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靠精神贏不了球

章友德

中國女排的輝煌時代始于1984年洛杉磯奧運，當她們拿到奧運冠軍的那一刻，舉國歡騰。緊接著，中國女排五連冠。不知不覺中，女排輝煌不再，就這樣沉寂20年。直到2004年雅典奧運，女排才在陳忠和的帶領下重回世界之巔。可好景不長。2008年北京奧運，中國女排在家門口隕落。更讓當時的觀眾難以理解的是，帶領美國隊打敗中國隊的，竟是消失若干年的、1980年代的全民偶像郎平。

時間來到2016年里約奧運，帶領女排創造新輝煌的還是郎平。

就在大家頌揚郎平的事跡時，郎平卻說：“不要贏球就談女排精神，單靠精神贏不了球。”一位在里約觀看女排比賽的體育高級官員如是評論：“女排贏球靠的是團隊以及不屈不撓的精神。但是，我認為，更重要的是郎平的用人。她真正做到有勇有謀，將每一個隊員的特點都發揮出來。”她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其他教練為什么做不到？為何中國足球等體育項目花如此巨大的代價，請了那么多高水平的外國教練也做不到呢？

現在，我們終于知道郎平是如何做到的了。1985年，在成為全民偶像后，郎平急流勇退，遠赴美國達8年之久。她開始在墨西哥州立大學里學習體育管理，并在那里適應環境，重啟新的人生。生活是最高的原則。為了生活，她做大學的排球教練；為了生活，她成為意大利的教練；為了生活，她成為美國國家隊教練。

2008年北京奧運，作為美國隊教練的郎平正好遇到自己的祖國隊。郎平的內心一定是矛盾的。她既然選擇這輩子只將排球事業作為人生唯一的追求，就只能按照公平的規則與中國隊比賽。這也是她在競技體育最為市場化的國家里學到的：成績就是評估一切的準則。這是冷酷的、缺少人情味的市場原則。但是，為了生活，為了孩子，為了排球這個終身事業，她需要做得更專業、更敬業。

當她被廣州恒大邀請回來的時候，她是按照專業要求與他們談判的。她用專業主義為恒大創造輝煌。當國家隊邀請郎平回歸的時候，她也是按照專業要求提出組隊條件的：賦予她完全的用人權，提供各種必要的支持，不要干預她的決策，當然也不能忘記她的個人價值。里約奧運讓國人知道，在職業體育中歷經磨煉的郎平，靠著她的視野和專業主義取得成功。

今天的中國比以往任何時候都需要專業主義的精神：請專業的人才做專業的事情。在郎平帶領下的中國女排，人們既能看到對隊員進行體能和康復訓練的專業支持團隊，也能看到有美國名醫加盟的醫療保障團隊。從這個意義上說，女排取得的第三次輝煌，與前兩次有著完全不同的意義：不是舉國體制，而是專業主義。

在這個分工愈發明確的社會里，只有尊重規律基礎上的專業主義，只有政府更加明確自我定位，只有更加職業化的市場機制，只有更加尊重個人價值的制度，只有更加開放的全球化，才能協調好傳統體制和專業主義的關系。也只有專業主義精神的學習和傳承，才能使現代社會的各項事業走向成功。

這或許就是郎平和中國女排重獲輝煌給我們的啟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