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為山

張锠 西湖主 高64cm 彩塑
泥土的母性是指它孕育、滋養生命的性質。它使無數生命的種子發芽且長成參天大樹,循環往復,年復一年,以至無窮……當泥土的粘性、可塑性一旦為藝術家所掌握,則妙像疊出,創造智慧彌漫于造型中,并一代一代承傳,此謂藝術生命之延續。其靈性、其精魂隨藝術家指紋、塑痕而深蘊于泥土、折射于作品。
在近代中國雕塑藝術史上,“泥人張”彩塑以其獨樹一幟的藝術成就被銘記。徐悲鴻先生曾于上世紀三十年代專門著文記述,評價曰“雖楊惠之,不足多也”。傳統的“泥人張”技藝承載了許多書卷之氣,亦有人物肖像繪畫的技藝借鑒,所塑人物多取自民間生活、風俗、文學與戲曲,手法寫形傳神,兼具塑容繪質。而“泥人張”第四代的杰出代表張锠先生在其家傳技藝和學院體系的雙重交匯中,領悟客觀形態與主觀形式、民族集體記憶與個人體驗的關系,并油然將這種心得和理論升華注入自身的創作而呈現出鮮明的個人風格,在“泥人張”藝術文脈上卓然有立,名聞藝壇。
家學、名師、才情、勤奮形成了張锠先生雕塑藝術的格局氣象。先生自幼隨父習研彩塑,精于傳統人物創作。弱冠就學于中央工藝美術學院,受教于留法歸來的鄭可等老一輩先生,學習東西方傳統雕塑的造型手法。而立之年執教于母校,后學院并入水木清華,任雕塑專業負責人、裝飾藝術系主任、教授之職,在三尺講壇辛勤耕耘三十余載,且刀筆不輟,勤勉有加,對于雕塑藝術探索不止,歷時經年,漸成獨具風貌的裝飾意象特色。究其根本,其因有三:首為家學淵源,這根深蒂固的血緣文化是他與生俱來的藝術基因;次為得名師指點,那些洋溢著中西精華的雕塑經典乃為范本;三為學術背景濡染,中央工藝美院龐薰琹、張光宇、張仃等大師對造型藝術中裝飾風的深刻研究和諳熟已成為學院傳統,當它與現代設計結合必然將提煉、夸張、組合、適形等手段揉入雕塑創作,以精巧與妙思形成喜聞樂見的形式美學法則,并與內容形態化而為一,展現出具有裝飾藝術學派的作品面貌。毫無疑問,這也是“泥人張”近二百年歷程中之所以顯著地刻上張锠之名的重要因素。
瀏覽張锠先生那指間淋漓的泥塑作品,流韻著詩意的案頭小彩塑,有幽淡抒情的黛玉,飽滿喜慶的阿福,童真稚趣的生肖,浪漫神異的聊齋……題材廣泛,形式多樣。公共藝術創作則側重以民族化的審美意識進行材料、空間、場域的探索與嘗試。作品既涉獵名著的典雅,亦不乏當代的簡約。由此可管窺張锠先生的創作歷程與風格嬗變。其由早期自然主義的寫實手法入手,繼而揉入意象裝飾情趣,嘗試不同材質特性,風格為之一轉。后不斷涉獵當代及域外藝術營養,風格面貌漸次清晰。晚年又側重于以傳統為本,執中鑒西,形式美感、設計巧思均蘊含內斂,作品風貌又為之一變。由時間脈絡理順不同時期的代表作,可得見張锠先生在藝術上的心力探索,藝途追求。

張锠 絲綢之路 高35cm 彩塑
細細品味張锠先生的作品,傳統為其源流,在承傳轉換中拓展家學體系;發展即是延續,在創新交融中不斷吐故納新。既縱橫捭闔于傳統之間,又感悟貫通以當代審美,于東西方文化傳統中游刃有余,融會貫通。惟其創新,才使得張锠先生的藝術作品萌發出巨大的感染力,這也正是他作品藝術魅力的重要基石。
藝品蕓蕓,境界有別。有境界則為高妙,無境界則流于低俗。張锠先生多年摶泥悟心,寫意傳情,以人文關懷為依,融傳統與現代為一,彰顯出雕塑藝術的民族化精神,更體現了一種“技近乎道,以藝寫神”的審美體驗和中國氣派。它是根植于中華美學精神母土上的新創造,是富有勃勃生機的藝術常青樹!
泥土,春天的泥土,散發出油油的芳香,它的塑性,決定了藝術新生命的誕生……

張锠 扁鵲 高37cm 彩塑

張锠 酉雞豐康 高8cm 彩塑

張锠 丑牛祥瑞 高18.5cm 彩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