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薩拉·烏拉穆內將采訪的地點定在了她的家里,位于巴黎以東40公里的維勒帕里西的一座小民宅。客廳里懸掛著她奪得的各種金腰帶(烏拉穆內曾十奪法國冠軍,三奪歐洲冠軍,一次世界冠軍),以及與拳王阿里的合影。他的男友弗蘭基是個退役拳手視阿里為偶像。烏拉穆內稱弗蘭基為“老公”,盡管他們根本沒時間結婚。他們曾計劃在2012年完婚,但備戰倫敦奧運會打亂了這一計劃。
里約奧運會后,烏拉穆內更是忙得不可開交,退役后的她開辦了自己的企業“Boxer lnside”,負責教授拳擊課程,特別是針對女性。在巴黎19區她還準備開設新的兩層樓拳館,一層用于拳擊,另一層用于教育計劃。采訪期間,她的小獵犬圖科似乎不想被主人冷落,不斷搖動著尾巴,烏拉穆內至少十次對它吼道:“圖科,出去!”但圖科從未離開過。
Q:在里約,似乎拳擊拯救了整個法國代表團的顏面。拳擊真的是救世主嗎?
A:(大笑)我不會想那么多。不過從尊重、努力以及制定目標的方面來看,拳擊確實可以改變一個人。打拳可以讓你控制情緒,找到個人極限。
Q:法國人很喜歡看你們打拳。
A:確實,有很多人對我說:“我們很喜歡你們拳臺上的表現,特別是比賽結束后的言論。”拳迷們喜歡我們講感受,這是集體的成功。
Q:你說這是“集體的成功”,那么這種默契是如何建立的?
A:是一點一滴建立的。今年7月在美國集訓期間整個團隊的氣氛非常好。訓練時每個人都很認真,場外很放松。相對來說我和艾斯特爾·莫塞利(奧運會女足60公斤以下級冠軍)比較安靜,那些男拳手則完全是瘋子。喪蘇萊曼尼·西索科(奧運會男子69公斤以下級銅牌)開始第一場比賽后,全隊都進入了戰備狀態。
Q:這屆奧運會法國隊有10人晉級,6人奇得獎牌,為何法國拳擊這么強?
A:起初團隊的目標是拿2-3枚獎牌,抽簽后,我們重新算計了一下,覺得如果發揮出色的話,可以取得更好的成績,此時我們的目標變成了六枚獎牌。
Q:烏米婭、約卡、西索科、烏拉穆內們為法國奪得了六枚奧運獎牌。
A:是的,這(以上四人均為法國少數族裔)很引人關注,別忘了我們的膚色!你得到的訊患99%都是這樣的:“你贏了就是法國人,輸了就變成了阿拉伯人。”如果我們帶著面紗登上領獎臺,你看看大家對你的歡呼聲是否還會同樣熱烈?
Q:說到這,當布基尼(穆斯林女性穿著的泳裝,能夠遮蓋手臂、腳、臉蛋)在法國引發爭議時,你母親祖比達一直戴著面紗世人,對于這個話題你怎么看?
A:我信奉伊斯蘭教,但實踐得不多。弗蘭基不是穆斯林,我們也沒結婚,對于我媽媽來說,這是她遇到的新問題。三十年來,她一直說:“等我老了,我會帶上面紗。”我看不出這有什么問題。今年我的拳擊課程有40多人報名,其中30多人戴面紗。這里的課程都是混合型別的,弗蘭基也是教練,一切都進展順利。
Q:你在奧貝維埃(巴黎郊區)受到了不可思議的歡迎,你是否覺得自己有點像巴黎郊區的代言人了?
A:我覺得自己是婦女和年輕女性的代言,但并不一定是巴黎郊區的。我以前打拳的俱樂部就在奧貝維埃,我知道那里有多困難。
Q:當這些人涌向你時,你有何感覺?
A:驕傲。能給他們勇氣然我很驕傲。在拳臺上,我會想到那些看我打拳的拳迷,我必須用美麗的拳擊給他們帶來快樂。不過在比賽期間,我也會不斷告誡自己:“專注比賽,你這么做是為了自己,而不是別人。”
Q:對于這次奧運會,你是贏得了銀牌,還是丟掉了金牌?
A:失利讓我有些小沮喪,但我贏得了銀牌。
Q:在將近20年的拳擊生涯中,你共參加了265場比賽,你是如何經歷最后一場比賽的?
A:很奇怪,我最后一次比賽時,在更衣室里纏繃帶,早上稱重,一切都感覺很奇怪。
Q:比賽結束后,你的心態如何?
A:我想哭。我可以退役了,安心離開拳臺,不再有任何遺憾。我不想走下賽場時對自己說:“我沒有拼盡全力,我要返回拳擊臺再打一場。”
Q:現在你要面對很多邀約,這讓你開心嗎?
A:如果沒有拳擊,我根本不會有這樣的機會,比如飛機的頭等艙,我肯定永遠沒機會坐。我知道這種經歷無法復制,大約兩三天后,大家又會重新開始談論足球、橄欖球,而拳擊運動員將再次被人遺忘,直到下屆奧運會。這次對拳擊的熱度持續如此久讓我感到吃驚,我很好地享受了這次經歷,在里約也一樣,我試圖記住每一個時刻。接下來生活將會回歸本來的面目。
Q:2012年你未能獲得倫敦奧運會資格,并確定退役,你是何時決定復出的?
A:我當時內心知道自己會復出,但當時太想要個孩子了。我老公對我說:“如果有天你想復出,我陪著你。”然后有了女兒(艾娜,3歲),我對老公說:“弗蘭基,我要復出了。”他說:“好的,我們開始吧。”
Q:幸好他相信你的能力,畢竟當時看好你的人并不多。
A:在巴黎政治學院獲得碩士文憑后,我創建了自己的企業“Boxer Inside”。2014年畢業時,我決定復出拳臺,他們對我說:“你瘋了么?你這兩年沒有訓練,全身心地創業,現在你32歲了,還有了女兒,復出只會讓你一敗涂地。”
Q:你是否有種打他們臉的感覺?
A:沒有,我只是沒有聽他們的建議。是的,我的創業計劃停滯了兩年,但奧運會銀牌彌補了我的損失。媒體的宣傳也讓來我這報名的學員大幅增長。之前我必須進行很多商業宣傳,現在客人不請自來了。
Q:所以你這苦吃得很值?
A:(笑)是的,很值得,坦率講,很值得。當我復出時,其實也不自信,我給自己一年的時間,看看我身體是否還行,能否能處理好訓練和家庭的關系,當時我女兒才6個月。我第一次訓練時,才練了一分鐘就堅持不下去了,眼淚止不住地流。翌日,情況并沒好轉,我覺得自己永遠達不到參加奧運會的水準了。當時我需要個教練,弗蘭基的爸爸馬塞爾挺身而出。我知道他會推動我向前。
Q:那是次美好的回憶嗎?
A:是的,很美好。無論如何,我希望能夠到達夢想彼岸。起初,我們沒有拳擊房,就去附近的公園和家里的院子里打拳。我們把馬塞爾的車庫改建成了力量房。早上我在女兒睡醒前起床訓練,是的,這些都是美好的回憶。
Q:看起來你有些懷念不是嗎?
A:確實有些時候我會停下來告訴自己:“結束了,我永遠不會重返拳壇了。”這讓我感覺很奇怪,我不再是拳手了,似乎丟掉了身份。我必須全力以赴,并相信自己會在里約結柬拳擊生涯。能闖入決賽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這是一次非常棒的退休儀式。
Q:你懷念拳擊嗎?
A:現在還沒有,而且我會留在拳擊圈里啊,我需要運動。問題在于我是否能在沒有比賽的情況下繼續打拳。2012年我開始創業,因為當時懷孕無法運動,我心想:“創業不錯啊,有挑戰,有競爭,這可以讓我找回競爭的感覺。”現在也一樣,創業需要太多的時間和經歷,我可能沒有時間考慮其他問題。
Q:你是會休息一會兒還是馬不停蹄地工作?
A:10月份我去度假了。我已經兩年沒有假期了,到處東奔西跑,我女兒還以為我在飛機上工作。
Q:現在她明白了嗎?
A:是的,她看了奧運會。她也想奪獎牌,不過是在足球或者柔道項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