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香梅：相愛一千個春天

李誠

當年，她是剛走出校門的女大學生，他的年紀，卻已和她父親一樣大。在戰火紛飛的年代，他們相知、相戀，這段情，既有兒女情長的唯美，也有家國山河的壯闊……

她，名叫陳香梅，出生在北平，來自一個真正的書香世家。父親陳應榮，年少時留學英美，拿過牛津大學法學博士學位和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哲學博士學位。母親廖香梅，精通琴棋書畫，又通曉英、法、德、俄、日和西班牙等多國語言。生在這樣的家庭，她的聰慧與學識，自然非一般女子所能及。

但大家閨秀，并不意味著錦衣玉食、無憂無慮的人生。

“我不能在祖國受難時離開她”

陳香梅只有12歲時，“七七事變”爆發。一家人逃離北平，前往香港。原本衣食無憂的生活，一下子變得捉襟見肘。當時，她的父親遠在美國做領事，大姐在外讀書，母親又患上了癌癥，因無錢治病，早早離世。

此時還不到14歲的陳香梅，就這樣成了家里的頂梁柱。為了養活4個妹妹，她想盡辦法，變賣了母親的首飾買糧食，而自己卻為了省錢，偷偷地吃最便宜的豆子。

然而，更艱辛的日子，還在后面。

1941年，香港淪陷。為了求生，陳香梅與姐妹們再度流亡。從澳門到廣州再到桂林，幾經周折，父親與她們姐妹又取得了聯系。心疼女兒的父親提出，要把她們帶去美國，過遠離戰爭的生活。

六姐妹中，唯獨陳香梅拒絕了父親的好意。她說：“我不能在祖國受難時離開她。我要工作，要盡我對祖國的責任。”

與陳納德將軍一見鐘情

在嶺南大學畢業后，陳香梅進入國民黨中央通訊社。因為英文好，她常被派去采訪外國人。一次，她接到任務，去采訪陳納德將軍。

當時，陳納德將軍是家喻戶曉的大英雄。1937年，他受宋美齡之邀，召集了100多名美國年輕飛行員，組成有名的“飛虎隊”，來中國協助訓練中國空軍。“飛虎隊”駕駛著美制戰斗機，屢戰屢捷，中國老百姓非常尊敬、支持他們。但在新聞界，陳納德卻不是個受歡迎的人。平時，他對記者總是很兇，記者們背地里都管他叫“老頭子”，一提到他，都是十分撓頭。可是，當陳納德第一次見到陳香梅，卻像是變了個人。他熱情地問她要不要喝杯咖啡，兩人談得非常投機。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鐘情吧。

1945年8月，陳納德奉命回國，除了向總部匯報情況，他還和感情一向不太好、已經分居多年的妻子離了婚。4個月后，陳納德回到中國。當天晚上，他邀請陳香梅一起吃晚飯，鄭重地告訴她：“我已經離婚了，我現在是自由人，我現在可以追求你了。”

1947年，陳香梅和陳納德舉行了婚禮，中、美兩國各大媒體都登載了二人婚禮照片。婚前，陳納德的老朋友蔣介石和宋美齡早在婚禮舉行前就為這對新人送去了祝福，又在大喜之日派外交部次長葉公超專程從南京到上海致賀。

只要跟他在一起，我都愿意

那時，也有人問過陳香梅：他年紀那么大，你還很年輕，如果他過世了，你怎么辦？

陳香梅說：“沒有關系，我只要跟他在一起，五年、十年我都愿意。我寧可要轟轟烈烈而短暫的熾熱愛情，也不愿意一輩子過平平淡淡沒有漣漪的生活。”

一語成讖。與他們轟轟烈烈的愛情相比，陳納德和陳香梅在一起的時間，確實是太過短暫。

1956年夏末，陳納德被查出患上了肺癌。確診后第二天，他就做了手術。陳納德挺過了這次手術，但1年后，癌癥復發。1958年，他離開了人間，留下了33歲的陳香梅和兩個還未滿10歲的女兒。

很多人為之喟嘆，哀嘆這段傳奇的愛情如此短暫。但陳香梅卻不認為自己的愛情以悲劇收場。她說：“和陳納德相愛的十年，是我們都深愛對方的十年。”

陳香梅寫了一本書，講述他們的愛情故事，書名叫《一千個春天》，每年春天有3個月、90天，10年是1000個春天。

第一位進入白宮的華裔女性

仿佛是一種輪回。多年之后，陳香梅又要一個人扛起一個家。她沒有在悲痛中不能自拔，也不打算靠丈夫的余蔭度過余生。她決定，移居美國華盛頓，重新開始生活。

上世紀60年代的美國，對少數族裔的歧視還非常嚴重。所有人都沒有想到，這位“陳納德將軍遺孀”，能夠在美國打拼得如此成功。她用陳納德留下的遺產做股票生意，還出任過擁有數億美元資產和上萬名雇員的美國飛虎航空公司的副總裁、國際部總裁，以及美國多家公司的顧問。

而她最杰出的成就，還遠遠不止這些。

1960年，她應邀進入了尼克松競選總統陣營，盡管尼克松落敗于民主黨的肯尼迪，但肯尼迪在1963年邀請她到白宮工作，成為第一位進入白宮的華裔女性。后來，在1972年尼克松總統訪華和1979年中美兩國正式建交等一系列重大事件中，陳香梅都做出過積極貢獻。30多年來，從肯尼迪到克林頓，先后8位美國總統都對她委以重任。

在美國有如此的成就和名望，陳香梅卻一直依戀著祖國。“我是美國人，但我更是一個中國人。每當我在天安門前看到國旗升起的時候，我都激動地流下眼淚。”

1980年，闊別中國大陸32年的陳香梅作為總統里根的親善大使到中國訪問。除夕夜，鄧小平陪她吃了年夜飯，陳香梅還惟妙惟肖地模仿鄧小平的四川口音，其樂融融。鄧小平曾說，“美國有一百位參議員，但只有一個陳香梅！”

有一種女性，她們的人生成為傳奇，不僅是因為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她們本身，就是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