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海年
不宜以虛實標簽對制造業和服務業進行簡單的價值判斷
從中國經濟結構轉型的角度出發,當前存在著對實體經濟和虛擬經濟的誤解。實體經濟尤其是制造業存在著產能過剩、能耗大、污染嚴重、工資低、就業吸納能力有限等問題。而虛擬經濟尤其是以金融業為代表的現代服務業也發揮著不可或缺的基礎作用,可以創造更多的就業崗位、更高的工資、更低的能耗和污染。中國若要跨越中等收入陷阱,應正確認識到以現代服務業為代表的第三產業是主要潛力空間,不宜以虛實標簽對制造業和服務業進行簡單的價值判斷。
從中美差距看產業結構潛力
以人民幣計算,2015年中國GDP為67.67萬億元,美國為111.78萬億元,美國高出中國約65%,而人均水平更是中國的7倍。
從三大產業增長的比較上看(圖1),2015年中國第一產業(農業)增加值已經達到美國的4.99倍,略高于中美人口之比的4.27。由于人均農業需求幾乎是恒定的,可以說第一產業在總量上已經接近增長的平衡點。
在以制造業為代表的第二產業(圖2),2011年中國第二產業增加值超過了美國。2014-2015年中國增速開始明顯放緩,部分行業產能過剩意味著原來高速工業化進程已接近完成,粗放增長帶來的高能耗、高污染更有待解決。中國在第二產業的追趕,未來將主要在質而非量的方面。
第三產業則是中美差距所在(圖3),美國第三產業產值是中國的2.6倍,而美國的第三產業占美國GDP的比重達到了80%,是美國經濟的重要支柱(圖4)。未來中國的追趕,第三產業在總量上有著巨大的潛力和空間。
中國產業結構虛實的比較
1. 制造業與現代服務業的能耗效率比較。根據世界銀行數據(圖5),美國單位能耗的產出效率比中國高42%,而德國和日本是中國的兩倍,這個差距固然有技術方面的原因,但主要是產業結構比例差異造成的。
根據中國統計局數據(圖6),中國第二產業單位能耗是第三產業的2.5倍。如果扣除交通運輸行業,第三產業的單位能耗指數則僅為第二產業的1/6,如果第三產業的比重能增加到70%以上,整體GDP能耗效率將至少提高75%,屆時中國的能耗效率將超過美國,如果再考慮科技進步因素,效率會提高更多。
2. 就業比較。根據世界銀行數據,美國第三產業創造了超過81%的就業崗位,第二產業僅為17%左右。中國自1994年起,第三產業的就業機會就多于第二產業;從2013年起,第二產業就業崗位開始下降,第三產業就業崗位同時更快增加(圖7)。在新常態下,第三產業將成為吸納第一產業和第二產業就業的主要方向,將形成中國重要的中產階級群體。
3. 收入比較。在工資收入和增長速度方面,第三產業也表現突出(圖8)。由低工資形成的人口紅利并非真正的紅利,工資高、消費能力提升帶來的生活水平的改善才是真正的紅利。第三產業具有能耗低、工資高的特點,無疑是中國跨越中等收入陷阱、實現居民生活水平現代化的主要產業。
由此,我們發現制造業并非完全實,服務業也并非虛,可以預見,中國未來的現代服務業將在總量上成為國民經濟的主體部分,而制造業需要在質上進行改善。從行業周期和發展趨勢上分析,制造業分為新興行業、新生行業、周期行業和夕陽行業。新興行業是指由于新科技產生的新行業,比如人工智能帶來的傳感器元器件等;新生行業是指由于技術換代形成的行業升級,如新能源等;周期行業指伴隨人口變化和經濟周期波動的領域,如房地產、鋼鐵等等;夕陽行業指逐漸被新技術淘汰的領域,如BP機、個人電腦等。如果不能適應新科技、新消費,實體制造也是過剩的產能、過剩的泡沫和污染的垃圾;如果能夠給人們帶來消費的創新,服務業也能成為剛需,金融行業也成為科技創新和消費升級的資本之翼。
中國產業結構虛實均衡的制度供給與保障
綜上分析,判斷行業是虛或實、是否存在泡沫、是否過剩,應該站在消費者的角度。如果能夠滿足消費的市場需求,在上游滿足這些最終消費需求的原材料資源、金融資本和人力資源等生產需求,就是實在的,如果超出市場的需要,無論是制造業還是金融行業,都是過剩的泡沫。有兩種情況市場不一定能夠很好地判斷是否存在泡沫,一是價格波動對應的生產反饋周期滯后,可能就會造成更加劇烈的波動,使得市場難以自行出清或恢復均衡;二是污染和生態破壞造成的外部性,形成了社會成本,無法自動成為行為企業的內部成本,使得其破壞行為難以得到社會成本的有效約束。這時,就需要政府制定相應的法律、政策等制度,控制波動的幅度,內生外部性成本,彌補市場失靈的缺陷。
因此,應面向最終消費、中間生產和資源供給三個層面形成市場均衡機制,具體供給兩類機制需要的制度:
一是金融均衡調節機制。對于金融波動和風險防范要建立投融資均衡和逆周期波動的機制,解除對金融創新的約束和限制,回歸金融作為投資與融資平衡的本質。如果金融過度偏重于投資,而忽視了融資的功能,投資回報與融資成本、融資企業的價值創造相脫節,就會產生泡沫,導致金融失衡。
二是外部性內生化機制。對污染與生態破壞建立根據程度和數量動態計算的資源稅、排放稅等稅收機制,改變企業的投入產出比,使得企業愿意加大減輕污染與排放的投入,避免放任污染排放或者停產停業等極端措施,將金山銀山和綠水青山結合起來,使得人們能夠充分享受現代科技文明帶來的生活水平的提高,使得經濟活動與生態環境達到和諧的均衡。
具備了以上兩類制度,中國新常態面臨的結構調整和生態污染這兩大挑戰將迎刃而解,杠桿問題、庫存問題、產能問題將由制度保障下的市場自行平衡解決。而第三大挑戰——貧富差距問題,則需要通過設計區分勞動能力缺失與否的社會保障體系來解決。中國的新常態,將是產業結構調整的現代化過程,將是污染的工業化向環境生態和諧均衡的新工業文明過渡的過程,將是人們收入顯著提高、廣泛享受科技進步的過程,資本將發揮巨大優勢,成為科技創新、生活改善的美麗翅膀。
(作者為諾亞控股有限公司首席研究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