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病的母親

李立泰

“俺娘疼我，疼護錢，怕我作難。嫂子我得快走。雖離家不遠，但要過馬路，我娘別迷路。”

凌晨電話響，我心里一緊。

電話是院中兄弟東龍打來的：“哥哥，俺大娘病了。別害怕，不厲害，是感冒。”

我抓緊穿衣裳，邊系扣邊跑出去打的。師傅一路加油門，20分鐘跑60里。師傅好人呀！

我到家，見母親喘：“娘，娘你怎么啦？”娘見我到家了，心就松了口氣。

娘說：“凍著了，沒大事。”

“走，咱去聊城。”

娘說：“不用去聊城，在咱醫院里看看就行，你別耽誤工作。”

“我忙啥？再忙也得看病！快穿衣裳。”娘還說不去，我急了：“不去不行！”

我給娘穿棉襖、棉褲、襪子，襪子竟打著補丁：“扔了換新的。娘，穿爛襪子不給您兒丟人啊。”

我背娘到車上，帶了常用藥。

路上娘老說：“給兒添麻煩了，累贅兒了。”

我說：“娘，別說那個，兒還累贅啊？！要嫌棄娘，還是兒嗎？兒這一輩子就你一個娘。別說了，叫人家師傅笑話。”

師傅卻說：“大娘，老哥多好啊。”

娘說：“那是。”

“別說了娘。兄弟，我只是外人看著好。其實做得差遠了，老叫爹娘生氣不是好兒！”

師傅說：“老哥，你敢說自己不好，我覺得你行，孝順。”

我說：“可別說孝順那倆字，我擔不起，做得比人家真差遠了。”

我們沒進家直接去了市第四醫院急診室。

母親患帕金森氏綜合癥還有甲亢病、精神抑郁癥，每天按時吃七頓藥，控制震顫和甲亢。早飯吃三個雞蛋糕半個饃，醫院里往哪弄雞蛋糕兒去？我忽地想起玉琴嫂子是醫院司藥，就給她打電話：“嫂子，我立泰，我娘來醫院看病，麻煩你快蒸個雞蛋糕，俺娘可能得住呼吸病房。”

呼吸內科專家給母親檢查。量血壓、聽心肺、看眼珠等。大夫檢查，娘對我說：“咱不住院，啊！不住。”

我說：“娘，別說話，大夫檢查哩，住不住咱說了不算。”

大夫摘下聽診器，對我說：“氣管兒有點炎癥，沒大礙。住啊不住啊？”

我說：“住吧，治療治療。”大夫的胸牌寫：呼吸內科，任××主任醫師。

娘說：“咱不住，多花錢，家走打針，輸液也行。”

我說：“任主任，住下吧。”任主任寫了住院手續。我娘很不情愿。我把娘先送到病房，護士長說沒床位，只能加床。我說加床也行。

護士長說：“加15。”我搬個凳子領娘到15床那房間坐下。我跟娘說：“娘別動，我去辦手續，等我，一會兒回來。”

我跑到住院處交押金，領床。提著鐵床爬三樓累得淌汗，我在二樓稍停喘口氣。這時玉琴嫂子提著雞蛋糕、饅頭來了。我對玉琴嫂子說：“嫂子，你這么快就蒸好了。我母親得加床。”嫂子說：“最近病號多。”她和我抬著床上樓。

一進15床病房，娘沒了！我娘呢？病人們說，老太太走了。

護士長說：“老太太非走，她說俺不住院，走了。”我心里一驚，怕的事還是來了。

我放下床，對玉琴嫂子說：“俺娘怕花錢，準是家走了。嫂子你把雞蛋糕提走吧，謝謝您！”

玉琴嫂子說：“你看看你看看，要不你吃了吧。”我說：“我快回家把娘找回來，這會兒吃不下去。”和玉琴嫂子一起下樓，我說：“俺娘疼我，疼護錢，怕我作難。嫂子我得快走。雖離家不遠，但要過馬路，我娘別迷路。”

玉琴嫂子說：“好吧，有事再喊我，老人都這樣……”

我追出醫院，果真看見了娘，快到街口了。

娘啊，她老人家匆匆地走著，不知道兒在后邊追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