的彈孔,不由得向中國軍人豎起了大拇指。”許曉飛笑著說。
“我的‘兄弟’——05式兩棲裝甲步兵戰車決不能輸給俄制82A輪式步兵戰車。”賽前,裝甲團一期士官喬志勇便下定了決心。
1994年出生于河南商丘的他,用頗具90后特色的語言介紹了自己:“我17歲時,讀書成績不好,成天壓馬路。我們那里退伍的武警比較多,看到他們一下子就能踢彎鋼筋,覺得‘酷斃了’。就想著報名當武警,練一身本領,退伍后回家能不被人欺負,讓鎮上的年輕人‘崇拜’,太酷了。”

最佳駕駛員喬志勇 (鄭蔚攝)
可沒想到,喬志勇卻分進了海軍。剛進海軍陸戰隊新兵連,他被子都疊不好,引體向上5個都做不了,班長老讓他“補課”,這讓他很苦悶:“這海軍陸戰隊,真不像美國大片里的超級英雄那么爽啊!”
新兵連的訓練終于結束了,分手時,他突然看見班長淚流滿面,心里想:“班長平時對我非常嚴格,經常板著臉訓我,我對他沒啥好印象。可沒想到他內心這么不舍得我們。”這“鐵漢柔情”,讓喬志勇后悔了,讓他重新思考軍旅人生。
成為裝甲兵的他,從2016年3月起,就和其他參賽隊員開始了“魔鬼訓練”。集訓的隊員從300多人,到150人,再到最后只剩31人。喬志勇每天早上5點起床,晚上11點睡覺,在艙內溫度超過50℃的環境下一待就是數小時。一天訓練結束后,常常作訓服已經和皮膚“粘”在一起。
“今年,俄方制定的新的競賽規則將海上賽場大大壓縮,賽程12.6公里僅設置0.6公里的海上賽段。這對海上渡航速度明顯高于俄方,而陸上行駛速度則低于俄方輪式戰車的我履帶式裝甲車,是個不小的考驗。”喬志勇說,“但我只知道,我們的戰車決不能輸。”
面對嚴苛的比賽條件,喬志勇駕駛著01號戰車,沒有受到其他國家“裝備熄火、戰車側翻和違規射擊”的影響,充分發揮過硬的技能和頑強的精神意志,在僅600米的海上賽段就超越對手近2分鐘時間,最終以30分07秒的成績,成為全場速度最快的戰車。
“我們跑出了履帶裝甲裝備的最高速度,”喬志勇說,“在陸地上,我們的履帶式步戰車竟然將俄軍輪式步戰車甩在后面!”海上登陸項目主考官、俄羅斯海軍陸戰隊司令員科爾帕琴科中將都喜歡上了喬志勇的戰車,他說,你們的兩棲裝甲戰車不但有良好的海上機動性能,在陸地上的速度也非常快。我們很希望引進你們的技術,進一步提高和完善俄制戰車的海上機動性能。

最佳班長寇偉偉 (鄭蔚攝)
見到24歲的兩棲隊隊員寇偉偉時,他正在兄弟旅的跳傘訓練場一絲不茍地疊傘,作跳傘前的準備。對一名傘兵而言,疊傘的細致與否關乎著整個空中安全。
“格斗、潛水、跳傘……在部隊,我真正實現了自己的價值,也獲得了普通人一生中難以企及的財富。”寇偉偉說。
在海上登陸項目的比拼中,他所在的陸戰三班以總積分第一奪得海上登陸項目“最佳陸戰班”,寇偉偉也因此榮獲“最佳班長”。“首先是有最佳陸戰班,才會有最佳班長。”寇偉偉總結自己榮譽是怎么來的。
“參加國際軍事比賽,最大的收獲是強化了‘班組協作’這一實戰理念。按比賽要求,必須待最后一名隊員通過障礙后,全班人才能沖擊下一個障礙。在戰場上也是如此,部隊絕不能打散、打亂,所以在賽場上,我們一個班必須在一起。”他說。
他告訴我們,整個“偵察兵小路”中,至少有三分之一的障礙物單人無法逾越,必須多人協作通過。如,通過帶有鐵絲網的標準障礙墻,隊員必須相互協同,用武器挑開鐵絲網,才能確保其他隊員順利通過。否則,不僅要被鐵絲網刮傷,通過效率也會大大降低。
“求生賽”的最后一個障礙名為“珠穆朗瑪峰”,是連續兩個類似U形鐵皮凹槽,又高又滑,而此刻隊員們已經筋疲力竭,一個人根本沖不上去。“這個障礙,我們在國內訓練時沒有遇到過,它模仿的是一堵冰川。比賽前,我們就集體討論究竟該怎么過?最后決定,讓力氣最好的兩個隊員一前一后沖刺,到“冰川”前,后面的隊員猛推前面的隊員,將其頂上去。最早上去的隊員往下伸出一條腿,接應后面的隊員。
寇偉偉說:“我見有位隊員實在沒力氣了,就讓兩位隊員一個人蹲著、一個人扶著‘冰川’站著,讓這位戰員踏著他倆的身體沖上去,然后再拉住頂上隊員伸下來的腳,成功翻越了‘珠穆拉瑪峰’。”
寇偉偉認為“最佳陸戰班”的煉成,源自這些年部隊強化了實戰化的軍事訓練。“回顧這兩年,我們旅的實戰化練兵越來越扎實,平時覺得訓練苦,但真正上了賽場,才知道實戰化訓練養成的就是戰斗力。”寇偉偉說,“考慮到海軍陸戰隊未來‘全域作戰’的要求,這幾年,我們的訓練空間從南海之濱到戈壁大漠,從高山密林到白山黑水,演習的程序和內容也跳出了過去‘先訓練至少一個月,再預演,然后按照導演部的預案一步步展開,紅軍必勝藍軍必敗’的套路。現在我們都是接到上級命令,突然實施跨區域機動,轉戰到完全陌生、條件惡劣的區域,針對完全陌生的對手,展開一場沒有預案的戰斗,這對我們提出了全新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