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汪曾祺在《人間草木》里寫道——
梔子花粗粗大大,又香得撣都撣不開,于是為文雅人不取,以為品格不高。梔子花說:“我就是要這樣香,香得痛痛快快,你們管得著嗎!”
我極喜歡這一段。想做梔子花,活得香氣四溢,旁人眼光皆不在意,我只顧自在做自己。
之前,在知乎上看到一個問題,說一個《紅樓夢》中印象最深的片段。有一位網友說了個少有人提到的片段,寶釵撲蝶。
寶釵“剛要尋別的姐妹去,忽見前面一雙玉色蝴蝶,大如團扇,一上一下迎風翩躚,十分有趣。寶釵意欲撲了來玩耍,遂向袖中取出扇子來,向草地下來撲”。
寥寥幾句,一個童心未泯的少女形象躍然紙上。
網友說以前覺得很奇怪,為什么要給寶釵設計這么一個和平時形象反差頗大,看起來也沒什么作用的情節?
后來他明白了,這個情節確實是關鍵情節。因為這一幕,基本上是全書里,薛寶釵這個人物和“青春”有關的唯一時刻。在其他時候,她是對下人仁慈又有管束的主子,是家庭里的主心骨,是勸人上進的好姐姐。只有在此刻,她是一個少女。
以前對寶釵無感,而看到這樣一段評論的時候,我突然有些心疼她。我不想做人人都喜歡的薛寶釵,我更想做朵自由自在的梔子花。
我參加過一次座談會,分享的嘉賓是一個頗有建樹的建筑師。令人驚喜的是,他還邀請了畫家幾米。
一開場,那位建筑師就展示出好多張他和幾米的合照,看起來,他和幾米應該是天天共事、親密無間。
后來,幾米發言了,毫不客氣地“拆”老朋友的臺。
“他每次一跟我見面就拍一大堆照片,然后向別人展示,讓人感覺好像我們常常見面似的。他總是很熱衷參加各種熱鬧的活動,我就不喜歡。”
幾米的耿直逗笑了我們,他的朋友也被他取笑得怪不好意思的。
座談會結束的時候,臺下不少聽眾想向幾米老師索要簽名。他拒絕了,說這不是他的主場,不搞簽售。
不喜歡就直接說出來,不想做就坦率地拒絕,這就是幾米。
周國平說:“許多人的所謂成熟,不過是被習俗磨去了棱角,變得世故而實際了。那不是成熟,而是精神的早衰和個性的夭亡。”
比起成熟圓融來,我偏愛幾米那一份天真。
當然,這些年來,我悟出的一點是:想要葆有你的真性情,而非過分地“成熟”,最重要的是,你要有足夠的能力和底氣。只有你能力夠強、底氣夠足,才不會為生計所迫,不得不趨炎附勢、奔走鉆營。
就像梔子花,你要開在高高的枝頭,才能開得昂首挺胸;若你零落在地,只會被無情的過客踩得不堪入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