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你的頭來

易姚

忙碌的新學期開學了，作為住讀班的班主任，開學第一天我正在緊張忙碌地進行新生的報到工作。我知道，初一的小朋友，有很多地方一開始就需要我們老師注意。在報名與新同學的接觸中，一直在觀察我們班的學生的情況。一方面是盡快熟悉他們的情況，另一方面也可以通過觀察學生在報名時的表現，及時發現問題并給學生指出問題。

報名進行到一半的時候，我的注意力被一個學生吸引住了。為了方便，我用小C來代替他。小C是一個人來報名的，我以為是小C的父母為了鍛煉他的自理能力。他總是低著自己的頭，問他的名字還有其他信息他也是愛理不理的，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好像有什么心事。我試探著問他：“你父母沒有一起來嗎？”“沒有！”他就是這樣簡單的兩個字回答我，沒有多余的語言。由于開學事情多，我們的談話沒有繼續下去，但是在我的心里，隱隱約約感覺到，這個小孩有很多東西值得我們去了解。

開學后就進入了緊張的軍訓。軍訓中最基本的隊列訓練，大部分同學都完成得很認真。小C卻是很另類，總是低著自己的頭，站軍姿也是沒有精神，口號也喊得不夠響亮，教官屢次批評他，我在旁邊經常提醒他，卻沒有什么效果。有的時候單獨留他訓練，給人的感覺也是無精打采，出工不出力。

軍訓和新學期的學習同時進行，老師要求大家寫一篇作文，談談對新的中學生活的感受和軍訓的認識。大家都寫得很認真，但是小C寫的卻是“我們的班主任老師太嚴厲，一個戴眼鏡的同學站軍姿沒有站好，老師一記耳光，把他的眼鏡打飛”。我看了很無語，完全是杜撰的東西。學生軍訓不認真，我最多嚴厲地批評他們幾句，怎么可能動手去打學生耳光呢？語文老師把作文給我看了以后，我很生氣。但是我沒有馬上去找小C，因為我還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每次一發作文本，小C總是很緊張，生怕人家看到他的作文，總是第一個跑去拿自己的作文本，他自己的抽屜還上了鎖。

軍訓結束以后，語文老師又找我了。小C的作文充滿了對他父親的恨意。最后這樣寫道“我恨他，總有一天，我會報復他。”我看了很吃驚，于是我試著撥通了小C母親的電話。在與小C母親的電話交流中，我了解道，小C說的一切都不是事實。他沒有妹妹，父母的感情也很好，因為工作的關系，父親長時間不在他身邊，母親也在區縣上班，所以讓他住讀，周末才回家。小C的母親還告訴我，小C小學的時候一直不喜歡說話，但喜歡跳街舞，乒乓球也打得很好，還喜歡畫畫。

與小C母親交流完以后，我覺得有必要跟小C談談。在辦公室人很少的時候，我們的談話開始了。我首先問了小C，為什么看上去沒有精神，是不是晚上住讀不適應？他說不是。我又問他：“開學這么久了，對學校適應嗎？”他不說話，只是低著自己的頭。我說：“把你的頭抬起來吧，怎么沒有一點精神，沒有一點自信？你小學的時候不是很優秀嗎，你自卑嗎？”我留意他的眼神，有那么一點點驚訝。我趁熱打鐵，“為什么不能把自己的頭抬起來呢？”

談話后，小C在班上的表現好了一些，我還在為他取得的進步感到有一絲高興的時候，又發生了一件事情。查寢室的時候，發現在桌上有一瓶脈動，但卻是紅色的。我聞了一下，居然是紅酒。我勃然大怒，這還了得，同寢室的一個同學悄悄告訴我，是小C的。從星期天晚上開始，小C就在寢室每天喝一點，現在還只剩一點了。于是我悄悄沒收了那瓶脈動，也沒然有驚動小C，查完寢室以后我就回去了。

第二天，小C主動來找我了。一見我，他仍然低著頭。我也一直不說話，我知道，小C這樣的小孩，直接對他一陣大吵是沒有什么效果的，弄不好還會讓他更加逆反。一節課過去了，我一句話都沒有說，他也沒有說話，只是一直看著我放在辦公桌上的那瓶脈動。終于，他說話了，聲音很小。我說：“你要說就把頭抬起來，聲音大一點。”小C抬起頭，“老師，我解釋一下。”他的解釋是因為晚上冷，所以睡覺前喝點酒暖和一下。我問他酒是從哪里來的？他說是從家里帶來的。

小C的母親來了以后，對小C的這種情況也是很吃驚。在交流中我知道，由于母親工作忙，小C周末回家也是一個人在家里。他在家里除了睡覺和上網玩游戲之外，吃飯都是在外面飯館解決的。周末回去以后，由于口渴想喝水，時間又太晚了，小賣部關門了，所以就在家里找。結果找到了紅酒，所以就喝了。后來覺得味道不錯，又帶了些到學校來。我于是跟小C的母親講小孩在成長的關鍵期，無論如何都要多陪陪孩子。小C的母親也答應以后平時多打電話給孩子，周末多陪陪孩子。

“紅酒”事件以后，小C的表現似乎好了一些，與同學的交流多了，作業的情況也有所好轉，有一次上體育課，他還主動與同學打乒乓球，自己也玩得很開心。

一個月以后的一個星期天晚上，小C來上自習的時候穿了件連帽衫，上課的時候也戴著帽子不取下來。他說自己新理了發，覺得很難看，所以用帽子蓋住，我就給他講，每個人都在乎自己的外表，但是，良好的外表和自己的內涵比起來哪一個重要呢？如果一個英俊的人，走路無精打采，會有人注意到他的容貌嗎？你的發型不難看嘛，自己沒有信心，總是覺得別人看不起你，實際上你很優秀的，老師就覺得你很不錯。聽完我的話，小C抬起了自己的頭。還不夠自信，他又把頭低了下去。“把頭抬起來吧，做個自信的人，你行的。”這是我跟小C這次交流中說的最后一句話。

在后面的學習中，小C把帽子取下來了，把頭抬起來了，更重要的是他的自信心回來了。在課堂上我也經常有意識地提問讓他回答，給予他鼓勵。雖然現在的他成績還不是很好，但是我看到了他臉上的笑容以及內心深處正在一點一滴建立起來的自信。我覺得他不再封閉自己，不再苦大仇深，不再怨天尤人。我希望他永遠抬起自己的頭，驕傲地說：“我有信心做好自己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