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滿千山路何處？
——《水滸傳》第十回選文賞讀

102423 北京 張英華

雪滿千山路何處？
——《水滸傳》第十回選文賞讀

102423 北京 張英華

◤原文

那雪越下的猛，但見：

凜凜嚴凝霧氣昏，空中祥瑞降紛紛。須臾四野難分路，頃刻千山不見痕。銀世界，玉乾坤，望中隱隱接昆侖。若還下到三更后，仿佛填平玉帝門。

◤大意

雪越下越猛，只看到天地間雪片速墜，嚴寒襲人，昏蒙一片。須臾之間，四野遍白，不辨路途所在。轉眼之際，山巒只剩一片銀白，哪里還有山的形象？這銀裝玉砌的世界，遠遠望去，似乎跟昆侖山相連。這雪如果下到三更之后，大概連玉帝的門都要填平了吧！

◤闡發

東京八十萬禁軍教頭林沖，武藝高強，家庭和美。不想高俅高太尉的干兒子高衙內看上了林沖之妻。林沖的好友陸謙和高衙內的幫閑富安助紂為虐不成，竟唆使高俅陷害林沖，故意派人招引林沖帶刀進入白虎堂，想置林沖于死地。幸遇耿直好善的孫孔目仗義執言，使府尹將林沖刺配滄州，卻又遭陸謙拿金錢賄賂公人，意欲于路上殺害林沖。幸遇魯智深營救，又得柴進資助，林沖方能到得滄州牢城營。而陸謙、富安二人竟然再次買通牢城的管營、差撥，意欲將林沖燒死在草料場，沒想到反被夜宿于山神廟的林沖偶然得知他們合謀毒害自己的密計。于是，忍無可忍的林沖怒火中燒，不可遏止，沖出廟門，除掉惡人。之后，林沖一路提槍而行。

此時此地，此情此景，作者讓雪猛烈地飄落。這雪還是之前的雪，卻不再如之前的雪“正下得緊”“到晚越下得緊了”。那時的“緊”，讓人仿佛想見雪之密、雪之速、雪之急，想見即將遭遇惡人陷害的林沖的命運，讓人內心糾結。而此時此地的林沖在雪地上前行，看到的卻是猛烈的大雪。

那大雪彌天漫地啊！讓天地罩于霧蒙蒙的昏暗之中，一如那個奸佞當權、良民被逼得無以為生的社會！那大雪凝就了擺不脫的寒冷之氣，一如林沖的內心被這險惡的世界冰凍得無一絲熱氣！

抬頭看去，空中的大雪依然紛紛而降。在百姓眼中，這是來年五谷豐登的祥瑞之兆，在林沖眼里，這是除惡之后人生重新開始的瑞兆嗎？

轉眼間，四野茫茫，路在何方？一時間，千山萬巒銀白一片，這素銀白玉裹就的世界啊，似乎與那高高的住著神仙的昆侖山相接。可那神仙世界遠在不可知的高處啊，如何能夠接近？

這不住飄飛的雪啊！你莫非還要下到三更以后？你難道還要把玉帝的門填平不成？

連玉帝的門都填平的話，林沖又能走向哪里呢？

林沖只是茫茫然地提槍往東而走。他有家，可是以此被誣陷的有罪之身，如何能回？他有國，可是國中當權的高俅及其為虎作倀的手下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要他的命啊！更何況，眼下所除之惡，正是當權者眼中的紅人！

作者就這樣讓那雪從緊變猛，落向人間！讓雪的潔白反襯著社會的丑惡，讓雪的猛烈昭示著鏟除邪惡的力量。而除掉惡人的林沖，在那時那地，卻有家難回，有國難奔，無路可走……

雪滿千山路何處？對林沖而言，只能是走投無路往梁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