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地肝膽

郭忻杪

去年11月，由J.K.羅琳阿姨親自擔任編劇的奇幻冒險類電影《神奇動物在哪里》熱映全美。而在NBA，這個問題，其實早就有答案了——神奇動物就在俄克拉荷馬城，就是那個叫拉塞爾·威斯布魯克的家伙。

進入全新一年，威少神勇依舊，賽季場均30.9分、10.4個籃板、10.5次助攻，追趕半個多世紀前“大O”神跡的路上，他穩步前行。誠然，雷霆仍只是在為一個穩定的西部前八排名苦苦掙扎。但“后杜蘭特時代”，第一個自己獨自帶隊的賽季，俄城孤劍長嘯，威斯布魯克已然做了他能夠做的一切。

孤劍長嘯

如今，2016-17賽季已行將過半，但以下幾件事情仍千萬不要和威斯布魯克談起：三雙和他取得三雙的方法、杜蘭特、輪休、出手選擇、球權使用率、絕殺、失誤，等等等等。

當被問到以上任何一條的時候，這家伙恨不得馬上就用那冰冷的眼神殺死提問者。且無論他以任何方式回答這些問題，其話題熱度都會以火箭般的速度躥升。

雷霆當家所能接受的問題清單？只有他的隊友。“那是比賽中最棒一部分，能看到他們臉上笑容和取得的進步，是我感到最欣慰的事情。”

當杜蘭特揮手告別，我們就知道解開封印的威斯布魯克會開始他的表演。果然，賽季前兩個月過后，他沒有讓人失望，這家伙頻頻把自己扔到萬軍叢中去，還能取得三雙或準三雙全身而退。

去年11月接近末尾之際，雷霆經歷一波堪稱恥辱的三連敗，分別對陣沒有保羅·喬治的步行者、沒有拉塞爾的湖人，和顯然比自己差一檔的國王，戰績也跌到8勝8負。這期間，盡管威少場均可以得到31.8分、9.6個籃板、10.5助攻，但他球隊的進攻效率值卻僅排在聯盟第19位，凈效率值表現則更糟糕。

那些一貫喜歡批評威斯布魯克的人，全都會意地搖了搖頭。

他是迅猛而殘暴，可NBA是瞬息萬變的。批評者們認為，當威斯布魯克作為球隊惟一核心時，把贏球當作一件認真的事來說根本不現實。于是，去年11月23日，他們說看到了雷霆的真面目：一個無所不能的超級球星在一支50%勝率球隊里打出MVP級別數據（31+11+9），然后他的球隊101比116慘負當時勝率只有35.7%的國王。

進入這個賽季后，可以說，即便秉持“讓威少做他自己”最狂熱的支持者，也知道，就算雷霆成為一支聯盟平均水準的球隊也不能讓質疑聲音減少。但與此同時，威斯布魯克的又一次進化正在悄然發生著，這又是不爭的事實。我們都知道，他在比賽中擁有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和隨時能提供能量源源不斷的怒火。然而，隨著雷霆表現掙扎，新形態更快地浮出了水面。

11月底那次連敗過后，雷霆贏下了接下來17場中的12場（截至2016年末）。威斯布魯克呢？則展現了他比賽中我們此前從未見過的精湛技藝。曾經，他每回合都把轉速表轟爆，赴湯蹈火。現在，是懂得根據情況審時度勢，往往在開啟得分模式前會先專注于尋找側翼射手和內線強點。我們似乎已經對他砍下分數的數量和速度麻木了，真的，很少有球員能像他一樣如此之多而又快（每場34.7分鐘）的得分。還有，在場均35分鐘得到10+助攻的名單上都是克里斯·保羅、約翰·斯托克頓、史蒂夫·納什這類名字，以及，在同樣時間范圍內摘得10+籃板的，絕大部分都是大個子。

“并不知為何，但在進入12月后，拉塞爾確實變得愈發高效了。”一名雷霆球迷如是說道。

在年底慘敗灰熊前，威斯布魯克可能打出了他職業生涯最好的連續九場比賽，場上命中率46%、三分命中率39%、不到34分鐘得34+10+10。在一支對空間無限饑渴并經常忍受得分荒的球隊中，這無疑是雪中大送炭。

更為重要的，是他還解決了一直以來困擾OKC的問題，這曾經是阻礙其成為超級巨星的巨大絆腳石——關鍵時刻表現。

上賽季，雷霆在“最后時刻”這個定義下表現糟糕。定義：比賽時間還剩五分鐘，雙方分差5分以里，來自NBA.com，雷霆很不擅長打這種時刻的比賽。他們防守效率低下，真實命中率不穩，并搞砸了14場領先進入第四節的比賽。這些比賽中，威斯布魯克和他的隊友們表現一樣掙扎，命中率還不到40%，而如果把這項數據范圍規定到更小分差時來看，表現就更糟了。

現在呢？進入新年前，只有凱爾特人、馬刺和灰熊在有關鍵時刻比賽中有比雷霆的12勝更多的勝場。自從被尼克·揚不可思議絕殺，輸給湖人后，雷霆在這之前九場關鍵時刻比賽中戰績是7勝3負，關鍵時刻凈效率值及非常少的3.6次失誤均排名聯盟前列。當然，威斯布魯克也排在球員頂端，他統治全場。

統治一詞，用的沒有毛病。還是根據NBA.com數據，威少本賽季關鍵時刻得分一度領跑全聯盟（場均6.8），關鍵時刻+3.1的正負值也僅次于科懷·倫納德和丹尼·格林。他成為了徹頭徹尾的超級英雄，關鍵時刻靠突破殺傷和干拔跳投屢屢幫助球隊反超比分或是保持領先。他也仍還在投著那些“噢！不不不！”的三分，但現在卻可以命中一些了。

當然，這種蛻變還讓他幫助身邊隊友變得更好了。新秀阿利克斯·阿布里內斯，他在對陣鵜鶘時曾命中五記三分爆砍18分；另一位新秀小薩博尼斯，對陣凱爾特人時則得到20分；還有土耳其人坎特，他本賽季場均得到13.6分……所有這些，一定程度上都可以認為是威斯布魯克像刺刀一般插入禁區時威懾對手所帶來的收益。其58.9%助攻率會在歷史上一騎絕塵么？現在還不知道，但又確實，很少有球員像他這樣，為勝利承擔如此之多的責任。

那，這家伙偶爾還會不冷靜么？會的，只是很少了。去年12月28日，雷霆客場挑戰灰熊，在托尼·阿倫堪稱瘋狂的撲防下，雷霆當家一直十分沮喪。他生涯第三次單場0助攻，第三節還很快領到兩次技術犯規被罰出場，結果，是雷霆80比114慘敗。

好在，輸掉這場，并沒有太影響俄城軍團士氣，截至目前，他們仍是一曲洪亮詩篇，而且，這還是在球隊第二得分手（奧拉迪波）缺席了九場比賽情況下做到的。到2016年底，雷霆戰績是20勝13負，排名西部第四。作為對比，上賽季同一時期，擁有杜蘭特，他們戰績是23勝10負。

就這樣，威斯布魯克用實際行動證明了——你走之后，我們仍一切安好。

神奇動物

2016年12月31日，新年前最后一戰，雷霆主場114比88大破快艇，威斯布魯克只用半場時間便砍下三雙（11分、10個籃板、11次助攻）。這是他生涯第二次完成這一壯舉，NBA歷史上則是第一個至少兩次半場便拿到三雙的球員。

算上這場，整個2016年，威少一共是拿到傲人的31次三雙，而連續兩個賽季常規賽至少砍下15次三雙，則是繼“大O”、張伯倫、“魔術師”后歷史第四人。且本賽季2016年16次三雙中，還有三場是40+得分的大號三雙，分別為10月28日對太陽（51+13+10）、11月13日對魔術（41+12+16）、12月23日對凱爾特人（45+11+11）時創造。另外，12月17日雷霆主場戰勝太陽的比賽中，威少22次助攻還刷新了個人單場助攻數紀錄。毫不夸張地說，如果現在威斯布魯克沒有在比賽中拿到三雙或準三雙數據，那幾乎就可以算當天頭條新聞了。這頭神奇動物，只要是有他比賽的夜晚，便注定是所有人關注的最焦點。

只不過，接下來，拋開這些不談，我們要說的，是另外一件事。

就在擊敗太陽，并刷新個人單場助攻數紀錄的那場比賽之后，雷霆連續第二個主場迎來的是老鷹挑戰。這場，威少又爆砍46分、11個籃板、7次助攻，但卻在最后時刻錯失了制勝的三分，雷霆108比110惜敗。算上這場，威斯布魯克本賽季共先后手握5次絕殺機會，無一得手，而他三分球出手至少10次的比賽，截止到今年1月6日，雷霆戰績更是慘淡的1勝14負。

對此，有專家質疑說：“這絕非偶然。”但威斯布魯克回應：“又有何不可？”

確實，這家伙有時會沉默緘言，但對我們來講幸運的是，他的面部表情能告訴我們一切。當這位俄城大當家在對手最高大球員的頭上完成騎扣后，曾望向對手替補席，臉上表情好像在說：“喂，你們一輩子也進不了這樣的球。”當他準備和隊友擊掌，隊友卻過早把手拿開時，臉上表情好像又在說：“喂，你最好趕緊回來給我完成擊掌。”而當一名記者向他問了個令人非常不悅的問題時，那表情是：“我知道你家里有小孩，就不去社交媒體上羞辱你了。”還有些時候，比如，在遠離喧囂鬧市、貝弗利山莊一個天臺上，我們看到的是：他斜著腦袋，揚起脖子，會說話的眉毛，立體的情緒。話嘛，就一句，“有何不可？”

這是威斯布魯克口頭禪，更是他性格的真實寫照，且聚光燈下，你從他那無畏的球風和穿衣品味上，亦能感受到這點。“從高中時起，我和我的很多朋友就都把它作為座右銘。”威少說，“這種態度，這種心態，形成已經十多年了。想上斯坦福大學？有何不可；想進NBA打球？有何不可；成為最佳球員？又有何不可。正是這種信念幫我一次次克服挫折，不斷朝著目標邁進。”

所以，請不要過分去質疑那一次次投失的絕殺、過多的三分出手，以及5.3次創生涯新高的場均失誤。不妨，換一個角度來看這些，那些批評威斯布魯克出手太多破壞了球隊整體進攻的人，如果讓其大量減少出手，雷霆是否能變得更好呢？

有這樣一組數據：截止到今年1月6日，如果威斯布魯克單場助攻數上雙，雷霆戰績是15勝5負；而如果他單場出手至少25次，雷霆戰績是8勝10負。

看起來，數據應該是更支持外界觀點。但千萬別忘了，對雷霆和威少來說，現實情況又遠不像數據那樣簡單。助攻多，意味著隊友能把球投進；一旦他們投不進呢？就只得自己解決問題，出手數自然也就上去了。可以說，在傳球和自己攻之間，近40場比賽下來，雷霆當家一直在尋找那個最微妙的平衡點。

“我也不知道該怎樣說，總之，只要站上賽場，我的目標就只有一個，贏球。如果一條路走不通，那么就會像開關自動切換一樣，我馬上進入另一種模式。”

說這話時，威斯布魯克只用很小，且淡淡的聲音。這個男人，他從來都沒刻意去刷過三雙，卻又用2016一整年時間，不經意間改寫了歷史。我們球迷當下最幸福的，是見證其三次復制喬丹單月七次三雙的紀錄（3月、11月、12月）。至于破“飛人”紀錄？應該就只是時間問題。

惟一領袖

切薩皮克能源球館，雷霆的訓練館大門緊閉。以往每天上午，這里都有球員練得熱火朝天，但美國時間去年12月28日這天，居然一個人都沒有。不是雷霆球員偷懶，而是他們被主教練多諾萬強制休息了，多諾萬重點針對的，當然還是核心威斯布魯克。

就在這之前一天，雷霆遠赴邁阿密，客場挑戰熱火。威少29分、17個籃板、11次助攻，助球隊106比94大捷。回到俄城稍作調整，28日將做客孟菲斯挑戰灰熊。

“我知道，如果我允許來訓練，拉塞爾一定會來的。”多諾萬表示。所以保險起見，同熱火的比賽結束后他就通知所有球員，第二天上午不會開放訓練館，讓他們多睡一會，補充體能。“自從賽季開始后，拉塞爾每天8點半或8點45就準時來訓練館，比賽中還總是不遺余力，他真的需要適當休息一下了。”多諾萬又繼續說道。

對于工作，威少一向沒有太多其他想法，這使其成為了精英運動員中的一個異類。當被要求描述一場比賽的細節時，他只會用極其單調的聲音給予泛泛回答。但YouTube上，“拉塞爾·威斯布魯克報復記者”這一專題的一系列視頻，又記錄了其面對所有無意回答問題時所給出的全部回應。尤其最近三個月，每當被問及（我們文章開頭提到的）那些敏感話題時，他總會給出特別簡潔卻飽含唐突無禮的答案，而這與全世界對其與杜蘭特之間關系所展現出的極大興趣異曲同工。

說一句威斯布魯克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里都被誤解了？并不難，只是這樣說并不能讓我們得到任何有用的東西。事實是，我們從來都沒能真正理解作為球員的威少，還有真正激勵他前行的動力。想更好證明他是NBA最孤傲的球員？僅僅又因為他是最具個性的那個人。看一下開賽以來每一次的MVP排行榜吧，雷霆當家多數時候都高居榜首。再看一下眾多報道籃球這項運動的媒體，卻又找不到關于他的任何一條浪漫式報道。

除了每天被翻來覆去引用的話，威少的比賽方式表達著一切。從開場跳球到終場時蜂鳴器想起，他始終如一地保持著穩定沖擊力。這其中，既有貫穿全場的沖刺、絕妙的傳球，也有最后關頭的三分干拔，以及如猛獸出籠般的戰斧劈扣。28歲的他始終都在用時速表上最高速度打球，馬力全開時比其他任何人都能輸出更多動力，讓其在恰當的時候降溫？只能適得其反。

“對我來說，比賽中，只是想試著閱讀它并作出應對。比賽這東西很有趣，它會告訴你應該在場上做什么，這也正是我想要追尋的。”

當然，這種在場上本能一般的表現，是威少場下用無數小時錄像時間和準備工作鑄就的，外界并不了解這些。他做了什么，和他究竟是怎樣做到的，這是兩碼事。在場上，看威少表演是球迷一大樂事，他的數據表簡直讓人眼花繚亂。而在場下，他又是一個普通人，是周而復始的努力成就了這種表現。

“拉塞爾一直在做著他認為最正確的事情，這點從未改變。”雷霆隊主教練比利·多諾萬說，“他是個特別能影響比賽的家伙，聯盟中再沒有任何人能像他一樣影響比賽。他打球很聰明，能用多種不同的方式贏下比賽。很多人看到拉塞爾數據都會問：‘這能一直保持下去嗎？而我則從另一個角度看待這件事——我們在以最正確的方式打球嗎？我們打得像一個整體嗎？拉塞爾不是那種每晚都必須打42分鐘的球員，但只要他上場，就會按照自己的方式打球。我覺得，他非常清楚，為了讓球隊能達到最佳水平應該怎樣與其他人融為一體，并幫助他們進步。”

不可否認，雷霆是一支有實力的球隊，一直都是，但距離偉大總差一點。他們今年有很大可能會闖進季后賽，只是不被看好能有所作為。也許他們可以從被迫面對威斯布魯克的對手身上咬下一塊肉來，甚至能贏下一輪系列賽，但是卻沒人會真正把他們當作一支有決賽實力的強隊。

這個現實，讓威斯布魯克倍感不爽。

自去年夏天杜蘭特離開后，薩姆·普雷斯蒂（雷霆隊總經理）可以說并沒有多少時間來幫助球隊恢復元氣。交易大門開啟前，換走塞爾吉·伊巴卡、換來奧拉迪波，及選中小薩博尼斯，已經是運作的全部妙招了。如果伊巴卡現在還在陣中，他表現會更好么？也許吧。只是雷霆的名單上卻注定很長時間里都不會出現第二個全明星了，盡管奧拉迪波在到來后一直在進步。

至于其他人，史蒂文·亞當斯是一個任何球隊都想要得到的，魁梧又有技術的大個子，坎特則是一名可靠的替補得分手。雷霆陣容中還有不少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其中一些是新秀，其他也是生涯頭一次得到有意義的出場時間。考慮到這些，威斯布魯克的統領地位就顯得尤為重要。

“很明顯，今年俄城一個過渡年，普雷斯蒂和他的團隊在大量積攢天賦。可令人意外的是，迄今為止，雷霆表現還不錯并沒有掉隊，這全都要歸功于拉塞爾。”一名西部其他球隊總經理如是說道。

假設威斯布魯克會一直呆在雷霆的話？那么普雷斯蒂挑戰自然是圍繞其構建一支冠軍之師。與此同時，一件禮物（也有人稱之為回報）還從天而降，即新勞資協議下，他們被準許可以簽下一個特例。這意味著，今夏如果威少與球隊再上談判桌，五年2.19億續約不再是夢，其中2017-18賽季薪金可達2850萬美元。

這就是威少對于雷霆的意義，他現在是這支球隊惟一領袖，而雷霆更會給予他想要的一切。賽季接下來，MVP、得分王、場均三雙？這些對俄城球迷來說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位當家球星，他一直都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