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兒園真諦

文／［日］倉橋物三

幼兒園真諦

文／［日］倉橋物三

一、為了生活而教育

我常常在考慮這樣一個問題，如果不是讓幼兒來上幼兒園，而是我們到幼兒游玩的地方去的話，會出現什么樣的情況呢？這是一種“走出去的保育”吧。這時大家沒有了這樣那樣的幼兒園教師頭銜，而是作為一個巡回教師，把幼兒教育的目的牢記在心，自己到幼兒那里去，到幼兒集聚游戲的地方去，而不是把幼兒召集到自己這里來，幼兒可能集聚在樹蔭下或草地上在做游戲，于是教師們就去到那里；或者順便到幼兒家里去看看，在他們房間里坐一坐，就這樣把教育帶到幼兒生活的地方去。如果這樣做了，那就能在任意一個保持幼兒真實生活形態的地方進行教育了。

我常常想，這種保育該稱為“走出去的保育”呢，還是“送保育上門”呢？我甚至夢想辦一個這樣的公司，自己也作為一個家長，那該是多么有趣的事呀。不論在哪個城鎮，幼兒總是會集聚在附近做游戲。不論在哪個區，不論在哪條街道，總會有幼兒順路經過的。請大家到這樣的地方去，到點心店前那種幼兒經常集聚的地方去，不要說我是來做保育工作的，而是裝成順便路過的樣子，在那里和幼兒一起游戲。之后再到各個幼兒的住所去，告訴家長他們孩子的情況。

我一直想嘗試做做這樣的保育，是否這樣做了就能在完全保持幼兒自然生活形態的情況下進行保育呢？當然，這只是說說而已。但我想，幼兒園是不是應該抱著這樣的態度呢？無論在哪里辦幼兒園，首先要考慮的應當是建造一個幼兒們喜歡集聚的地方。也就是說，建造幼兒園時，在考慮其作為教育的場所之前，首先要考慮的是幼兒園應該是幼兒自身的場所；其次要考慮如何建造這種幼兒集聚的場所；還有，就是要相信幼兒具有充實自己生活的能力，要讓幼兒園成為能夠發揮幼兒園自己能力的地方。我們不是建造一個方便把我們的目的強加于幼兒的機構，而是要讓幼兒來到這里，能輕松愉快地感到這里確實是他們喜歡的地方。

我們要盡心盡力地讓幼兒在這里感到喜悅、高興，當然不是故意去逗他們喜悅和高興，而是讓他們獲得自然的滿足感。這好比一個有心的主人在家里迎客一樣。客人來到后，首先是讓客人心情愉快、放松。盡管是要請客人吃飯，但卻不是馬上把客人帶到餐廳去，而是先請客人到客廳去，吃飯是后面才做的事。幼兒園也一樣。在幼兒還沒有到來前，雖然教育目的早已清楚地存在教師心中，但如同不會在客廳就大肆宣揚吃飯的目的一樣，營造一個對幼兒十分自然的生活形態是第一位的，然后再創造條件讓幼兒能夠展開自我充實的活動。我想這是接待客人的要義所在吧。我們可能碰到過這樣的情況；到親戚家去的時候，如果對方一見面就說“我知道你今天會來，我已準備好請你吃飯了”之類的話，你的心情可能一下子就會變壞，甚至不想吃飯了吧。而如果對方顯示問候一番，說一些“你走路過來累了吧”之類讓人輕松的話，客人就會感到心情舒暢。之后再慢慢地說到吃飯的事，客人會覺得非常自然、舒服。對幼兒園的孩子也要這么做。好的幼兒園教師一定會是讓幼兒感到他們不是到教師這里來受教育的，而是像到自己親戚家去一樣。

二、幼兒園中教師的存在與作用

在從幼兒生活的角度考慮幼兒園保育的真諦時，還必須認真地思考教師在幼兒園里的作用究竟是什么。保育不僅僅是就方法而言，任何方法都必須通過教師來實施，教師的重要性是不容置疑的。

前面我們講到幼兒園要以幼兒的生活為主體，更重要的是明確了幼兒在幼兒園中所處的地位。那么，教師即教育者處于什么樣的地位呢？我認為，教師的作用就是用心地、細心地照顧好幼兒的生活，更通俗地說，就是常常體貼地、敏銳地關注幼兒的生活。有的教師心里只懷著教育目的，認為自己的任務只是要傳授給幼兒一些知識，因而對幼兒并不那么關注，并不那么用心、細心。當然，即使這樣他也可以完成保育工作，但是應當看到，目的不過是目的，不管在哪里首先是要重視自己的教育對象。要想不脫離自己的對象，不斷加深與對象的關系，就需要不斷用心地、細心地對待幼兒。不管怎么說，其實教師的作用就是將幼兒的生活置于主要的地位。緣此，教師在幼兒園中就必然是處于幼兒之后的并不顯眼的位置。即是說，教師是非顯性的存在，教師要隱形地如影隨形般地發揮作用，而決不突出地顯現自己，這一點非常重要。

作為教師，首先要做到的一點是，讓外界絕不會看到其強勢存在的一面。其次是讓那里的幼兒決不會感到教師的強勢存在。我覺得這一點是實現幼兒園真正的特質非常重要的問題。當然，從另一面來說，盡管教師無論在哪里都不是強勢的存在，但是為了幼兒的成長，教師無論在“充實指導”、誘導或教導工作中都應是非常周到地、細致地開展各項活動的人。關于堅守在這樣位置上的教師究竟怎樣在實踐中發揮作用的問題，我想在后面說到保育過程時再具體講述。總之，這一點是教師要十分用心思考的地方，唯有這樣，才能使幼兒園真正成為讓幼兒像幼兒一樣生活的地方。

要尊重幼兒的生活，面向幼兒的生活進行教育。在教師的頭腦中，要從基礎開始，準備好許多教育內容，并在具體執行過程中，除了考慮教育目的之外，盡可能地使用隱性的教育力來發揮教師的作用。從這一點出發，幼兒園教師的作用實際上指的是什么呢？我覺得這是比教育方法更重要的上位的問題。方法是面向教育目標并使之能完全實現而下的各種功夫的總和。如果說方法不是教師事先預設好了的而去硬套幼兒的東西的話，那么對一個教師來說，比起擅長于教育方法來，更重要的就是要高度重視其上位的東西，即前面提到的尊重幼兒的生活、面向幼兒的生活進行教育的問題。

這里，我再最后講一點自己的看法，以告一段落而結束我的演講。

前面，我好幾次提到“現在的幼兒園總覺得有點怪呀，能不能有點變化呀”這樣的問題。要追根溯源的話，我覺得一個很大的原因在于，認為幼兒園就只是一個具體地使用保育方法的地方。換言之，保育方法被認為是這樣那樣的做法，而幼兒園就是實際使用這些做法而已。于是，幼兒園被搞到很不正常，幼兒真正生動活潑的生活被扼殺了。

在幼兒園里，幼兒本身是不會有什么不正常的味道的，聞到的怪味是來自幼兒園的。要說這怪味具體出自于哪里的話，我覺得是不是可以歸結到方法的問題上。如果那些方法十幾年來天天如此，沒有一點變化的話，當然就會發出陳舊的怪味來。或者說，七月份使用過的方法，經過了假期，本來已經結束了，可到了九月份又毫無改變地使用同一個方法，這方法多半就會帶有霉味兒了。而如果改變一下，使用新的方法的話，其怪味就會減少。但是，即使是使用了新方法，如果不從根本上改變，仍然是事先預設，只管套用在幼兒身上，而并不適合幼兒的具體情況的話，就好像幼兒硬套現成的舊衣服，不管其合身與否一樣，新的方法也仍然難免是有怪味的。

以上關于方法問題說了不少，實際上這是幼兒園的難點所在。假如確定了方法，然后只在如何使用這方法上花功夫研究的話，那根本就不算太難的事情。而真正困難的事是，認為方法的產生是源自每一個幼兒，并讓幼兒園始終是一個讓幼兒生動活潑地生活的地方，讓幼兒園固有的怪味完全消失。盡管這看起來似乎理所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