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琳+李倩+代淑娥
摘要:沙漠里的花,沒有肥沃的土壤,沒有充足的水分,當看似干涸的生命遇到“水”的滋潤,它便會努力抓住成長的契機。我們的孩子也是如此,在不完整的家庭結構中,他們缺乏“肥沃的土壤”,缺乏“陽光雨露”,面對沙盤游戲輔導,當被忽略的生命再次得到關注,“沙漠之花”便會悄然綻放……
關鍵詞:沙盤游戲;單親家庭;心理輔導
一.發現“沙漠之花”
整理沙盤記錄時,我看到了一組永遠沒有綠植的沙盤照片,這些沙盤畫作出自一人之手,在30多張照片中,只找到了一副有花朵的沙作,雖然沒有綠葉,但也是一種生命跡象。耳邊響起小姑娘平和的聲音:“老師,我是一株沙漠之花,成長過程中沒有水分的滋潤,還經常被狂風暴雨打倒,但我會尋求一切機會重新綻放……”
這位自稱“沙漠之花”的女孩叫小茗,她是《心靈舞臺》選修課的學生,在老師眼中,漂亮、乖巧的她完全可以遮掩成績不好的“不完美”;她遵守規則、積極主動、樂觀豁達,是老師同學眼中的“幸福小天使”,然而這些印象全部在第一次預約沙盤體驗后被顛覆……身為心理老師,我想讓所有的孩子都有機會接觸輔導室的設施,所以閑暇之余,會邀請孩子們預約沙盤體驗。小茗就是這樣與沙盤結緣的。一次選修課結束后,她像小鳥一樣快樂地請求:“老師,我想預約一次沙盤。”第一次沙盤,原本想只是一場體驗,她用不到5分鐘的時間擺放了沙具:所有的沙具都是木質家具,沙盤被布置成居室的模樣。我請她介紹沙盤,她略帶哭腔地說:“我只是想擁有一間屬于自己的屋子!”接下來的面談,她的眼淚就沒有斷過,從她的描述中,我知道:出生后到小學一年級她一直跟著奶奶生活,爸爸媽媽在北京打工,記憶中自己是在想媽媽的哭聲中長大的。一年級后,一直和爸爸媽媽一起生活,爸爸媽媽經常爭吵。現在和媽媽生活,爸爸媽媽有可能已經離婚了,但沒有人告訴她。有時候她覺得自己很多余,每天晚上睡覺前都會大哭,哭完后對著鏡子里的自己說:“要讓別人看到最好的自己!”她把自己的脆弱包裹起來,所以我們一直看到的是她微笑的模樣……她說:“老師在課堂上總是鼓勵我們做自己,我也想做自己,想變得有能量,所以才來預約沙盤。”聽到她的訴說,我為擁有天使面龐的她如此憂傷而難過,也為自己每周都會在課堂上與她見面,卻沒有真正了解她而不安。看來,她不是來體驗沙盤,她是主動來尋求幫助的。而對于她的成長,絕不是一次簡單的沙盤體驗便能解決。
二.觀察“沙漠之花”
在學校里,有這樣一群孩子,他們由于各種各樣的心理問題,無法像其他孩子一樣專心地學習,介入個體心理輔導后發現:他們中有些人家庭結構不完整(各種原因的單親家庭),我們知道,單親家庭結構往往夾帶著殘缺的養育方式,他們的父母,自己本身便缺乏成長的動力和能量,對于這一類孩子,心理輔導中我們無法對家校聯合抱有太大的希望,于是,我們嘗試著把輔導的焦點放在激發孩子生命本身的“心理復原力”上。復原力是指個體面對逆境、創傷、悲劇、威脅或其他重大壓力的良好適應過程,也就是對困難經歷的反彈能力[1]。有研究表明,復原力主要包括兩個主要因素:內在保護因子和外在保護因子,其中內在保護因子是指個體自身所具備的某些特質,能調節或緩和危機所帶來的影響,比如,人格因素、積極問題解決、生活樂觀、尋求新奇性、信任他人等;外在保護因子是指個體所處的環境具有能夠促進個體成功調適,并改善危機所帶來的影響的因子。對于學生而言,外在環境包含三個系統:家庭、學校與社區[2]。具體來講,家庭環境中的保護因子包括溫暖的親子關系、有感情且不會嚴苛批評、支持性、家庭凝結力等。與家庭保護因子相比,學校和社區也是復原力的重要組成部分。學校的保護因子有老師的支持、成功或快樂的積極經驗、與老師同學的良好關系等。在學校,對于需要個別輔導的特殊學生,心理老師會第一時間與家長、班主任及其他科任老師建立輔導同盟,實踐證明,與家長建立及時有效的溝通對于孩子問題的解決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然而,對于小茗的家庭,夫妻關系、婆媳關系、親子關系,無法尋找到完整的關系鏈條,用小茗的話說:“我無法把成長的希望寄托在父母身上,一切需要靠我自己。”因此,對于這樣的輔導個案,我們嘗試把工作的重心放在師生合作(小茗與心理老師)、師師合作(小茗的班主任老師與其他科任老師對心理輔導的配合和支持)、生生合作(小茗的同班同學和選修課同學,激發同輩群體的力量)上。
三.沙盤游戲為“沙漠之花”重置成長的環境
(一)沙盤游戲為其提供“自由與保護”的空間
小茗的成長環境中充斥著復雜的夫妻關系、婆媳關系、親子關系,小小年齡的她以為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自述在其出生前爸爸媽媽關系特別好,媽媽和奶奶的關系也特別好,但她出生以后,各種矛盾和裂縫便出現。由此,小茗斷言:這和自己的出現有很大的關系。因此,在家人面前,小茗從來都是積極向上的,她努力的表現出乖巧懂事,努力地考出好成績,努力地與老師和同學維持著積極的關系。而這樣的“積極向上”是被“討好”包裝過的,真實的小茗有很多的苦惱,渴望被關愛保護,渴望被寵愛有加,渴望偶爾犯錯時被包容……然而這些渴望在小茗畸形的家庭中很難實現。沙盤游戲是兒童心理輔導中常用的輔導方式,柔軟細膩的沙子和富有空間意義的沙盤能為兒童提供一個“自由與受保護”的空間,在這里兒童通過象征、隱喻的形式不僅可以再現出與創傷經歷相關的情景以幫助發現問題,同時也可以宣泄出與創傷經歷相關的復雜情感從而達到療愈的目的[3]。起初的沙盤輔導中,小茗總是匆匆地勾勒自己的沙盤畫作,在很短的時間內便完成作品。前三個沙盤作品,沒有水,沒有綠色植物,有的只是一些自己渴望的家具、還有他們家庭成員之間的各種互動。如果讓小茗在沙盤中更加放松,就需要請她慢下來,更仔細地感受沙盤給她帶來的包容性。所以,陪伴過程中,我會經常向她強調:“這個沙盤是屬于你的,你可以任意作畫”、“這些時間也是屬于你的”、“你可以多花一些時間觀察這些沙具,如果不確定用哪一個,可以試著用手觸摸一下,哪一個感覺好就用哪一個”、“不著急,慢慢地體會沙子在指縫中溜走的感覺”……慢慢地,小茗開始放慢自己在沙盤前的腳步,她開始精心地為自己的畫作挑選各種沙具,也開始嘗試著不斷調整沙具的順序,以讓自己更加地舒適。
(二)沙盤游戲替其表達無意識世界
冰山理論指出:人的意識就像一座冰山,露出水面的只是一小部分,這一小部分我們能夠意識的到;但隱藏在水下的絕大部分卻對其余部分產生影響[4]。在兒童心理輔導的過程中,還會遇到這樣的情況:小學生不懂得如何表達自己,他們總會對心理老師說:“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有時即便兒童表達了,源于其語言發展的限制或其他方面的原因,也不能真實地反映兒童的實際情況。對于小茗而言,她的內心世界充滿著憤怒和壓抑,她不明白為什么父母當初要結婚,為什么她要出生在這樣的家庭,但這些憤怒全部化作無助感,它們被很好地偽裝起來,甚至讓大人覺得小茗是個乖巧懂事的孩子,無論家里發生什么事情,都不會傷害到她。心理學家霍妮指出,兒童在潛藏的敵對世界面前會表現出無能為力的情感,而這種無能為力的情感在日常教養中卻又常常被忽略掉[5]。沙盤游戲是一種非言語的心理輔導方式,盡管如此,但是沙盤圖畫是會說話的,沙盤上的語言我們便稱作無意識的象征性語言。比如小茗在第二次沙盤體驗中,拿了兩只老虎,并列擺放,然后拿了兩條蛇,蛇的頭分別朝向兩只老虎,除此以外,畫作中還有雞、狗、龍。在分享沙盤時,她提到:奶奶和爸爸屬虎,媽媽屬蛇,爺爺屬雞……通過這個沙盤畫作,小茗家庭成員的關系一目了然。在第四次沙盤中,她第一次放置了花朵,這是小茗的沙盤體驗中第一次放置生命意象,她對心理老師說:“今天特別高興,周末和爸爸見面了,知道爸爸還在北京,爸爸說我想他了隨時都可以去找他!”也是這一次沙盤,小茗對我說感覺自己是一株沙漠之花。
(三)沙盤游戲賦予其自我療愈的力量
關于沙盤游戲對個案的心理輔導,療愈的力量與決定性因素源自于游戲者的內心深處,外在的治療或影響僅僅是成長的催化劑。作為心理老師,面對學生的作品,其作用不是指導或引導治愈,而是喚醒游戲者內在的指引力,充分發揮心理老師在沙盤游戲中的陪同效果。也有人說,沙盤游戲師是靜默的見證者,在整個過程中,接納、同理心、陪伴、尊重等心理輔導技術的運用不可或缺。在對小茗的輔導過程中,我時刻調整自己的角色,輔導初期盡可能充當傾聽者,充分出租自己的耳朵,以陪伴為主,幫助小茗表達內心壓抑的痛苦。面對小茗的沙盤作品,做到不分析、不評論,以學習者的身份介入輔導,時刻保持“沙盤游戲以小茗為主,心理老師的陪伴為輔”的原則,幫助小茗感受到被關注,感受到安全感。在輔導過程中,小茗有很多感知到的負面情緒,但是她不會用語言表達這些感受,因此,心理老師會用同理心的方式介入輔導,體會小茗每一個“此時此刻”的感受,并在她不會表達時,幫助她表達這些感受,讓她更多地了解自己,認識自己。此外,在小茗的成長的過程中,她是不被允許表達負面信息的,所以,當她心理失衡時,她便拼命地壓抑自己。我們知道,負面情緒和感受是外在刺激帶來的,如果人們能夠幫助這些情緒和感受尋找一個合適的出口,人類的情緒通道便會暢通無阻,否則便會堵塞。而堵塞隨之帶來的便是心理問題或疾病。所以,對于小茗而言,要教會她表達這些負面情緒,首先需要有人接納這些負面情緒,心理老師可以在面對她的負面情緒時不斷地說:“如果是我,我也會很生氣。”“擁有這個情緒再正常不過,不必譴責自己……”當有人能幫她接住這些情緒時,她也會被帶著慢慢地接受這些信息,從而學會為自己的情緒尋找合適的出口。總之,沙盤輔導的過程中,心理老師運用有效的語言表達激發個案的自我療愈力,幫助個案認識自己的心理復原力,從而促使個案尋找到成長的契機。
小結:沙漠之花,狂風暴雨后依然能夠屹立于世并悄然綻放,是因為她知道自己的生長環境,了解自己最需要什么。身為心理老師,我會繼續選擇做一名靜默的見證者,用接納、同理心、陪伴、尊重向沙漠之花輸送能量,為她的悄然綻放助力!
參考文獻
[1][2]王堅杰,張洪波等.合肥市小學生心理復原力與社會支持的關系[J].中國心理衛生雜志,2007(3)
[3] 多拉·卡爾夫,高嵐、陳晶、陳偉芳譯.沙盤游戲:治愈心靈的途徑[M].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4]茹思·安曼,潘燕華、蔡寶鴻譯.沙盤游戲:心靈的康復與轉化[M].廣東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
[5]申荷永,陳侃,高嵐.沙盤游戲治療的歷史與理論[J].心理發展與教育,2005(2)
作者簡介:王琳,女,應用心理學碩士,曾任北京軍區總醫院心理醫生,擅長青少年兒童心理咨詢與治療,累積個案500余例。現任北京市豐臺區豐臺第一小學心理健康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