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服的重量

李若晗

“一件漢服能有多重呢？”我梳好了頭發，戴好了簪子，貼好了花鈿，甚至偷偷涂了媽媽的口紅。但當我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再看看手里的漢服，卻突然萌生了退縮之意。

“要不，帶著它，到了南鑼鼓巷再換吧？”我揉了揉頭發，朋友卻沒有回信。

那是我第一次穿漢服出門，為華夏復興衣冠的滿腔熱血在最后一刻險些被冷卻。天知道，我是多么討厭被人圍觀啊！但我咬咬牙，回想起無數位“同袍”的英姿，換上漢服，仰天長嘯出門去。

踏著繡鞋，系著香囊，打著油紙傘，穿著刺繡荷花的對襟襦裙。在那個炎炎夏日，這套武裝到牙齒的裝備卻不能給我任何安全感。我走在路上，路人頻頻回首；我擠上公交，面朝窗戶，只覺如芒在背，身上輕薄飄逸的漢服有如千鈞之重。我不禁苦笑：這能怪誰呢？幾百年前，漢服式微，眾人如今怪之、笑之，我也只能嘆之、哀之。而我又是誰？一個他人眼里的“日本人”、“韓國人”、“唱大戲的”、“神經病”，卻自詡為“著我漢家衣裳，興我禮儀之邦”的“同袍”。在路人的竊竊私語中，我雙耳發紅，臉頰微燙，我感到傷心，卻更多的是遺憾。

公交車跌跌撞撞，終于行駛到了目的地。我松了一口氣——遠處，我的朋友穿著一身水綠色褙子和印花襦裙，正笑盈盈地等著我。突然間好似卸去了千斤重擔，我與朋友手挽著手，在南鑼鼓巷的大街上漫步。我確信自己不再是異類，盡管路人紛紛投來目光，那又何妨，讓他們看去吧！

途中，常有好奇的路人上前詢問：“姑娘，你穿的是什么啊？”“姑娘，你是演員嗎？”我和朋友微笑著告訴他們：“這是漢服，是漢民族的傳統服飾。”他們有的若有所思地點頭，有的“哦”了一聲離去，也有的一眼就認出來：“你穿的是漢服吧！”……我們向路人耐心地講解漢服的歷史，只覺得身上的衣裝又漸漸重了起來。漢服呵，這承載了華夏千年文化的衣冠，幾經滄桑與彷徨，力排非議與誤解，在雪藏多年后一朝重回大眾視野。即便如馬王堆素紗單衣的輕柔，也能折射出傳統深沉的服章之美；用平鋪裁剪的方式制作，最樸素的面料也擁有峨冠博帶的飄逸。我與朋友在傳播漢服文化的過程中，也收獲了很多肯定，幫我們拍照的女孩還問：“衣服好漂亮啊，哪里買的？”也有一位大嬸笑著說：“年輕人穿成這樣多好看！比那些亂七八糟的趕時髦強多了！”在這些樸素的稱贊中，我們再次充滿了動力。

漢服的重量，說輕也輕，說重也重。輕在斤兩，重在精神。始于衣冠，達于博遠，我愿攜漢服一路前行。