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德旺
1997年初夏的一天,集團采購部經(jīng)理林國宗敲門進來。
“老板,印尼ASAHI的日本總經(jīng)理計劃到公司來拜訪您,問您屆時會不會在公司。”
“他什么時候來?”
“對方說,如果您的時間允許,他計劃后天就到公司來拜訪您。”
“他有沒有說是來干什么的?”
“我認為他這次來的目的,可能是與我們商量,希望我們盡量用他們的浮法玻璃。最近浮法玻璃的市場非常疲軟,幾乎銷不動。”
眾所周知,1997年春,東南亞爆發(fā)金融危機,印尼很多企業(yè)破產(chǎn)。當林國宗告訴我印尼ASAHI的日本總經(jīng)理后天就到的時候,我告訴他:“你去機場接他,晚上送他到我家里,我在家里請他吃飯。國宗,記住,你親自去機場接。”
那天晚上,這個日本人送了一個小禮品給我,然后講了東南亞金融危機的情況,希望我們幫助他。
“人都有遇到困難的時候,企業(yè)也是這樣。”我說,“所以,企業(yè)之間互相幫忙是應該的。”
我為印尼ASAHI的日本總經(jīng)理斟上中國的茅臺,向他敬酒,歡迎他的到來。
“但我們公司也是小公司,每個月只用三五千噸玻璃,如果這樣可以幫得上忙的話,沒有問題。”我對日本人說,“從這個月開始,我們每個月都向你們買一船玻璃,大概4000噸,相當于我們用量的80%~90%。”說著,我又為日本人斟滿了酒:“至于價格,參考中國市場的現(xiàn)價,你看可以嗎?”
我的話音剛落,日本人“撲通”一聲跪了下來,舉著酒杯,恭恭敬敬地向我敬酒:“曹總,感謝您!”
“快起來,快起來。”我忙起身扶起日本人,“這只是我力所能及的一點事,不必行如此大禮。”
“我在印尼的倉庫太小,東南亞金融危機,玻璃不好賣,也不易存放。您要的這一船的貨,正好救了我們。”
第二天,送走日本人后,林國宗回到我的辦公室。
“老板,我有一事想不通。印尼ASAHI這一次受災很嚴重,我們?yōu)槭裁床煌陶剝r格?”
“問得好。”我說,“我剛從印尼調(diào)研回來,現(xiàn)在在印尼交易都必須用美元,他們所處的環(huán)境比你們了解到的還要艱難。從福耀公司的角度來看,我們現(xiàn)在的短板是沒有浮法玻璃生產(chǎn)工廠,主要靠外購。在中國,只有兩家企業(yè)為我們供貨,所以一個健康的印尼ASAHI是我們所希望見到的。”
說到這兒,我發(fā)現(xiàn)林國宗眨巴著眼睛,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便直接告訴他是為什么。“要想讓福耀公司健康發(fā)展,不僅需要我們自己的產(chǎn)品客戶端繁榮,更需要我們的產(chǎn)品供應商發(fā)達。表面上看是我們在幫助他們,實際上,這樣做也是在保護我們自己。既然定位是幫助對方,那就完全可以省略討價還價這個環(huán)節(jié)。我相信日本人也是聰明人,知道我的用意,不然他也不會來拜訪我。”
東南亞金融危機過后,1998年年底,亞洲經(jīng)濟開始回暖,浮法玻璃又開始供不應求。那段時間,幸好我們有印尼ASAHI每個月一船的供貨。
讓我感到奇怪的是,印尼ASAHI始終沒有漲價。他們好像不知道玻璃的價格在猛漲似的,不僅按時發(fā)貨,而且絕口不提漲價的事。一直到一年以后,玻璃價格幾乎翻了一番,我們才收到印尼ASAHI的通知,說不好意思,要漲價了。我們馬上就答應了:“早就應該漲價了,真的很感謝!”
(余 娟摘自人民出版社《心若菩提》一書,劉程民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