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井獸
電子游戲的存在,就是為了滿足人們埋藏在內心最深處掙扎著的渴望——權力、成就、財富、地位以及人際關系。我叫賈森·康塞普西恩,是個游戲初學者。在一個陰冷的周末下午,我坐到電視機前打開了《使命召喚》,巧合的是,夏洛特黃蜂隊的大中鋒希伯特也出現在了在線玩家名單里。當時我并不知道他就是那個希伯特,我只是試著與他一起進行游戲,通過交流我確定了他的身份,但令我沒想到的是,希伯特竟然會玩一手齷齪的“趴射” ——當你的角色遭遇敵人時,迅速沖過去,趴下并開槍。在我看來,這種行為不那么入眼,就是作弊,它越來越嚴重地破壞著《使命召喚》一直在追求的真實。
其實稍微想想就會明白,如果想要在游戲中忍著不用這個伎倆,那么他一定擁有世界上最堅定、最強大的內心。“我受夠了一次又一次地被慣用趴射的人們殺掉,所以我決定與他們同流合污。”在游戲開始前,希伯特在電話里對我說,“現在不論什么情況,我都會用趴射。”如果你認為電子游戲就是人們內心欲望的最真實映射,而不僅僅是毫無意義的浪費時間、消耗生命,那么一個人玩游戲的方式——挑選的角色種類和性別、身上穿的奇裝異服、人物的行為方式——都反映著他或她是個怎樣的人。
在現實生活中,希伯特是個2.18米、沉悶且笨重的中鋒,令人印象最深的大概就是不用起跳就能干擾對手投籃的本事,能擔起球隊防守基石的重任。當然,那是在他健康的時候,他在本賽季第二戰中就因膝傷退出并隨后缺陣了五場,只能穿著西裝看著黃蜂在接下來拿下6勝1負的隊史最佳開局。“下一場,我肯定會出場的。”他這樣對我說,“但還是有著時間限制。”
如今希伯特的上場時間最多只有20分鐘,甚至還不如“大帝”喬爾·恩比德,而且他的主力位置也已經易主。不過在《使命召喚》的世界中,他卻是個行動敏捷、絕不拖泥帶水的戰士,沒有了膝傷困擾和時間限制,他就是一個純粹為殺戮而生的冷血獵手。“只要我進入‘使命召喚,我就是一頭孤狼,敏捷而精準。”他說著,輕快的、字正腔圓的語氣與他嚴肅認真的內容形成鮮明的對比。希伯特的人物穿著“重裝機甲”裝備——游戲中最厚重、防御力最好的作戰機甲,《使命召喚》允許玩家們通過插槽裝備不同的武器和技能,從而使得每個人的角色都獨具特色。
在前職業電競選手馬特·哈格爾的建議下,希伯特沒有攜帶手榴彈與副武器,這樣會增加他的速度、機動性和隱蔽性,還使得他能夠通過加裝主武器附件來完成“跑轟戰術”。希伯特不但與許多《使命召喚》職業選手都是朋友,而且他的定制版X-box主機是由SCUF Gaming生產的,這家公司專門為職業電競選手生產定制設備。
在裝備附件上,希伯特選擇了快掛(瞄準更加迅速)、激光瞄準器(在射擊時增強穩定性)、消音器(開火時不會暴露在小地圖上)以及前握把(減輕后坐力)。至于特殊技能,他選擇了這三個——幽靈,因為不想在地圖上露面;清道夫,這樣會補充很快就消耗光的彈藥;狂熱者,能讓角色在跑動中開火。之所以做這些選擇,就是因為希伯特喜歡速戰速決。而在作戰模式中,希伯特選擇了“狗牌戰”,在此模式中,兩支隊伍需要爭奪對方的狗牌——那個在你殺死對手后就會掉落的東西。我們出生在一個類似于未來的城市地圖中,干凈的灰色街道圍繞著購物中心,一只金色的招財貓雕像坐在地圖中央。
像其他玩家一樣,希伯特也會在被陰死的時候喋喋不休地抱怨,我突然很好奇,在網絡游戲中,他會不會被人們認出來。“當然會,聽聽我收到的這些消息……‘你是羅伊·希伯特!還有一條:‘一起玩吧,伙計!不論什么時候,只要你想玩記得叫我一聲。有時我玩的時候還會發推特,這真的很有意思。但我通常都是隱身登錄,要是哪一次我忘了這么做,各種消息就會從屏幕底部一刻不停地跳出來,有時我不得不趕緊下線擺脫這些東西,這確實很麻煩。”
《使命召喚》滿足了人們支配的欲望、勝利的欲望、消滅敵人的欲望、使用純粹的暴力鏟除異己的快感以及精神鴉片般的掌控權力的感覺。當然,正能量的東西更多一些,比如成為團隊一員的責任感,以及與其他人由于共同的經歷而聯系在一起的使命感。但我時常在想,如果虛擬世界比現實世界更能使人們感到快樂,那么這個世界會變成什么樣子?根據定義,游戲都是可控制的,而又有誰不希望有一個自己能夠控制的世界?
“我通常不去,也不喜歡公路旅行中的派對。”當我問他會不會在旅行中帶上他的主機時,希伯特回答我,“我會和朋友們一起吃晚飯,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間。在我兩年前的生日時,我親愛的老婆送給我一臺威瑞森無線路由器。那些賓館即使有無線網也都有自己的防火墻,所以為了能讓我玩游戲,我的老婆專門買了那臺無線路由器。”
“那不是很貴嗎?”我問道。
“如果是的話,她會直接告訴我:‘我們已經超支了,你能少玩會兒游戲嗎?”
我們打完的頭兩場比賽都輸掉了,并且幾乎在排行榜上墊底,但我們的殺敵/死亡比(K/D)還能堪堪保持正值。“你的K/D是多少?”我問希伯特,“比如‘使命召喚的生涯K/D和‘無限戰爭的生涯K/D?”
“我現在去查查看。”他這樣說著,隨即我的耳機里便傳來了他在主菜單里翻找的聲音,“今天沒玩多長時間……我不是很關心K/D的值,但我會讓它保持在正值……你知道在哪兒查嗎?‘軍營還是‘軍需?”拜托,我也只玩了一天而已,同樣不知道這項數據會在哪里顯示,希伯特最后也放棄了。“管他是多少,反正我也記不住。運氣好的時候我能拿到20比6,其他時候就沒有那么多;有時我打得好,有時就很糟糕,誰知道呢?如果我找到了,我會告訴你的。”
我緊接著向希伯特提問道,除了《使命召喚》他還玩什么別的游戲,他提到了這個夏天玩過的《命運》(Bungie出品的FPS網游),以及在去年效力于湖人期間與前隊友小拉里·南斯一起玩的《彩虹六號》,但他最喜歡的還是《使命召喚》。“在見過‘使命召喚的制作人后,我開始覺得玩其他游戲都是犯罪了。”他笑著說道。
我們又一起打了幾場,時好時壞,直到他必須得下線了,要去做康復治療。我對他說祝他好運,然后也下線了。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殘酷的現實世界再次鋪天蓋地地向我涌來。我打開了Twitch,隨即意識到了一件愚蠢的事情,雖然我開了直播,但忘記了設置“自動保存錄像”。又是以一件糟糕的事情來結束糟糕的一周,帶著這樣的想法我又打開了主機,突然,希伯特早些時候發送來的消息蹦了出來:“每個人都有走背運的時候,每個人都會時不時地怨天尤人,但這就是生活,這就是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