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現代運行機制的構建

周湘智

（湖南省社會科學院，湖南 長沙 410003）

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現代運行機制的構建

周湘智

（湖南省社會科學院，湖南 長沙 410003）

智庫的運行機制是智庫生存發展的內在機能及其運行方式，是引導和制約智庫人、財、物等運行行為的基本準則及相應制度。缺乏高效的運行機制，再優質的要素資源也無法轉化為智庫的勝任力。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關于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的意見》明確指出，要“以完善組織形式和管理方式為重點”“建立一套治理完善、充滿活力、監管有力的智庫管理體制和運行機制”[1]。2017年2月24日召開的國家高端智庫理事會擴大會議進一步強調，要“突出‘出成果、抓運行’兩大任務”“深化體制機制創新，探索形成符合決策咨詢規律、體現智庫特點的管理運行機制”[2]。與發達國家相比，當前我國智庫的運行機制還較為粗放，導致理論研究與對策研究失衡。平臺建設與內容建設失衡，成果數量與成果質量失衡，現實研究與超前研究失衡，研究人才與管理人才失衡，智庫運行機制現代化已成為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的當務之急，必須以高度的理論自覺與實踐自覺，回應智庫理論建設與實踐操作的迫切需要，從運行技術與實施流程層面盡快構建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現代化的運行機制框架。

一、國內外相關研究綜述

總體來看，國內外針對智庫運行機制進行了不少有價值的研究。國外的學者，尤其是歐美國家的學者這方面的研究對我國智庫建設具有一定借鑒意義，但因其具體情況與中國智庫有較大差異，無法滿足我國需要；國內的研究則尚處于起步階段，宏大敘事的多，實踐操作的少。

（一）國外相關研究

國際智庫界已充分認識到，對于智庫來說，提升機構的運行水平和加強智庫的分析能力同樣重要。西方學術界大約自20世紀90年代始，興起以歷史路徑、實證主義與國際比較研究三種范式對智庫運行進行開創性研究。斯通（Stone）[3]對思想庫的組織管理和認知網路進行了初步分析；馬哈茂德·艾哈邁德（Mahmood Ahmad）[4]描述了美國智庫如何通過提出原始想法和備選方案、為高級別討論提供場所、為美國公民提供世界知識教育、輔助官方斡旋和解決沖突以對外交政策制定者產生影響；詹姆斯·麥甘（James G McGann）、安娜·威登（Anna Viden）、吉莉恩·拉弗蒂（Jillian Rafferty）[5]等以案例研究的方式對世界相關國家部分智庫促進社會發展的機制進行了介紹；詹姆斯·麥甘（James G McGann）還與理查德·薩巴蒂尼（Richard Sabatini）[6]對智庫網絡和全球化智庫的組織結構與運行機遇、挑戰進行了討論；安德魯·里奇（Andrew Rich）[7]則對智庫如何主動調整營銷策略吸引當局的注意和信任進行了闡述，但這些研究大體屬于碎片化、非操作性研究。最具系統性和代表性的成果當屬美國智庫管理專家雷蒙德·J.斯特魯伊克（Raymond J.Struyk）[8]之貢獻，他重點針對處于第一階段（全職研究員少于10個，只擁有低水平研究活動和少數資助方）以及第二階段（員工數量增加、有更多資助方和客戶、致力于更加專業化研究和教育活動）的智庫，如何激勵員工、如何在競爭中贏得政府合同、如何使審計員有滿意的間接成本分攤率、如何溝通研究成果以生成對高級管理層有用的信息等方面，結合案例進行了較為詳細的闡述。上述成果為世界新興智庫和處于向現代智庫轉型智庫優化智庫運行提供了重要參考，具有一些共同的規律和模式，但其對中國智庫建設的局限性在于：一方面，它是在西方智庫高度市場化、社會化，智庫獨立性、自主性較強以及三權分立政治體制語境下的機制呈現，與我國以官方、半官方智庫為主，智庫市場化空間相對確定條件下對運行機制的需求不盡相同。另一方面，我國智庫類型豐富，有自身的國情與環境，發展水平亦參差不齊，必須根據不同類型智庫和不同發展階段進行個性化調適，建構差別化機制模式。

（二）國內相關研究

國內研究主要從兩個方向切入：一是介紹國外優秀智庫運行經驗，尤其是美國的經驗。如林芯竹[9]對美國智庫的項目組織形式進行了認真考察，認為大體采用了專家導向型方式、團隊方式、項目導向型方式；陳廣猛[10]從領導體制、財務管理、各種活動的開展三個方面對美國智庫進行了一些介紹；王莉麗[11]對美國的旋轉門機制、智庫傳播機制等進行了專門探討。此外，王佩亨、李國強[12]等的《世界主要國家智庫考察報告》、任曉[13]的《第五種權力：論智庫》等都對此有所涉及。還有一些散見在智庫研究論文中，如安淑新[14]認為，國外著名智庫的管理運行機制主要體現在智庫人才的選拔和使用、資金的籌集和運用、智庫研究成果的生產和推廣三個方面，我國智庫內部管理運行機制應從拓寬人才選拔渠道、擴大資金籌集渠道、加強課題管理、完善獎勵機制、加大成果推銷力度等方面著力；王輝耀[15]認為，要借鑒美國“旋轉門”制度，培養和吸納智庫所需的高端智囊人才。二是從中國實際出發開展研究。朱旭峰[16]從基礎理論層面構建了中國智庫影響力原理與途徑的解釋框架；陳雨露認為，“中國智庫行業必須創新組織形式和管理方式，進一步朝著現代化新型智庫方向著力。在組織、研究、財務、人才、國際化、成果評價與轉化等方面實現現代化，為實現中國夢提供更加強大的智力支持”[17]。王文[18]認為，智庫要把“伐謀”作為基本功能，形成智庫的全球組織力和話語塑造力；王輝耀、苗綠[19]結合運營實踐，構建了智庫創新運營“五力模型”，提出要注重思想創新力、研究支撐力、社會傳播力、國際輸出力和政策影響力的相互作用；徐曉虎、陳圻在知識管理理論和PEST戰略分析模型的理論基礎上，提出了“PIME”的智庫效用解釋模式，認為在“地市級智庫的運行過程中，政治因子發揮著主導作用，其次為信息因子、人力因子和經濟因子”[20]；李安方[21]認為，要形成相對完善的市場化智庫運行機制，用一套相對科學的評價體系考核智庫研究人員的工作業績；陳文玲[22]認為，要抓緊建立符合現代高端智庫規律和要求的組織形式與運行機制，中央應明確一個部門進行整體設計，注重建立與國際一流智庫合作、交流、博弈的體制機制；周娟[23]運用機制設計理論方法揭示，提高智庫效率的關鍵在于采取混合分工方式、發掘培養具有報告要求設計能力的高技能研究人員及有效利用外部成員等。國內研究成果為實現智庫運行機制現代化架設了重要橋梁。但目前的研究側重介紹國外經驗和對部分領域的理論分析，全面、深入、細致的智庫運行理論和機制呈現有待加緊探索。

二、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現代化內部運營機制框架構建

智庫的內部運營機制是智庫的“心臟”，是智庫邁向高端的內生動力，也是中央關于高端智庫機制創新的首要任務，智庫“心衰”，則必然“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有建立起真正適應高端智庫建設要求、符合現代智庫建設規律的內部運營機制，中國智庫建設才能實現質的飛躍。構建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現代化內部運營機制旨在對智庫運行活動進行高效的組織。

（一）組織架構機制

高端智庫必須具備完善的組織形態和內部組織體系。當前我國這方面最突出的問題是高校、黨校及社會智庫三類機構在智庫組織形態上存在缺陷。絕大多數高校和黨校未處理好智庫母體與智庫載體的關系，把整個學校作為一個智庫來看待；少數社會智庫則由體制內人員在外注冊，人員仍是現有人馬，名實不符。高校和黨校等機構要成立專門的智庫組織、設立專門的智庫崗位，整合全校力量從事應用對策研究，必要時可申請注冊為具有獨立法人地位的民非組織；對不符合要求的社會智庫則要進行及時清理，補好管理漏洞。聯盟型研究社團、非實體社科類社會組織、純學術研究機構等“亞形態智庫”，要按照智庫“八條標準”進行智庫組織的單列、再造或機構識別。要積極在智庫內部探索建立由企業、政府、媒體成員等構成的獨立董事會和多元資金來源構成的基金會，發展跨國合作組織形式，實現對傳統智庫組織架構的升華，進一步增強智庫的自主性、客觀性。

（二）功能導向機制

高端智庫必須有高端作為。當前我國一些智庫“供給不足”與“銷不對路”的問題同時存在，表現為平臺建設得多，內容建設得少；理論研究得多，對策研究得少；外圍產品多，核心產品少；文字描述多，量化分析少；應景的研究多，應該的研究少。要構建科學的產品矩陣，就要著重提供四類產品：一是資政型產品，提供高質量的決策預警、決策信息、決策評估、政策解讀、業務培訓；二是學術型產品，出版高質量的學術專著、論文和連續性研究報告；三是評價型產品，在專業領域定期發布權威指數報告、評估報告、綜合排名，設立專業獎項；四是平臺型產品，發起成立專業協會、定期舉行高端論壇、舉辦行業比賽、發布課題項目，真正使重要人物對智庫關心、重要場合要智庫參加、重要工作要智庫建言、重要文稿要智庫參與。

（三）研發組織機制

周密的研發組織是高質量成果產出的根本保證。當前我國智庫還存在選題立項不準、團隊結構不優、激勵導向不力、質量控制不嚴、轉化渠道不暢的問題。智庫要拉長五塊短板：一是精心選好題，加強與黨委政府的緊密對接，每年集中精力研究解決幾個事關經濟社會發展的前瞻性、戰略性、緊迫性問題。實行研究重要性的分類評級制度，把精力集中在研究黨委政府關切的大問題、真問題、難問題上。二是科學建團隊，注重采取矩陣結構，進行跨學科綜合研究，形成以我為主、多方參與、集體攻關、協同創新的組織形式，解決系統問題，應對國家總體戰略和時間、領域跨度較大的項目。三是舞好指揮棒，建立學術成果與智庫成果并行并重的考核評價制度，形成有效激勵。四是把緊質量關，更加注重采用大數據等現代工具，堅持分級審核，強化成果內審，嚴格立項評價、中期評價和結項評價，控制好業務多元化風險。五是成果轉化，精準抓住政策“窗口期”，有效推送制策觀點，使成果順利得到運用。

（四）人事管理機制

高端智庫靠一流人才創造一流成果。當前我國智庫還存在學院型專家多，策士型專家少；學術專家多，智庫管家少；人才流失多，人才流動少的問題。智庫要大力納才，“適當打破學歷門檻和專業限制，自主招聘急需的應用型人才”[24]；科學用才，制定科學的業績考核辦法，獎優罰劣，對不合格人員實行退出機制；悉心育才，多渠道培養一批預見型、戰略型、復合型人才，打造一批田野型、工具型、外向型人才，形成一批傳播型、掌舵型、服務型人才。要大力強化研究人員“專業數據庫建設技能、基于‘互聯網+’的大數據分析技能、數字化政策分析評估技能、戰略預測技能、多元文化分析技能、多學科協同研究技能、智庫形象塑造與營銷技能”[19]，培養建設一支強大的智庫戰隊。

（五）國際交流機制

高端智庫要具備開展國際合作與交流的良好條件，有較強的國際影響力和話語權。當前我國智庫內向程度還較高，“出不去”“不敢出去”“無處可去”的問題還比較突出。要牢固樹立國際視野和開放意識，積極與有關國際組織、國際知名智庫開展合作研究，加大赴國外開展實地調研與學術交流力度。爭取更多舉辦和參加國際會議，鼓勵科研人員用多種語言在境外期刊發表文章、出版專著。要積極拓展公共外交功能，有力配合國家外交和地方開放發展需要，發揮獨特作用。

（六）硬件保障機制

高端智庫必須擁有穩定的資金來源和必備的基礎裝備。當前我國智庫仍存在自身造血功能弱、獨立行走能力弱、資源獲取能力弱，過度依賴財政撥款的問題，很容易因信息支持系統不健全導致“耳不聰目不明”“拍腦袋”資政。要進一步豐富融資模式，把社會捐贈作為智庫資金的補充來源，積極通過委托研究、會員費、市場投資、智庫出版物、會議活動等方式獲得收益。要加大硬件投入，營造高端化、標準化、國際化的工作環境，尤其要向華中師大中國農村研究院學習，突出數據信息采集分析系統建設，大力完善社會調查、統計分析、專題資料、實證案例專題數據庫建設。要注重智庫自有技術的集中、整理、更新與共享，為決策研究提供全面快捷的“一站式”支持。

（七）傳播營銷機制

智庫的社會影響力是高端智庫的重要指標。當前我國智庫在機構和成果傳播營銷上，不敢傳播、不會傳播的短腿明顯。智庫要將品牌運作融入智庫運行的全流程。一是要完備媒體推送平臺，加強與主流媒體的常態化聯系與整體聯動，建設好自己的媒體運行團隊，利用全媒體進行全方位、實時化傳播；二是要豐富對外推廣渠道，定期舉辦成果發布會、研討會，積極參加聽證會、座談會、論證會，主動接受采訪、政策宣講、擔任評委；三是要打造形象識別系統，制作智庫徽標，推出形象宣傳語，推行統一標識的日常事務用品，推進硬環境文化化、展項化，有效展示實力、傳播主張、影響公眾。

（八）文化涵養機制

優秀的智庫文化是實施價值觀管理和吸引精英人才的重要條件。當前我國還存在功利型智庫多，功能型智庫少；粗放型智庫多，精專型智庫少；靠智庫為生多，為智庫而生少等問題。要始終把內容為王作為第一價值，以科學的方法、理性的態度、過硬的成果資政諫政，讓專業主義精神滋養智庫的體魄與靈魂，以傳世之心著傳世之作。始終把正直負責作為行動底線，以知識報國的濃厚情懷、為民負責的從業堅守、甘于奉獻的道德情操，敢于向權力說真話，不被私利所左右。始終把主動作為作為職業精神，想決策者之所想，急決策者之所急，主動擔當，快速反應，以飽滿的精神狀態贏得黨委政府和社會的認可，贏得自身發展的戰略主動。始終把規則至上作為發展之道，注重依靠科學的制度管人理事，嚴格遵守國家的法律法規，明行止、不逾矩、守底線。始終把開放包容作為鮮明個性，以互聯網思維構建社會化研究網絡，促進決策者、研究者和公眾多方互動，多方獲取有智之士的支持。始終把人文關懷作為價值堅守，使全體成員在思想上共進步、在工作上共進取、在得失上共進退，形成既有個人光彩奪目也有團隊相得益彰的生動局面。

三、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現代化外部推進機制框架構建

與世界多數國家的智庫均為社會智庫的情形不同，我國絕大多數智庫都屬于體制內智庫，社會智庫數量較少。同時，中央和地方各級政府作為智庫的行政管理部門與主要服務對象，在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因此，我國智庫建設既要靠智庫自身建立良好的內部治理結構，也要靠黨委政府提供良好的外部發展環境，同時，還要靠社會力量提供相應的支持。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現代化的外部推進機制旨在為智庫營造一個法制化、制度化、效率化的外部環境，既對智庫實施有效的激勵與保障，又對智庫進行必要的制約與規范，實現智庫資源效能的最大化。

（一）業績評價機制

一是智庫主管部門要建立對所轄智庫績效的考核評價機制。目前各級政府對智庫的業績考核相較于政府機構等部門還較為寬、松、軟，這在一定程度上助長了智庫的慵、懶、散，由智庫主管部門牽頭對所轄智庫的工作績效進行考核評價非常必要。智庫主管部門要著手建立和完善行業規范與準則，制定智庫業績目標考核機制，定期對智庫開展半年期、一年期乃至中長期考核，將考核的結果與資金資助的力度和智庫的榮譽評級相掛鉤，倒逼智庫不斷發展。二是上級黨委政府“要建立對下級黨委政府推進智庫建設工作績效的考核評價機制”[25]。黨委政府是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最為重要的外部推進力量，很大程度上決定了智庫建設的層次，對黨委政府開展專項考核具有特殊意義。上級黨委政府對下級黨委政府考核的重點要放在中央對省級黨委政府的考核上，以及省級黨委政府對市級黨委的考核上，考核內容聚焦于是否認真落實上級黨委關于智庫建設的決策部署、是否為本地區的智庫建設創造了良好環境。三是完善第三方機構對智庫業績的評價體系。評價的重點要放在對智庫型成果的考核上，著重關注智庫在直接服務決策上形成的實物量、做出的實際貢獻，要對智庫開展綜述性評價、對智庫成果開展價值性評價、對智庫主體開展認證性評價，還應開展智庫的分類、分項評價，打造一個長短結合、立體掃描的評價矩陣，客觀地體現智庫的真實水準。

（二）財務審計機制

公共權力部門對智庫的各類資金進行審計監督是世界各國的通行做法。“在信息高度不對稱的政策分析市場，如無相關監督機制，智庫很可能因‘求錢若渴’而喪失獨立性、客觀性。”[26]中國的體制內智庫占智庫總數的比重約為95%，體制外的社會智庫約為5%，體制內智庫的日常運營經費主要靠國家的公共財政資金來保障，少量體制外的社會智庫雖然經費相對獨立，但也有不少公共財政資金的支持，比如入選國家首批高端智庫的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和中國（深圳）綜合開發研究院，中央財政的專項經費每年高達1000萬元。近年，隨著政策公益文化的日益興起，中國智庫接受國內外各類主體資金捐贈的頻率越來越高、捐贈的資金數量越來越多，構建我國智庫的外部財務審計監督機制非常必要和重要。我國的智庫財務外部審計監督主要聚焦于注入智庫的各類資金來源是否合法，捐贈的動機是否得當，各類資金是否得到合法、科學、高效的使用，是否根據規定建立了公開透明的預算和經費信息公開公示制度，是否存在因受資金資助方誘導而做出有違客觀性的研究等情形。同時，智庫作為從事決策咨詢研究的公益性機構，是否存在違規的營利性行為和內部分紅，一些享受免稅待遇的社會智庫以及一些以公司注冊對外以智庫示人的機構是否存在過度商業化的問題，都應是財務審計監督著力關注的重點。

（三）準入退出機制

智庫組織機構新陳代謝是公共政策分析市場的基本規則。只有建立規范化的智庫資格準入與退出機制，才能形成健康的智庫生態體系，才能保持智庫體系的生機活力。當前，我國尚未建立起這樣一個凈化機制，一些以營利為目的的商業機構，一些不具備資政功能和資政能力的行業學會、社會組織、平臺機構，還有一些以學術研究為主業的純學術機構，甚至一些冒牌的其他機構都紛紛披上智庫的“馬甲”來消費智庫資源，看似繁榮熱鬧，實則“魚龍混雜”，給方興未艾的智庫建設增添了不和諧音符，帶來了聲譽隱患。要根據中央兩辦《關于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的意見》中關于“智庫是以戰略問題和公共政策為主要研究對象、以服務黨和政府科學民主依法決策為宗旨的非營利性研究咨詢機構”[27]的定義和應具備的八條基本標準進行主體識別，“政府部門可以與行業協會和資助智庫的基金會合作，建立基本的準入門檻、職業標準，以保證智庫的研究能力和職業操守”[28]。要充分利用好現有各類智庫評價體系的評價結果，結合日常考察進行進一步的評估，對達不到基本要求的偽智庫和有嚴重違規行為的智庫要果斷實行退出并予以公告。對智庫提供的政策建議也要探索針對性的問責機制，“一旦發現智庫和決策主體及其他相關利益主體間存在共謀關系，出現決策失誤、產生重大負面社會影響、造成重大損失，應該根據相關法律追究智庫的連帶責任”[29]。

（四）包容環境機制

智庫從事的是高端智慧活動，最需要自由寬松的環境，各級黨委政府要真心重視、用心培育，努力當好服務智庫建設的“勤務員”，切實形成“黨委統一領導、黨委辦公廳（室）和政府辦公廳（室）協調指導，黨委宣傳部門牽頭組織，有關部門積極參與的工作格局”[30]。要營造包容的政治環境，“積極倡導百家爭鳴、百花齊放的學術氛圍，鼓勵智庫在不違反憲法和法律的前提下，自由開展學術研究、交流學術成果、發表創新觀點，防止將智庫觀點意識形態化，將智庫批評政治化”[31]。宣傳部門要發揮牽頭作用，積極做好整體設計規劃、協調整合資源、提供課題指南、促進轉化運用等方面的工作；教育、科技、民政、社科聯等智庫管理部門要發揮好職能作用，根據責任分工和不同特點搞好管理服務，當好各類智庫的“娘家”；新聞單位要加強智庫建設和智庫成果的宣傳，努力為智庫提高知名度、擴大影響力造勢給力，提高社會公眾對智庫的認識。對于智庫參與二軌外交，“應當轉變‘外交無小事’的固有認識，營造寬松的政策環境，鼓勵智庫就各個‘小事’靈活進行國際交流，建立中國整個外事部門與各級智庫之間的廣泛聯絡、溝通機制”[32]。同時，黨委政府要為智庫市場主動創造和釋放需求，建立與智庫的常規溝通機制。要推動智庫發展供需對接，“充分尊重智庫及其學者的知識產權，定期反饋、大力宣傳智庫及其學者的貢獻”[33]，從制度上切實保障智庫的咨詢決策知情權、重大決策介入權、重大政策評估權、智力資本報償權。

（五）公平競爭機制

競爭帶來繁榮。智庫主要從事公共決策資政研究，具有較強的公益屬性，雖不能完全市場化，但適度競爭極為必要。通過一定程度的競爭，能夠有效地激發智庫活力，優化智庫資源配置，促使智庫不斷改進內部管理、運作模式和勝任能力。當前我國智庫間的競爭總體上還比較弱，黨委政府在智庫資源分配中，定向支持、固定支持的手段使用較多，容易形成智庫等、靠、要的風習。“要善于運用競爭的思維和方法培育智庫市場，做好智庫間適度競爭的機制安排，盡快實現課題項目、智庫建設資金的公開申報、公開招投標。”[34]要進一步發展壯大社會智庫，使體制外的社會智庫成為獲取智庫發展紅利的平等競爭者，成為撬動智庫體系總體活力的有力杠桿。黨委政府要“按照競爭入選、動態管理、末位淘汰、以評促建的原則，確定重點支持的智庫對象”[35]，實現各類智庫平等競爭的機制化、制度化。對于優秀的智庫以及有突出貢獻的咨詢專家要加大獎勵力度，形成你追我趕、爭先創優的濃厚氛圍，有力推進中國新型智庫茁壯成長。

（六）統籌協調機制

當前智庫建設還存在研究合力不足、人員合力不足、機構合力不足、研究內容碎片化等問題。智庫的統籌協調機制旨在“做好整體規劃，優化資源配置，避免重復建設，防止一哄而上和無序發展”[36]。在布局上，要實現重點智庫與基礎智庫的協調發展，既突出重點智庫建設又重視潛力智庫與一般智庫建設，形成重點智庫擔綱重任、潛力智庫力爭上游、一般智庫基礎支撐的良好結構。在類型上，要“統籌推進黨政部門、社科院、黨校、行政學院、高校、軍隊、科研院所、企業和社會智庫的協調發展，形成定位明晰、特色鮮明、規模適度、布局合理的中國特色新型智庫體系”[37]。在層次上，要統籌推進國家智庫與地方智庫的協調發展，既要支持好服務國家決策的高位智庫建設，也要支持好服務地方、服務基層的智庫建設，既重視綜合性智庫建設，也高度重視專業型智庫建設。在組織上，要善于打破部門、地區與專業分割，強化智庫間交流合作，努力形成開放式智庫組織結構。通過進行跨領域的合作研究，解決那些綜合性、戰略性、復雜性問題研究，防止智庫建設中的“孤島”現象。在內容上，要強化宏觀調控，避免同樣的問題在不同研究機構中重復研究，而其他一些重要的課題又沒有人做。在資源上，要進一步落實政府信息公開制度，增強信息發布的權威性、時效性與透明度，要加強信息共享平臺建設，加快建立大型數據庫和聯機檢索系統，切實改變智庫在信息收集上不對稱、不及時、不全面的狀況。

（七）資金資助機制

一是各級政府要進一步增加智庫的資金供應，“研究制定和落實支持智庫發展的財政、金融政策，健全競爭性經費和穩定支持經費相協調的投入機制。根據不同類型智庫的性質和特點，研究制定不同的支持辦法”[38]。可探索設立智庫發展基金，加大政府購買服務支持力度。二是要優化資金管理方式，以多出成果、快出成果、出好成果為目標，堅持以人為本、遵循規律、放管服務結合。要堅持統籌規劃、分類管理、定額資助、注重實效的管理原則，充分體現質量創新和實際貢獻。把對科研經費的管理從過程管理更多地轉變為結果管理，賦予項目承擔單位和項目負責人更大的管理權限，以充分調動科研人員的積極性和創造性。三是要落實公益捐贈制度，激活和鼓勵企業、社會組織、個人捐贈資助智庫建設。通過構建科學的資金資助機制，使高質量的成果和高端人才能夠得到具有市場競爭力的智力回報，從而吸引最優秀的研究者為國家效力。

（八）人才培養機制

當前我國智庫人才隊伍還存在能搞理論研究的多，能搞對策研究的少；書生意氣的多，能接地氣的少；學術專家多，智庫管家少等不足。各級黨委和政府要把人才隊伍作為智庫建設重點，制定專門的高端人才培養規劃，“通過支持掛職鍛煉、項目帶培、國內外研修交流、跨學科調訓以及文本寫作培訓等多種形式進行能力培養，打造一批決策咨詢大家、政策傳播名家、智庫管理專家”[39]。要積極建設和擴大智庫旋轉門，推薦更多的智庫專家學者到黨政部門掛職、任職，安排更多的黨政部門人員到智庫掛職、任職，有力提升智庫能力。要深化智庫人才崗位聘用制度改革，支持高校智庫等設立智庫研究崗，鼓勵智庫以專題聘任、柔性引才等方式吸收部分離職官員、企業高管、外國專家等參與智庫研究項目。要探索有利于調動智庫人才積極性的多種分配方式，建立健全與崗位職責、工作業績緊密掛鉤、具有市場競爭力的薪酬制度。切實加強智庫專家的職業倫理建設，“引導其牢固樹立國家安全意識、信息安全意識、保密紀律意識，積極為黨和政府決策貢獻聰明才智”[40]。

四、余 論

綜上所述，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現代運行機制框架由內部運營機制與外部推進機制兩部分構成。在內部運營機制中，組織架構機制、功能導向機制、研發組織機制、人事管理機制、硬件保障機制、文化涵養機制共同構成了“內向型機制”；國際交流機制與傳播營銷機制構成了“外向型機制”；外部推進機制中，統籌協調機制、公平競爭機制、包容環境機制、資金資助機制、人才培養機制共同構成了“保障型機制”，而業績考核機制、財務審計機制、準入退出機制則構成了“規范型機制”，內外部十六項機制協同發力，將有力支撐我國智庫建設不斷邁上新水平。與此同時，中國特色新型智庫現代化運行機制建設是一個與時俱進的過程，要繼續站在智庫建設的戰略層面探討微觀運行機制，注重用好比較研究、案例研究、實地調查、文獻研究四種方法，廣泛搜集、深入研究、總結提煉國外優秀智庫具有普適性的運行機制經驗，對有益成分進行合理借鑒吸收。要選取代表性智庫進行案例研究，構建分類化運行機制，注重從最新的智庫建設研究文獻中篩選出新辦法、新手段，盡力縮短我國智庫現代運行機制的探索時間，為早日實現國家治理體系與治理能力的現代化做出積極貢獻。

[1]關于加強中國特色新型智庫建設的意見[EB/OL].新華網，2017-01-20.

[2]劉奇葆.提升服務決策能力 打造“智庫國家隊”[EB/OL].新華網，2017-01-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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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2-04

湖南省哲學社會科學基金規劃項目（15ZXC10）；湖南省哲學社會科學基金規劃重點項目（16JCWB011）

周湘智，男，湖南省社會科學院國家治理與公共政策研究中心副主任、科研處副處長、副研究員，主要從事智庫學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