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靈深處的吟唱
——談《石英詩歌新作選》

彭雪開

(湖南工業大學 湘東歷史文化研究所，湖南 株洲 412007)

心靈深處的吟唱
——談《石英詩歌新作選》

彭雪開

(湖南工業大學 湘東歷史文化研究所，湖南 株洲 412007)

詩人石英先生新近出版了《石英詩歌新作選》(以下簡稱《新作選》)，筆者以為石英先生的這本詩集可以說是將生活中初選的精礦冶煉成金的一種標本，讀后感觸良多！

《新作選》選材廣泛，涉及到人物、社會、戰爭、故鄉、軍旅、詩藝、愛情、自然、人生等等。其中大部分充滿了血與火的熱度，描寫的主體多為詩人親歷所為，這無疑會讓詩人成為時代生活大樹上的百靈鳥，不停地放歌。

在《戰爭中沒有小孩》中，詩人寫道：“公元2015年，乙末驚蟄//七十年前這一天……//那天下課后，校長給我一卷傳單//其實很平常，現在說那是戰爭年代//也是命——一個小孩生長在戰火里。但說實話，戰爭中沒有‘小孩’//小孩有時比大人更管用//目標小，還可以跟‘二鬼子’逗著玩，傳單塞進兜里，他還以是鈔票//不過，小孩也沒有天生免死證//同樣有大驚好險，死里逃生。”

詩人在舉重若輕哲理般的敘述中，揭示了一個鄉村少年無奈的選擇：戰爭席卷而來，少年躲避不了戰爭。然而，一個鄉村少年，又何能理解戰爭？他身處險惡的戰爭環境中，還像千百個農家少年一樣天真：“整天跟高梁棵子比身高，還和玉米紅纓比笑容，扮個鬼臉//盼著長高，又怕長高//長高了莊稼遮不住，須知//青紗帳是戰士隱形的戰場?！笨?！一個機智、聰慧、敏感、勇敢而又熱愛生活的少年英雄形象，躍然紙上，令人難以忘懷！

在《談判歲月》《一個對一千人》《從鄉村土臺子起步》《夜崗》《半句話》《臉紅與天紅》《重會改城爆破口》《我見過他，但沒對話》《應對襲擊》《跟隨司令員進城》《過時的“機密”》《一位著名文工團員》《戰友睡在三八線上》篇什中，石英先生從歷史文化多維視角，熱忱謳歌了女戰士、投誠者、少年通訊員、偵察排長、爆破手、將軍、司令員、電報員、文工團員、下級指揮員等，以特有的哲理性眼光，運用各種飽含激情的藝術表現手法，塑造了一批栩栩如生的藝術形象。之所以能做到這點，是因為作者不回避戰爭，且作者本人就參加過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抗美援朝。詩人在社會生活的大熔爐中，了解了戰爭，讀懂了戰爭；讀懂了戰友之情、軍民之情。

《新作選》塑造了眾多歷史人物與民族英雄的藝術形象，令人過目難忘。

在《孫中山》詩作中，詩人選擇了孫先生一生中三個歷史片段。在“翠亨村”中，“秀麗平和，沒有一點肅重的王氣 ”，孫文“他呱呱墜地的年代，毛蟲正蛀蝕中國版圖。香港、澳門如兩團烏云//撲向南窗一片昏暗……”然而，小山村并不寂寞，孫文因姐姐痛苦的裹腳，平生第一次抗議母親。當他“更懂事時//他才明白//被裹疼的不只是姐姐//那執掌生殺予奪的圣旨//與傷筋斷骨的裹腳一樣，緊緊捆綁住人民的手足//不分男女//就連最安分的山水也疼的啜泣”。于是孫文“他痛惡纏足//如痛惡象征皇權萬歲的圣旨”。詩人在舉重若輕的描繪中，少有大志的孫文直搗皇權。他“卻無意黃袍加身，只希望中山裝的紐扣，反射出太陽的本來光色”。從此，他辭別“姐姐痛楚的哭聲”(《 翠亨村》)，義無反顧地走上了新生的道路。

在“作為醫生”中的孫文，他的“聽診器諦聽著心室的顫音//蹙眉推動伶仃洋的浪涌”，八國聯軍入侵北京，火燒圓明園，慈禧太后卻“搜盡四萬萬干癟的腰包”，大修頤和園以供自己奢糜。孫文痛感國家病入骨髓，手術刀已難療救。終于，他走向了武裝推翻帝制的革命道路，“將兩千年帝制打入墳丘”(《作為醫生》)。這那里是寫詩！對歷史人物與歷史事件，詩人哲人般發出一連串深刻的拷問，直抵世俗人心及歷史老人的心靈深處，令人三思。

在這里，詩人以敏銳的視覺，抓住孫中山先生人生中三個歷史片斷中的典型細節，通過巧妙的藝術手法將其營構成血肉渾成的立體意象，使宏渾豪邁的意境美鍥入讀者心間，讓讀者走進令人難忘的歷史空間，走進歷史偉人的內心深處，感受到了他們的遠大志向和崇高精神。這無疑是對當下一些人熱衷于“零度抒寫”“躲避崇高”“消解價值”的文藝思潮的反撥，具有很強的現實意義。

如同《新作選》中“孫中山”篇什一樣，詩人石英先生也描寫了毛澤東、周恩來、朱德、張聞天等歷史人物。在《敘永深情(組詩三首)》詩作中，詩人描繪了1935年2月3日至5日，中央紅軍召開了“雞鳴三省”(湘、黔、川)中的“石廂子”會議。這次會議，最終確立了毛澤東在全黨全軍中的領導地位，改變了戰略轉移的方向，決定了“持久的游擊戰爭”不可動搖。顯然，這是關系到中國共產黨及紅軍生死存亡的會議，無疑是歷史重大事件，但詩人只選擇了戶主肖有恩在這間屋子里，接待從赤水那邊過來的毛澤東這樣一個很尋常的歷史場景。其時毛澤東衣衫襤褸?！暗晃患t軍首長，一位普通村民，心卻在同一節律上跳動，何況//首長還端來一碗年夜的豬肉//是對主人的酬謝，也是共度年關//香味在主客的感覺中一樣的濃?！痹娙私又鴮懙溃骸霸谶@樣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毛澤東、周恩來、朱德、張聞天 “是九死一生緊迫形勢所推動”，來到這個“不起眼的地方”，決定了“下一步向何處去” (《石廂子——石箱子》)。欣賞此詩，在讀者心間，一種人間正道、蒼涼雄渾的意境美油然而生。

詩人在歌頌歷史人物的偉績時，也沒忘記當下的平民英雄。在《天地正氣》詩作中，作者以飽滿的熱情、敏銳的感覺，描繪當下社會生活的場景?！蹲咴诖舐飞稀分械摹俺鞘胁　薄肮賵霾　?，讓詩人痛心疾首而又充滿療病的信心；《消防戰士的心語》中的“消防戰士”、 《追兇沒有盡頭》中的“警員”等可愛可敬平民英雄形象，活靈活現地呈現在讀者眼前。這是與歷史人物同樣偉大的一種人生價值的弘揚，體現出詩人寬廣的胸懷、平等公正的多維視角。詩人力求全方位歌頌“天地正氣”，難能可貴。

如果說石英先生的《天地正氣》通過塑造一系列英雄、偉人的生動藝術形象，表現了一種蒼涼雄渾、豪邁的意境美，那么其《久別故鄉》《難忘軍旅》《愛的密碼》《自然人生》《詩解史藝》等篇什，則更多地表現了溫情、細膩、柔婉、自然的意境美。

在《情感故鄉》詩作中，“當年我曾深愛著故鄉，愛她勝過其他的一切。”夢魂纏繞，難以釋懷！“如今，故鄉在傍晚的雨聲中//故鄉在京劇二黃慢板唱腔里//故鄉在民俗博物館//煙荷包和火鐮與火石的碰撞里。”故鄉生活的重溫，令詩人打開了記憶的閘門。我們在鍍亮的字句里，感受到了詩人一種溫情脈脈的、永遠抹不去的“鄉愁”。

在《我與玉簪花一同長大》詩作中，詩人把心中“玉簪花” 一系列具象，化為自己的心象?！八蔷G葉滴翠，花形清奇//盡管我家還有丁香、長春和月季//可哪個也無法與她相比。”“僅憑清雅脫俗的資質，任人不敢狎邪?！闭驗橛腥绱饲寮兊膬荣|，“雨珠在白喇叭上晶瑩，鼻息間//覺得這雨珠也是香的……”詩人繼續寫道：我參軍離家時，她儀態如初，氣息芳香。幾十年后，詩人再也“沒有遇到這種花”。后來出訪匈牙利，在酒店窗下，意外發現了幾株玉簪，只是略顯瘦弱。詩人感嘆道：“我審視良久，竟沒有他鄉遇故知之感//到底為什么……”“哦，也許是我追尋的不是一般的玉簪花//而是，與我心靈磁場相吸引的那棵?！睙o需多語，詩人在這里是“借酒消愁” ，在遠離故國的異國他鄉回憶故鄉一物一景時，深情、細膩的感受，全貫注在故鄉玉簪花的形象中，怎個“愁”字了得！

這些情感在《田野與海市蜃樓》《大娘的小看兒》《故鄉是我心中的畫》《村邊納涼的葦席》等詩作中，亦得到充分的體現。愛故鄉是動容的，愛他人于血與火的年代里，更令人動情。這些飽含人間深情的生動畫面，是詩人日久醞釀出的一壇壇美酒，傾灑在祖國任何一個地方，都將醉倒一片游子。

正如石英先生詩言：“回憶，有時是用熱淚洇出的//洇出一幅幅珍藏的畫//這樣的畫也許無法臨摹//因為，它是刻在心里的?！?《故鄉是我心中的畫》)是的，刻在心里的印跡，永遠抹不掉。故鄉呀！故鄉！血濃水的故鄉！！我們平凡也好，偉大亦好，但每個游子，又何能忘懷！行文至此，我們又復何言！

在《新作選》中，關于愛情的藝術形象，集中體現在《愛的密碼》篇什中。在詩人看來，“愛”是人們之間一種特殊情感的無私表達，她沒有功利，沒有欲念，沒有占有。古今中外，正如詩人所言：無論是“中國的梁山伯和祝英臺。外國的羅密歐和朱麗葉?！薄耙粋€字，內容密碼很深奧?！笔澜缟系摹皭邸弊趾茈y破譯，“它有時是吐魯番的火焰//它有時又是銀河的酷寒//但畢竟它是一字千金，一若重過那萬語千言//還有勝過任何發動機的動力，不惜上天摘雙星為她打造耳環?！?《“愛”字密碼》)在詩人看來，在“愛” 的走廓里，愛如繁星般閃爍。

在《愛與血》詩作中，一對戀人，“兩年間，隔三岔五約會//公園、河邊，風雨雪無阻//這是個寒暑分明的城市//當事人卻偏偏模糊了四季。”直至“今晚他嘴唇破了，付出了小小的血的代價//多么溫柔的牙齒！”一對至愛的戀人形象，躍然紙上。在《小城雨夜》中，描繪了在大雨交加時坐著三輪車逛小城的一對熱戀中的人。蹬車師傅是位花甲老者，“一層車簾隔開內外兩種感覺……”“此刻，普天下的冷雨都被引來，裹著一輛蹀躞前行的車體//但估計乘車人并不覺得冷清//因為他們是兩個人，兩個人……”看，這對年輕的戀人，愛得多么熱烈，仿佛那雨聲是送給他們的祝福。

在《十年》《距離》《滄?！贰兑灰埂贰哆B心鎖》《接站》《短信和振鈴》《她說她胖了》《天奈的手機》《換裝》《“火爐”與冰柜》《最精簡的短信》等這些豐富多彩的情感詩篇中，愛與怨若即若離，愛中含怨；愛的恍惚、迷離、癡情，常叫人感嘆、驚慕、惋惜。然而，正如詩人在《深海浪花》詩作中所言：“快樂到了極至//猶如海云中驚爆電閃//最美的浪花也似雙刃劍//當心埋伏著白鯊的利齒”；“在海水深處//最悅人的往往是白的浪花//最忌諱的是殷紅的顏色”。這種帶有哲理性詩性的語言，無疑是詩人對當下錯愛、泛愛、濫愛的一種警示與拒絕，彰顯了人性間最純潔“愛情”中的美好價值。

“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應是愛情的最高境界。

石英先生是我國詩歌界久負盛名的詩人，在長達半個多世紀的創作中，佳作迭出，晚年仍能向讀者奉獻寶貴精神食糧，可以說是“生命不息，創造不止！”[1]

俄國現實主義文學理論的奠基人別林斯基說：“每一部詩的作品，應該是情志的果實，應該為情志所滲透?！盵2]石英先生《新作選》的確是詩人心靈的寫照，在世象浮泛、金錢至上、人心浮躁、社風不良、道德遭貶的今天，有它特殊的價值和意義，值得我們細細品讀。

[1] 石 英.石英詩歌新作選[M].北京：線裝書局，2015:8.

[2] 馬瑩伯.別車杜文藝思想論稿[M].北京：文化藝術出版社,1986:9.

責任編輯：黃聲波

I207.2

A

1674-117X(2017)04-0126-01

10.3969/j.issn.1674-117X.2017.04.027

2016-11-15

彭雪開(1953-)，男，湖南攸縣人，湖南工業大學研究員，研究方向為地名文化、散文創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