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張以瑾 編輯 | 張小彩
輿情危機事件的“小大之辯”
文 | 張以瑾 編輯 | 張小彩

張以瑾,中國教育報刊社全媒體中心輿情評論總監,《教育決策參考》主編,主要從事教育輿情和教育大數據研究與實踐工作
截至2016年12月23日,網絡上“中關村二小校園欺凌”相關文章總量為76080篇(包括媒體報道和網絡轉載),輿情熱度持續了半個月。與絕大多數輿情事件幾千或上萬的文章總量、一周左右的熱度相比,此次事件堪稱2016年教育輿情的年度最熱了。
當輿論聲勢漸漸消散后,很多人依然不理解,本來很小的一件事為何鬧這么大?確實,孩子們在學校鬧出矛盾,弱小一點的被欺負,以至家長和老師介入,都是尋常可見之事。為何這一次不斷升級,把家長、學校、教育部門、地方政府都卷了進去,釀成一場舉國關注的輿情危機?
從輿情分析的角度看,什么樣的事情算“大”,什么樣的事情算“小”,還真不好說。小事鬧大的情況經常有,這種情況下,如果還堅持認為那只是小事,實在有點自欺欺人。這讓人想起莊子在《逍遙游》里說的“小大之辯”。這里的“小”與“大”,當然不是事物外形的大小,而是指人的眼界、見識和格局的大小。莊子痛感于人們由于認知局限,看不到事物之間的廣泛聯系,因循守舊,故步自封,卻又安之若素,因而感嘆“井蛙不可以語于海者,拘于虛也;夏蟲不可以語于冰者,篤于時也;曲士不可以語于道者,束于教也”。他老人家其實是在宣揚一種辯證的認知觀,提醒我們恰切地看待事物,而不要荒唐地視“大”為“小”,更不要盲目自大。
發生在中關村二小的事情,本就不應該被視為“小事”。當然,這取決于我們怎么看問題,還有莊子關心的——我們的眼界和見識是否上檔次。審時度勢的道理人人都懂,但在處置和評判此次事件時,很多人似乎看不到“時”,也沒有把握到“勢”,這可能是“小事鬧大”的關鍵原因。
那些喜歡拿“我們小時候”來佐證的人,顯然沒有與“時”俱進。我們小時候,還沒有“校園暴力”“校園欺凌”“校園霸凌”這些概念,但同學之間欺負人的現象也挺多。為什么沒有搞出大新聞呢,一是觀念跟不上,二是沒有高科技支撐。如今是什么時代,移動互聯網技術讓人人掌握著“自媒體”,“反校園欺凌”成了流行的社會共識,還有高學歷武裝起來的大批家長和網友。當家長對學校感到不滿,寫出《每對母子都是生死之交,我要陪他向校園霸凌說NO!》這樣聲情并茂的“檄文”,并發布到網上的時候,事情就非同小可了。
還有“勢”,不把握這個,就沒有方向感。2016年5月,國務院教育督導委員會辦公室向各地印發了《關于開展校園欺凌專項治理的通知》,要求各中小學校針對發生在學生之間,蓄意或惡意通過肢體、語言及網絡等手段,實施欺負、侮辱造成傷害的校園欺凌進行專項治理。這一輪專項治理還沒結束,2016年11月初,教育部等九部門又聯合印發了《關于防治中小學生欺凌和暴力的指導意見》,提出“要積極有效預防學生欺凌和暴力,依法依規處置學生欺凌和暴力事件”。國家層面的意見,是對社會呼聲的回應,而各地各校都是防治校園欺凌和暴力的責任主體,理應有所作為。
從事件本身看,從2016年11月24日事發到12月8日家長發帖引爆輿論,有兩周之久。這里我們不去評判家校之間的溝通細節,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學校錯失了危機處置的最佳時段。至少有兩次扭轉事態的機會:
老師沒能在學生之間解決問題,導致家長強勢介入。據受欺學生家長陳述,此前孩子就不斷受到同班同學欺凌,這一次特別嚴重,而且造成了可鑒定的傷害。正是這一細節,讓輿論傾向于認定此次事件具備校園欺凌的“長期性”“反復性”特點,由此也對事發學校的日常管理存有疑慮。
校方沒能在家長之間解決問題,導致矛盾激化,最終越出學校可控范圍。因為媒體和相當數量的公眾對前面所說的“時”和“勢”都很有認知,何況又是京城名校發生的事,在他們眼里,這顯然是值得關注的大事了。
在這種情形下,學校選擇發布聲明當然沒有錯,但發布什么、怎么發布必須把握到位,否則就會適得其反。從輿論反應看,2016年12月10日的那份簡短聲明,非但沒有回應質疑、緩解危機,反倒讓大多數讀者感受到了“傲慢”“僵化”,甚至“挑釁意味十足”。這樣的聲明發出來,學校注定愈加被動,兩級教育主管部門也先后表態。
2016年12月13日,中關村二小發出第二份聲明,通報“學生受傷害事件”的處理進展情況,首先“深深自責”“深表歉意”,然后詳細說明事情的基本經過、事發后學校所做的工作。從危機應對的角度看,這樣的姿態、內容和語氣自然有助于緩解質疑的聲音,也讓人看到了學校在立場和應對策略上的調整。
值得注意的是,第二次聲明以及學校負責人同一天對媒體的表態,都強調根據學校的調查,此為“偶發事件”,不同意將其定性為校園“欺凌”或“暴力”。學校在這一點上如此“堅定”,可能因為是對“校園欺凌”很敏感、很在乎,不愿被貼上了這個標簽。但這種堅定并不具備自洽性。其一,所謂的“調查”是學校單方面做的,程序上不能服眾;其二,是不是校園“欺凌”或“暴力”,并不能由學校自身來認定。在這兩點不周全的情況下,學校的“堅定”只會激起輿論的反彈,事實也如此。
在公眾視線已經遠離中關村二小的時候,再來梳理和分析此次事件,并非要評判或聲討什么,更不是要制造“二次傷害”,而是要借此反思一個問題:面對移動互聯網時代高漲的權利訴求、便捷的傳播渠道和復雜的輿論環境,學校組織應該如何審時度勢,不斷審視和調適那些我們習以為常的辦學理念和教育行為,靈活變通地處理各種教育問題,無論大小,都盡收眼底,應對自如?這也正是教育治理的題中之義吧。
過去的一個月,要說教育領域什么事情最熱,很多人會憑感覺說——“中關村二小校園欺凌事件”。沒錯,就這個事,大數據也是這么認為的??匆幌麓舜问录妮浨樽邉輬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