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身和妝發，現代男士的新焦慮

楊聃

身材好？你有六塊腹肌么

在滿布器械的健身房里，時不時發出嘶吼的聲音，雷吉·亞特（Reggie Yate）剛進門就被眼前這個平躺著練腿部肌肉練到筋疲力盡的大塊頭驚到了。他的光亮的頭皮下青筋暴露，脖子以上都漲得通紅。在BBC一檔名叫“Extreme UK”的系列節目中，亞特思考著英國現代男性魅力的組成部分，探尋在21世紀的壓力下，人們的生活方式，確切地說是對男人外貌的影響有哪些。

他發現年輕人正在用一些極端的方式來獲取腹肌。比如說，一位24歲有著發達的肱二頭肌的年輕小伙兒，用保鮮膜把自己從胸部到肚子的皮膚層層包裹起來，然后大步走進了桑拿房，舉起了啞鈴。亞特坐在更衣室里百感交集，在他看來，這跟自殘沒什么分別，他試圖阻止卻失敗了。

另一位身材也還不錯的男生試圖接受腹肌雕刻手術，清理掉堆積在腹部的多余脂肪，使肌肉看起來更明顯。這可并不是胖子的福音，醫院不接受脂肪層超過兩厘米的客戶。相比之下，最易于接受的方式算是訴諸專業美容儀器了，球星C.羅代言的一款日本產品，通過電流刺激肌肉強度，即便每天除了坐著就是躺著，也能生出腹肌。

對自己身形的不滿已經“榮升”為現代男性的焦慮之一。2016年《Psychology of Men and Mascu-linity》期刊發布了一組調研數據，在年齡從18歲到65歲間的11.1958萬名異性戀男性和4398名同性戀男性中，61%的異性戀男性和77%的同性戀男性認為人們在通過身材來評判他們，雜志和電視節目中的肌肉男讓他們深感壓力。樣本中超過一半的人，曾在過去的一年中通過運動減肥。

主要原因是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認為精壯、線條明顯的身形，是注重細節、擁有健康生活方式的體現。此外，就像羅伯特·德尼羅在電影《鐵面無私》（The Untouchables）中曾評論過：“人們永遠要小心那些擁有六塊腹肌的男人和永遠保持好身材的女人，他們擁有你想象不到的決心和意志力。”

較為嚴重的是對身材的自卑會直接影響到他們的日常交往。早在2013年就有研究顯示，出于自卑心理，那些對身材不自信的人會較少去尋求或是維護一段親密關系。然而，當男士們為了伴侶練出一身腱子肉的時候，又要面臨對方的不安——擔心他們移情別戀，甚至認為他們的塑形成功是對自己的嘲諷。

我們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對肌肉著迷的呢？畢竟，擁有肩背線條和腹肌并不是一直以來對男性身體的審美標準。在貧瘠的年代，寬闊的腰圍才是財富的象征和地位的體現。直到1894年，德國人尤金·山道（Eugen Sandow）來到美國，將這種效仿古希臘雕塑般的健美概念復興了起來。

成也蕭何敗也蕭何，山道又把肌肉和色情交織在了一起。直到20世紀80年代，在像施瓦辛格和史泰龍這樣的肌肉明星頻繁出現在好萊塢銀幕之前，由山道發展而來的現代健美只是非主流的小圈子。對比60年代和80年代兩個版本的“蝙蝠俠”，就會發現在緊身衣的包裹下前者是輪廓不清的腹部，后者則擁有間隔分明的腹肌。

有著許多關于健美和男性攝影著作的戴維·查普曼（David L. Chapman）認為本是西方文化推崇的發達肌肉已經在全世界遍地開花，尤其是亞洲。人們不再只是追捧“都市型男”（Metrosexual）的考究和品位，更希望他們能像“肌肉型男”（Spornosexual）那樣——穿衣顯瘦脫衣有肉。相比于力量象征肱二頭肌，六塊腹肌（Six Pack）似乎成了對生活更極致的追求。

細致地從頭發到妝容

如果你對肌肉男已經沒什么好感了，接下來可能更難接受。如今，男士對頭發的關注度可不只是發量了，他們對尋求發型建議的熱情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高。Google分析了從2013到2015年人們關于頭發護理的搜索數據，結果發現男士發型的搜索量已經超過女士了。

去年，被搜索最多的男士發型關鍵詞是丸子頭。在被“精靈王子”和“小李子”等一眾好萊塢影星青睞之后，這種后腦勺綁個小揪揪的發型開始迅速躥紅。Google的數據顯示，“如何留一個能扎丸子頭的發量”和“如何綁一個優雅的男士丸子頭”成為搜索男士發型時最常見的問題。另外，“油頭”（comb-over）的搜索量也在穩步增長。這種曾經是中介和推銷員專屬的頭型被若干年一輪回的時尚潮流重新推上了審美的高地。

事實說明，只要關注到這個問題，男士是非常舍得為之花錢的。弗朗索瓦·奧朗德（Francois Hollande）的私人理發師每月工資曾為9895歐元（約合1.1萬美元）。比爾·克林頓（Bill Clinton）也曾經關閉兩條機場跑道，以便以200美元的價錢在“空軍一號”上修剪發型。

隨著男士的保養愈來愈向女士看齊，高價理發也不例外。20世紀90年代，明星發型師弗里德里克·菲凱（Frédéric Fekkai）為女性理發時，一次收取300美元。到了2005年左右，赫什伯格取代了他的風頭，價格是600美元。近年來，男人打理發型的價格開始和女人們并駕齊驅了。蒂姆·羅杰斯（Tim Rogers）是莎莉·赫什伯格（Sally Hershberger）紐約下城店的發型師，近來他為男士修剪發型收取的最低價是400美元，最高可達800美元。

頭發對男士來說有多重要？特朗普的書《特朗普：如何致富》中有一個章節叫作“頭發的藝術”，解釋了自己的護發哲學。他寫道，如果他有一天禿頂了，他會弄一個假發。消費趨勢調查公司ESP Trendlab的CEO艾倫·希德里（Ellen Sideri）認為，男士發型的相關產品和服務可能是頭發護理行業里一個正在從沉睡中醒來的巨人，其實，男士化妝品又何嘗不是。

10年前，跟大多數男人談保濕，他們會一頭霧水，現在已經變得完全不同了。“無性系”（Genderless Kei）潮流在日本社交網絡上興起，男生也在染發、戴美瞳、涂指甲油和化妝了。成千上萬的“粉絲”在關注美妝博主用實驗性的方式展現美。與此同時，男性美容的主流市場也在發展。2015年網站mrporter.com上出售的男士美容護膚產品增長了300%。從2010年起，中國的男性化妝品的年增長也超過了20%。

男性美容不再是一個禁忌話題了，尤其對于后千禧一代，它更是一個稀松平常的事兒。時裝設計師馬特·波萬（Matty Bovan）對《i-d》說：“一直都有男士化妝，只不過曾經都是秘密地進行。”波萬就經常使用潤膚霜、遮瑕膏、眼影打底、陰影、彩色睫毛膏、腮紅和口紅。“有了社交網絡，更多人可以了解，并從中受到啟發，這種變化是積極的。”

魅可（MAC）與紐約it boys彼得·布蘭特和哈利·布蘭特創建了一個新的中性系列，為的就是模糊男性與女性差異。倫敦男裝周上，設計師J.W.安德森和查爾斯·杰弗里索性把他們的男裝線和女裝線混合在一起，完全沒有理會傳統意義上的男女著裝理念。秀場上，模特加深的眉毛、煙熏妝、粗糙化的皮膚成就了一種新風格：靚男帥女。

從去年美國彩妝品牌COVERGIRL任命17歲的美妝博主詹姆斯·查理斯（James Charles）為其第一任男性彩妝大使，到今年初美寶蓮任命曼尼·古鐵雷斯（Manny Gutierrez），就像資生堂男性產品主管倫太郎岡村（Rintaro Okamura）曾評論的那樣：“我們當然意識到了當下的轉變，但我們并沒有把它當作化妝品行業內興起的潮流來看，而是把它當作社會變化中的一小部分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